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寻找基督徒和香料。”葡萄牙人伽马在抵达印度南部卡利卡特海港时的这句话，广为流传。这句话也确实表达了西方殖民主义势力向外侵略扩张的动机和方式。西方殖民主义者是以商业和宗教这两种途径接近中国的。[34]实际上，侵占和掠夺是殖民主义的本性，葡萄牙、西班牙在美洲的作为就是血腥侵占、暴力掠夺。中国的强大遏制了西方殖民主义为所欲为的行径，直到鸦片战争前夜。通商和传教，是西方殖民主义者自我掩饰的遮羞布。当西方国家的一些封建势力走出城堡而转变成新兴的资产阶级向全球迈进时，中国的封建主义势力还自我封闭在城墙和关门以内。
中国封建主义的自我封闭与中国文明及其赖以存在的自然疆域的独特性密切相关。“中国文明之所以能绵延久远，一个原因在于地理方面：它与人类其他伟大文明相隔绝的程度举世无双。地中海将美索不达米亚、埃及、希腊和罗马连接在一起，印度洋使印度能与中东、非洲和东南亚相互影响。相反，中国在其有史以来的大部分时间里，四面一直被山脉、沙漠和辽阔的太平洋所隔断。这种与世隔绝的意义在于，它使中国人能在较中东或印度诸民族更少面临外来入侵的情况下，发展自己的文明。因而，中国的文明更具连续性，也更为独特——中国与欧亚其他伟大文明之间有着较后者相互之间更为根本的差别。”[35]与其他文明比较，中国有着无与伦比的统一性、内向性和内聚性，秦朝从国家制度的整个体系上强化了中国大一统格局；虽然也出现过天下大乱的分裂状态，但大一统始终是中国历史的主导趋势。还有，在天下观的框架中，中国是强大的礼仪之邦，周边国家、地区都是荒蛮之地；这个天下观和与之对应的周边国家、地区与中国的朝贡关系，增强了中国明、清两代朝廷的唯我独尊感。中国在东亚、东北亚、东南亚长期强大的优势和唯我独尊感，使得明、清两代轻视西方殖民主义势力越来越强烈的通商要求，也无视外部世界正在发生的根本变化，这是明、清两代闭关锁国的社会历史根源。
明朝对从海路而来的敌人的认识和应对，对东西关系的后续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当时，明朝还处在东西关系中的相对强势地位，却因为社会经济基础的差异而自然地延续着重农抑商的基本国策和与之相适应的古老传统，从而在这个重大历史关头陷入盲目而不自知。清朝在建立初期专注于巩固政权并且为巩固政权而主动汉化，自然地延续着明朝处理对外关系的政策路径。西方各国竞相以武力扩大对海洋的控制权，中国的明、清两朝却先后放弃对海上丝绸之路的主导权。郑和七下西洋，展现了中国征服海洋的能力之强大和航海技术之优势。然而，中国陆地幅员辽阔、地形和气候多样、物产丰富和以此为基础自然形成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在整体上具有游牧业、海上渔业和商业无可比拟的巨大优越性，这个优越性强化了封建主义在中国的稳定性、牢固性。中国的商品经济虽然在宋代时就已经产生了资本主义萌芽性的商业革命，却因对国家财政的可有可无而得不到重视和发展。如果认为商业活动妨害国家安全，那么明、清两代就断然实行与重农抑商传统一致的海禁政策。
海禁即今天所说的闭关锁国，然而，明朝并没有今天我们所说的闭关锁国意识，也没有叩关而来的西方殖民主义者的通商精神。早在唐朝中期以前，中国对外主通道是陆上丝绸之路，之后由于战乱及经济重心南移等原因，海上丝绸之路取代陆路成为中外贸易交流主通道。中国悠久的海上贸易传统，是郑和七下西洋所展示的明朝航海实力强大的原因之一。中国在东亚长期强大的历史，还产生了中国是天朝上国的政治观念；尤其自南宋以后，总以天朝上国自居，“一统无外，万邦来朝”。“所谓通商，就是进贡，市舶是随贡舶来的。有历史学者直称明朝正德以前通商为贡舶贸易时期。凡来通商的无不尊中国为上国，而以藩属自居。”[36]与之相应，明朝设了各种法规，其中最要紧的是贡有定期、舶有定数；还有，如若番邦偶有不恭顺，就“停市”惩罚。明朝政府还屡次颁布禁止民间私自下海的命令，把出国的人看成“无父无君之辈”和“化外之民”。[37]明朝的海禁政策，把海商逼迫成为进行走私与掳掠的海盗，致使中国错过了通过与西方国家交流而并立前行的机遇。取明朝而代之的清朝，不仅没有改观反而强化了对外贸易的限制。顺治时，施行严厉的迁海和海禁，严禁人民下海，对外通商的口岸只有澳门一地。1683年平定台湾后，东南各省疆吏请开海禁，于是设闽、粤、江、浙四个海关与外国通商，对外贸易延续明朝旧制。“清朝的闭关自守，最突出的表现是在乾隆、嘉庆时期。”[38]康熙对外国商船的活动和逗留外国的中国人始终存有戒心——却没有像西方人那样开放进取，而是内敛守成——下谕地方官在沿海各地增设炮台。乾隆因循康熙的对外取向，从1757年开始只准在广州一口通商，制定了很多限制对外贸易的禁例和规定。
闭目塞听、妄自尊大的天朝上国心理致使清朝没有发现与英国通商而产生的发展机遇。1793年，英使马戛尔尼勋爵托词为乾隆祝寿，得到清朝廷允准朝见乾隆。他提出的通商要求遭到严词拒绝，“所请多与天朝体制不合，断不可行”。1816年，英使阿美士德到达北京再度进行交涉。在朝拜皇帝的礼节上，双方发生了争执，没有会谈。此时，英国正处在工业革命的巨大发展中，而中国还停滞在自给自足的农耕时代。中、英两国的时代差距，改变着由体量悬殊产生的力量对比，昏睡中的清朝正在失去天朝上国的荣耀。
[1]［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下），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59页。
[2]［美］保罗·肯尼迪：《大国的兴衰》，王保存等译，求实出版社1988年版，第7页。
[3]苏秉琦：《中国文明起源新探》，辽宁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52～153页。
[4]［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55页。
[5]郭圣铭、王晴佳主编：《西方著名史学家评介》，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220页。
