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咨议局文献资料汇编（上+下）：纠举荆州府斌守俊案

（宣统二年十一月初六日呈）

为据实纠举呈请查办事。窃查咨议局章程第二十八条“本省官绅如有违法及纳贿等事，咨议局得指明确据，呈候督抚查办”等语。本局议员调查荆州知府斌守俊自到任以来，营私罔利，民怨烦兴。兹举其关系最大者二端，指明确据并具理由如左：

一、积谷

查荆州阖府常平仓积谷原额三万石，中间几历变更，至光绪三年，应实存谷二万四千二百八十六石在仓（据府志，细表列后）。仓建府城，向例由知府经理。戊申年斌守假扫仓为名，于四、五、六三个月内，将所有之谷售卖罄尽。比至去年江、公、石、监、枝、松六县大水为灾，人民饥饿而死者无算，不惟米谷杂粮统行告匮，即草根树皮皆食无余。而该仓乃四壁空悬，颗粒无存，以致预备救荒善举，罹此凶年，不能得其拯助。各属官绅或向府署缄问，或向斌守面语，辄闪烁支吾，慭置不理，延至此刻，该仓之空虚，依然如故。窃积谷原以备荒，斌守竟悍然不顾，任意售卖，两年之久，掯不还仓。道路喧传咸谓斌守将谷发卖，款交各商号生息，每月一分。不知积谷事件何等重要，岂可任便移挪生息？倘长此玩延，诚恐始则借款渔息，继则干没无余，阖属公益，将成画饼。况目前督部堂洞悉备荒之策，积谷为先，通知各府州县筹办积谷，雷厉风行。是各属无积谷处所，当应赶办；而我府原有之谷，乃任便吞没？藐抗上台之命令，玩视下民之积苦，罔上欺下，莫此为甚；监守自盗，咎将谁归？是积谷盗卖没吞亟宜纠举之切实情形也。

调查荆州阖郡常平仓积谷存储数目表：

（甲）咸丰九年六月，知府唐际盛奉巡抚札提盐厘项下钱采买积谷六千石。十年，知府唐际盛、兵备道严树森设立捐米分局，共获捐谷六千八百八十六石八斗。

（乙）同治二年，知府张建基奉总督札饬，借拨满营谷五千石。五年，知府庆春奉两司札饬，抚恤公、监二县灾民谷三千六百石，共拨谷八千六百石，实存谷四千二百八十六石八斗。同治十年九月，知府陈梦兰奉两院委员采买谷二万石，均储在仓。

（丙）光绪三年八月，知府倪文蔚奉总督拨运荆州储谷二万石，到本月仓谷一万五千五百乙石八斗一升。四年七月，复买谷四千四百九十八石乙斗九升，以足前数，均储在仓。

说明：

据此，则自同治五年后，实存仓谷只四千二百八十六石八斗。至同治十年知府陈任内采买仓谷二万石，光绪三年知府倪任内虽经拨运，旋即还仓，则存仓实数确系二万四千二百八十六石八斗矣。惟查后此三十年中，光绪壬午、癸未两年水灾，曾由各属知县出具印领，着地方绅耆筹款备价，领回平粜；所备之价，均缴由府署。旋即买谷还仓。至丙申年，知府舒公惠因积谷太多，恐致腐烂，责成江陵知县张令集庆切实经理。推陈纳新；十月后即概行还仓无异。自此之后十余年中，从未粜籴。则此二万四千零在仓之谷，即应无从短少。而斌守乃任意售买[卖]，将款吞没，掯不还仓，徇利忘义，殊不可解。

一、堤费

江陵县属万城大堤，长二百一十七里，险要最多，匪惟荆沙之命脉，实下游十数州县之保障。查乾隆戊申堤溃，被灾最酷。诏发内帑二百万，命大学士阿文成公持节驻荆督办工赈，并责成本省督抚分年轮防。至道光十二年，因水利同知督率不力，改归知府承办。二十一、二十二、二十四各年连溃，人民困苦不堪。前后又诏发公项银数十万两，始克修理完固。地方因该堤屡经诏旨，故咸郑重之曰命堤。光绪初年，前守舒公惠莅任，知该堤至为紧要，在郡十五六年，实心估筑，所收堤费绝不自私，阖属人民馨香祷祝，就堤上立碑，名曰舒公堤。该堤至今尚能支持者，皆舒守之赐也。自甲辰年斌守接任后，于堤工一味敷衍，每年吸收堤利不下四五万串（出入细单列后），岁修弊端层见叠出。及至江涨告警，危险万状，獾漏崩矬，时有所闻，而斌守概置不理。乡民有报险者，辄以扰乱人心呵斥之；局委请搪护者，则以捏情索费禁止之。人心愤激，未可如何。吸万姓之脂膏，饱一人之欲壑，以充盈囊橐为目的，置小民生命财产于度外，万一疏虞，则百姓生灵咸沉釜底，其害有不可胜言者矣。是堤费逐年没吞，急宜纠举之确切情形也。

