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化运动：重大效用

新文化运动是辛亥革命在中国思想文化领域的延续和回响。这个地位，决定了新文化运动具有特别重大的历史作用。辛亥革命是中国在20世纪发生的第一次历史性巨变，推翻了封建专制的皇权统治，成立了中华民国，这是辛亥革命的成功。但辛亥革命也失败了，中华民国有名无实，民主共和之政治架构缺少赖以运转的民主共和之思想机制。新文化运动为民主共和之政治架构输血、造血，为民主共和之发展营造适宜的社会文化环境，也为确立民主共和之革命提供思想动力；同时，也提高了中国人对欧美文化和人类文明的真切理解和主动引进之水平，还推动了中国文化从古典到现代的转型。

新文化运动深化了中国人对欧美文化和人类文明的认识程度。从林则徐睁眼看世界、魏源呼吁师夷长技开始，越来越多的中国先进知识分子开始研究欧美国家的状况，分析西方文化与中国文化的优劣。中国人对欧美文化的认识经历了一个从表层到内里、再到核心的过程，相应地，对欧美国家的效法经历了一个从器物到制度、再到观念的过程。新文化运动实现了中国人对欧美文化的认识从内里到核心、从国家制度到社会伦理的飞跃，中国人已经准确地深刻地认识到民主和科学是欧美文化的精髓。“自西洋文明输入吾国，最初促吾人之觉悟者为学术，相形见绌，举国所知矣。其次为政治。年来政象所证明，已有不克守缺抱残之势。继今以往，国人所怀疑莫决者，当为伦理问题。此而不能觉悟，则前此之所谓觉悟者，非彻底之觉悟，盖犹在惝恍迷离之境。”“伦理的觉悟，为吾人最后觉悟之最后觉悟。”[6]“盖伦理问题不解决，则政治学术，皆枝叶问题。纵一时舍旧谋新，而根本思想，未尝变更，不旋捶而仍复旧观者，此自然必然之事也。”[7]“欲动天下者，当动天下之心，而不徒在显见之迹。动其心者，当具有大本大源。今日变法，俱从枝节入手，如议会、宪法、总统、内阁、军事、实业、教育，一切皆枝节也。枝节亦不可少，惟此等枝节，必有本源。本源未得，则此等枝节为赘疣，为不贯气，为支离灭裂，幸则与本源略近，不幸则背道而驰。”[8]欧美文化和中国文化都是人类文明的组成部分，认识欧美文化及其和中国文化的关系，与认识人类文明是相互关联的。一些先进知识分子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情势及其后果开始思索人类文明、欧美文化与中国文化的关系。“自竞争人权之说兴，机械资本之用广，其害逐演而日深：政治之不平等，一变而为社会之不平等；君主贵族之压制，一变而为资本家之压制。此近世文明之缺点，无容讳言者也。”[9]“平情论之，东西文明，互有长短，不宜妄为轩轾于其间。”“东西文明之互争雄长，历史上之遗迹，已数见不鲜。”“东洋文明与西洋文明，实为世界进步之二大机轴，正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10]“东方思想均不切于实际生活”，“西方思想亦未必尽是，几多之部分，亦应与东方思想同时改造也”。[11]

新文化运动是中国历史上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第一次理性批判，是中国文化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最重要阶段。鸦片战争失败之后，随着外国侵略的扩张和深入，中国文化遭遇到了空前严重的危机，促生了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型。在新文化运动之前，太平天国运动曾经冲击了孔子和儒家经典的正统权威，这次冲击，因为还没有对西方文化的全面深刻认识，也没有人类文明层次比儒家学说更高的思想作为参照，只是不满情绪的发泄。兴学堂、废科举的教育变革，是中国文化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缩影；另外，梁启超提倡的“诗界革命”“文界革命”和“小说界革命”，也是中国文化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明显迹象。在洋务运动之时，兴办新式学堂，例如京师同文馆、福州船政学堂、天津电报学堂，打开了中国文化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豁口。在戊戌变法之时，提出教育改革，包括废八股改试策论、创办京师大学堂，科举制的合法性遭到质疑，西式教育首次在较大范围内引进；其中，废八股改试策论成为“废科举”的先声。在清末新政之时，颁行新学制，全国遍设小学堂、中学堂、大学堂、实业学堂、师范学堂等新式学堂；1905年废止科举。从此，中国教育步入了现代化的发展轨道；相应地，中国文化体系中的各个门类，都在发生着重大的改变。新文化运动促成了中国文化从传统到现代转型的质变。主要体现为：一是文学革命实现了中国文化从文言文到现代白话文的语文更新，包括标点符号的使用、反映现实的思想内容等；二是伦理革命实现了中国文化从封建主义到民主主义的内核更新，包括摧毁儒学、孔教的统治地位和确立民主、科学的指导地位。(www.xing528.com)

新文化运动掀起了一场生气蓬勃的思想解放潮流，产生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主体因素和思想文化环境。新文化运动对欧美文化的深刻认知和对中国封建传统文化的理性批判，从根本上动摇了中国封建正统思想2000多年的统治地位，使中国的知识分子特别是成长于新式学堂的广大青年受到民主和科学的思想洗礼，从而打开了遏制新思想涌流的闸门，形成了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思想启蒙和思想解放相互激荡的风潮。这也为适合中国社会需要的新思潮，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创造了有利的条件。随着国内外时局的变化，新文化运动的一部分倡导者，在启蒙民众的进程中自我启蒙，开始了从激进民主主义向科学社会主义的伟大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