前已述及,在元季即有不少楚人避乱到四川,这些人可称之自动落籍,属于自发的楚人迁川之风。到明玉珍举兵入蜀时,首开大规模的迁川活动,由于跟随明玉珍的军队将士多来自荆楚,因此又形成有组织的楚人实蜀潮流。据分析,由明玉珍入蜀所开启的有组织的楚人实蜀潮流,由以下三部分人所组成:
其一是明玉珍军队将士。根据杨学可《明氏实录》提供的数据估计,明玉珍所部将士约有20万人。该书记载说,明玉珍起兵之前,招集乡兵,部署乡豪,修栅治城,以图自保时,“有众十余万,众遂推为屯长”。起兵后,被徐寿辉授为元帅,仍领所部,并“益兵”给他,“俾镇沔阳”。在重庆称帝后,“命万胜领兵十一万,攻云南”。明玉珍去世前,遣使致书吴王朱元璋说:“区区人马二十万,北出汉中,东下荆楚,期靖残虏,以安黎庶。”此外,另据刘桢《玄宫之碑》记载,明玉珍在击溃青巾军主力之后,使得其部“数十万兵一朝解散”,明玉珍由此又收编了部分青巾军士兵。朱元璋在致明玉珍的书中也证实,明玉珍拥有的兵力,是陈友谅的“三分之一”。按在元末群雄中,陈友谅的军力最强,疆土最广,野心最大。在鄱阳湖大战中,倾国而出,“兵号六十万围南昌”[121]。朱元璋估计明玉珍的兵力约占陈友谅军力的三分之一,即20万,正好与明玉珍的自称拥有的兵力数相当。
其二是追随明玉珍入川的楚人,其中包括明玉珍部众家属以及邻里乡人。考虑到明玉珍进入四川时,原本有割据一方的打算,所以,他从家乡带来的子弟兵们即使当时没有携带家眷,以情度之,就是到了称帝之后,也会通过各种方式把仍留居家乡的家属招进四川。有关楚人部众追随明玉珍入川史迹,正史记载较为简略,只能依靠地方志、族谱资料以补其缺。
其见于官方文献记录者,有明初朝廷招集明氏旧部的多条史料:洪武五年(1372)十二月辛巳,“兵部主事彭恭、泸州守备[御]彭万里,收集四川明氏旧校卒二千六百六十人为军”[122]。洪武十年(1377)八月丁卯,“遣神策卫镇抚余忠往四川招集明氏故将丁氏校卒”[123]。洪武十一年(1378)二月甲子,“命四川都指挥使司收集明氏故将校为兵,凡六千五百余人”[124]。
其见于地方志者,如康熙《孝感县志》卷六载:“玉珍率兵袭重庆,称夏主,孝感人多随之入蜀。”同治《黄陂县志》卷一也说:“元末流贼之扰,至明初而土著者多迁四川。”民国《资中县志》卷十亦云:“明玉珍据蜀,尽有川东之地,蜀号少安,玉珍为楚北随州人,其乡里多归之。”
其见于族谱者,如《胡氏族谱》载:“元末韩山童之乱,孝邑子弟从军入蜀,井里为墟。”[125]《董氏族谱》载:“元末刘福通之乱,孝邑人民从军入蜀,井里萧条。”[126]民国黄陂《周氏宗谱》载:“自元至正十一年徐寿辉据邾城以来,至二十四年陈理降明为止,其间凡十四年,黄民皆岁遭涂炭。而明玉珍为随州人,万胜为黄陂人,于比年入蜀以后,迄于(明)昇降为止,其间保境安民……境内不见兵革几十余年。当时黄民在水深火热之中,以随明玉珍、黄陂万胜在蜀有治行,凭借乡谊,襁负从者如归市。以故蜀人至今多湖北籍者。”[127](www.xing528.com)
上述地方文献中所称的黄邑、孝邑、孝感乡,均是西系红巾军的主要首领举兵首义之地。在徐寿辉起兵之后,特别是在明玉珍举兵入蜀之际,当地百姓“多凭借乡谊”,竞相“从军入蜀”,以至出现“襁负从者如归市”的景象,形成“井里为墟”、“井里萧条”的局面。由这些记述,可以推想当年跟随明玉珍入川的部众和邻里乡人之多。《巴蜀移民史》从地方志和族谱中辑录了这一时期入川的移民家族共计121例,马楚坚从地方志中辑录了“往依”明夏的氏族9例,族谱中辑录了“往依”明夏的氏族14例。透过这些事例,可见当时楚民迁川事迹之一斑。