调查万城大堤至[自]光绪三十一年至宣统二年出入账目表：

（甲）每年堤费之收入：

城土局　　征款　　　二万有奇

枣林岗　　　　　　　　九千有奇

岑河口　　　　　　　　一万九千有奇

龙湾局　　　　　　　　一万之谱

郝政局　　　　　　　　一万之谱

郝分局　　　　　　　　一万七千有奇

通计征收局计共六所，每年应征八万五千有奇。

说明：

江陵征收土费之法，照秋科土，照方收费。秋有定名而方无定数。光绪初年，经邑绅李侍御芳柳呈控奏准，江陵每年土费至多不得过二十方，著为定例。照通县秋粮以二十方计之，每年约共征土费九万六千余串。本条所列收入共八万五千串有奇，水旱偏灾而从其酌减之数也。

（乙）每年堤费之支出：

（一）征收局经费（六局各目见上）：

委员薪水（六局六人），每年共计二千一百六十串（每人每年三百六十串文）；总书口食（六局六人），每年共计四百三十二串（每人每年七十二串文）；清书口食（六局十八人），每年共计八百六十四串（每人每年四十八串文）；督办口食（六局六人），每年共计四百八十串（每人每年八十串文）；汛差口食（六局人数多少不等），每年需钱八百余串（每人每年四十八串文）。计征收局六所，每年约需经费四千七百三十六串文。

（一）堤工局经费：

官工四局：李家埠、万城、江神庙、保安寺。民工五局：登南、马家寨、郝穴、金果寺、拖茅埠。计共九局。每年薪水载左：

委员薪水（每局二人，九局共十八人），每年共四千三百二十串（每人每年共二百四十串）；督石工委员一人，每年六个月计算薪水一百二十串；石卡委员一人，每年六个月计算薪水一百二十串。

支发二局司事各一人，每年薪水共三百六十串文。

工书工正（九局计共十人），每年口食共钱四百零八串（每人每年共四十串零八百）；堤差（九局共二十四人），每年饭食钱共五百七十六串（每人每年二十四串文）。

工北科总书口食，每年约一百余串。

九局约需经费共钱六千零四串文。

通计征收、堤工局六、九所，共支出经费计钱一万零七百四十串。

说明：

此项支出之款，每年如是，无论收费多寡、工程大小，而此用数则无增无减也。

（一）逐年岁修土工比较（自光绪三十二年起，至宣统二年止）：

光绪三十二年分岁修：

官、民二工土局，共计二万九千九百九十八串有奇；

石船、工，共计二万零四串有奇；

土、石二工，共钱五万零二串有奇；

加入两项局用一万零七百四十串文之谱；

通计钱六万零七百四十二串有奇。

光绪三十三年分岁修：

官、民土工，共计钱二万八千之谱；

石船、工，共计钱八千之谱；

土、石二工，共二万六千之谱；

加入两项局用一万零七百四十串；

通计钱四万六千八百四十串。

光绪三十四年分岁修：

官、民土工，共钱二万五千有奇；

石工计钱六千之谱；

土、石二工共三万一千之谱；

加入两项局用一万零七百四十串；(www.xing528.com)