[6]许彬、谢忠：“论地理环境对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形成和发展的影响”，载《广西民族研究》2007年第1期。
[7]左亚文、李铭：“中华文明生成和发展的空间条件探析”，载《理论探讨》2011年第5期。
[8]左亚文、李铭：“中华文明生成和发展的空间条件探析”，载《理论探讨》2011年第5期。
[9]高翠莲：“中华民族自在实体形成和发展若干问题”，载《中央民族大学学报》2005年第6期。
[10]高翠莲：“中华民族自在实体形成和发展若干问题”，载《中央民族大学学报》2005年第6期。
[11]［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80页。
[12]［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76页。
[13]［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76页。
[14]［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11页。
[15]［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60页。
[16]［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00页。
[17]［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04页。(www.xing528.com)
[18]［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66页。
[19]［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73页。
[20]［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75页。
[21]［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85页。
[22]［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下），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08页。
[23]［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下），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09页。
[24]［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下），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29页。
[25]［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下），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78页。
[26]［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下），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80页。
[27]［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下），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82页。
[28]［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下），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86页。
[29]［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下），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512页。
[30]［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下），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512页。
[31]翦伯赞主编：《中国史纲要（增订本）》（下），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533页。
[32]［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63页。
[33]翦伯赞主编：《中国史纲要（增订本）》（下），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586页。
[34]［美］费正清：《费正清中国史（典藏插图定本）》，张沛等译，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5年版，第242页。
[35]［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96页。
[36]蒋廷黻：《中国近代史》，中国华侨出版社2016年版，第227页。
[37]蒋廷黻：《中国近代史》，中国华侨出版社2016年版，第528页。
[38]翦伯赞主编：《中国史纲要（增订本）》（下），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5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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