其三是明玉珍称帝后,实施招民政策,接纳和安置在四川各地的湖广移民。刘桢在劝说明玉珍称帝时提到:“此时若不称大号,以系人心,军士俱四方之人,思其乡土而去。”[128]明玉珍即位后,为了维系军心,稳固政权,开始在楚地大事推行招民政策,面向原乡黄州,有组织地引进、接纳了一大批移民。在四川地方文献中,不乏明玉珍招抚乡里,楚民应募入川的记述。如光绪仁寿《李氏族谱》载:“元末吾祖世居麻城孝感青山,陈逆(陈友谅)之乱,乡人明玉珍据成都(应为重庆),招抚乡里,吾祖兄弟七人迁蜀,因与祖一公籍仁寿焉。”《胡氏族谱》载:“明洪武二年,始祖定公由湖广麻城孝感乡奉檄入川。”《侯氏家谱》载:“明洪武三年,奉旨填蜀,有移会文书、文钤、玉玺。报垦落业南溪北关外二十里许。”[129]
为此,明夏政权特别设立了安置部众和移民的官方机构——“官庄”。明户部清理四川在册户籍时明白无误地记载:“其伪夏故官占为庄户者凡二万三千余户。”[130]重庆档案历史资料也证实,明玉珍称帝后,曾在巴县设置官庄——巴邑官庄,该官庄确为明玉珍安置卫军骆羊奴的垦地之一。据《川黔边陈氏族谱》记载,原居湖北黄州府麻城县孝感乡的陈氏兄弟,随明玉珍部队入川转战,全川统一后,大军整编安业,陈氏兄弟遂被安置在巴邑官庄。“卫军骆羊奴”的称呼一直沿袭到明朝宣德间,据道光《綦江县志》载,在彭鉴任县令任内,该县“永乐间遭兵役,死亡过半,田地荒芜,令申请调拨重庆府卫军骆羊奴等三百八十名承种绝业”[131]。
明夏政权除了将部分部众楚民集中编入官庄以外,还采取分散安置的形式另将部分楚民调遣各地,任由他们各寻善地,报垦落业。内江《张氏族谱》在分析其祖先“自楚之麻城孝感入蜀”的缘由时分析说,明玉珍称帝后,“是时得志,从行队伍亦皆有功,自应升赏,令各寻善地以相安,此亦情理所应尔。故相传入川有插地之说也。不然蜀土良田岂无耕营,何得以远人任意查占也”!明夏政权灭亡后,“于是相从入川之人,皆不免以从逆为耻,遂相传以避红巾之难入川者,讳之耳。吾故曰此亦有因,而其是盖非也”[132]。该作者认为,元末随明玉珍入川的部众即乡邻,后来被分散安置在各地插地落业,这本来是一种升赏恩惠,但到了明初,“皆不免以从逆为耻”,为了掩盖这段历史,于是他们及其后裔便称自己家族是“避红巾之难入川者”。这一分析,显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关于来自湖广的移民数量问题,《中国移民史》第五卷作了这样的估计:如果把军队估计为20万人,“以每个军人平均带一个家属计,明氏的移民人口也应在40万人以上”。这一估计,从总体数量上而论,是大体恰当的,只是把跟随明氏入蜀的乡民与后来招募的楚人并在一起计算了。事实上,如果细分一下,明氏军队号称20万人,家属按一比一的比例计,由军队与家属组成的军籍移民人数当在40万人左右;明夏政权招募而来的民籍移民,大约在10万人左右。这样,估计明夏时期共有50万的楚籍移民进入四川。50多万的楚籍移民在明夏时期涌入四川,对于当时的四川社会影响是很大的。因为,在明夏政权时期四川80万人口中,减去50万外来移民,土著居民仅剩下30万人左右,约占四川人口的37.5%。这就意味着,自明氏移民迁入之后,四川社会中以湖广籍为主体的移民人口已经开始超过土著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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