通计钱四万一千七百四十串。

宣统元年分岁修：

李家埠局、万城局、江神庙局、保安局四局官工，共钱一万零六百九十串。

民工登南局柴矾堤土工，二千二百六十串；

黄潭翻挖及登南三处土工，共计五百串有奇；

马家寨局乙号土工，一万七百六十串；

郝局龙二渊土工，七百六十串；

潭子湖土工，一千一百有奇；

金果寺局土工，一千一百六十串；

拖茅埠局未定堤土工，三千零三十串；

民工八处，共钱一万一千三百一十串。

官、民二工，总计钱二万二千有奇。

石船、工，共计钱一万之谱。

加入征收局、堤工局两项局用一万零七百四十串。

通计钱四万二千七百四十串。

宣统二年分岁修：

官工万城[局]、李家埠二局土工，三千有奇；

江神庙、保安局翻挖土工，共三千有奇；

四局官工共计钱六千有奇。

民工登南局翻挖土工，四百串有奇；

柴矶堤翻挖（外坍危险，已估未修），五百串有奇；

西柳湾土工，一千一百四十串；

马家寨局下林脑堤工，九百三十串；

双圣坛（外帮内翻挖），共钱九百三十串；

祁家渊（内坍外塌四十余丈），已估未修；

郝局潭子湖、新开堤两处土工，共钱一千五百有奇；

龙二渊、上新开、九等寺砖工，三处共二百串之谱；

金果寺局堤工，一千一百串；

拖茅埠局中、下孟家院，永定堤工、罗家湾土工，四处堤工共二千三百六十串；

石船七十余只（每只钱五十串文），共钱三千五百串；

石工，约计钱四百串之谱；

其余有估无修处所甚多，不及备载，仅就现修工程开列清楚；

总共民工共钱一万二千九百六十串。

官、民二工合算，扣[计]钱一万八千九百六十串。

加入两项局用一万零七百四十串。

通计钱二万九千七百串。

说明：

据前后比较观之，则光绪三十二年支用，约六万串零；合之入款，已获余利二万余串。由光绪三十三年至宣统元年，则每年支用约四万零，每年所获余利约四万余串，共十二万余串。至宣统二年，则支用止二万九千串零，是今年余利约五万余串。其所以然，斌守系三十年莅位，其时情事未熟，故支用尚达六万零；逮任事既久，舞弊渐熟，故每年支用止四万零；比至今年，阅堤务改章案已通过，风说喧传，焦急万状，故今年支用则止二万串零矣。查去年江涨啮堤，崩塌至多，今年岁修，理应加增，而反减少。推该守之意，实不在堤工之吃紧，而只在堤费之吸收矣。爰即数年余利，约略计之，已不下二十万缗。该守之宦囊肥，万城之堤塍瘦；该守之家室安，荆州之人民危。长此如斯，后患何堪设想也。

（一）各项克扣陋规：

支发局每串扣钱三十二文；

每串借开销钱十文；

算二成账钱每串扣钱七十文；

堤工局委员每串克扣钱一百文零；

委员家丁每串扣钱五十文零；

工书、工正每串共扣钱（内有门费过工半个诸名色）二百文；

堤差每串克扣钱十文零；

每串发交夫硪，共计克扣钱四百七十八文。

每串实剩净钱五百二十二文。

说明：

据此，则每年估修堤费，除克扣外，每串只剩净钱五百二十二文。此等积弊，已属骇人听闻！而此五百余文之数，领入头硪之手，又有克扣。则每串钱实在上堤，并不及一半矣。试照宣统二年支出最少之数计算，共二万九千零，内除经常局用一万零，则估堤只一万九千零；除克扣，则实在上堤只七八千串，以二百余里之堤，八万余串之款，而实在上堤之钱，只得七八千串，危乎不危？又查支发局，向由各汛官经理，现斌守攘而夺之，由该府署派司事经理，并将克扣之钱一并吸收。又去冬因灾重民艰，地方请将各工早开，概用灾民，以工代赈（向用南夫）。该守因假工赈名目，向当道借款三万串，而工竟未开，至今春二月，略加修补，且有估无修处所甚多。该守之居心，真不可问矣，就以上积谷、堤费二端观之，其违法自属无疑。虽非纳贿，而情节较纳贿尤重。纳贿只关一家一人之屈抑，假积谷、堤工而渔利，实坑害千万人之性命。理应由局呈请督部堂查核严办，责令斌守将原有积谷二万四千二百八十六石八斗迅速还仓，并将两年出息余利照一分扣算，和盘托出；于延误重灾，掯害民命情形，严议罚例，以快人心；堤费则请委员调查逐年账目股单，追缴侵渔款项并克扣积弊，以重要公，而儆官邪等情。当以事关重大，决交审查委员详悉审查。旋据审查报告，内称本局议员提出之纠举荆州府斌守一案，所指各证据应请督部堂遴派大员，切实彻查。其彻查之要端计分八[七]项：（一）查斌守到任接卷内实存积谷若干石；（二）查斌守卖谷后钱存何处，生息若干；（三）查去年荆州府属火灾，无谷赈救，致毙多命情形，（四）查斌守到任后每年征收堤费若干，实收堤费若干；（五）查斌守到任后每年案报堤工支款若干，实支款若干；（六）查勘去年、本年万城堤修补工程；（七）查访万城堤水涨时实在危险情形等语。业经开会议决，理合具文呈请督部堂照章察夺施行，须至呈者。

附：湖广总督札复

为札复事。本月初七日据湖北咨议局呈称，本局议员调查荆州府知府斌守俊自到任以来，营私罔利，民怨烦兴，举其鲸蚀仓谷、堤费二端，指明确据理由，呈请照章察夺等因。据此。除委派大员前往确切查办并行北布政司外，为此札复咨议局查照。须至札者（宣统二年十一月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