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室内环境设计：和谐自然的形态创作

外在美对人类的吸引力始终规引着室内空间设计的造型艺术行为，设计师已经在自觉和不觉中追求着形式上的美感。绿色室内环境设计发展至今，对室内环境生态美的理论研究和实践还处于起步阶段，产生了一些形态优美的案例，这在部分相关文献中有所记载，并且在对绿色室内环境的实证研究中，这些引起我们视觉愉悦的美的形态也能很容易地捕捉到我们的视线。但对绿色室内环境本身所显露的异于传统室内环境的美感，还远未被完全清楚地认识到。绿色室内环境设计以和谐自然为一项重要指针，依托生态化技术的支持，注重保护生态和文化的多样性，室内空间创作在表现形式和组织关系上会体现出一种合乎逻辑与美学的室内空间形态，这种形态具有极大的视觉艺术张力。并且这种整体思维下的绿色美学绝非某种单一形式，它突出表现为超然于传统室内环境之上的自然生态美、技术美和地域传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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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图5-2　伊甸园项目室内空间　Figure 5-1，5-2 Eden Project interior sp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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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图5-2　伊甸园项目室内空间　Figure 5-1，5-2 Eden Project interior space

生态性是绿色室内环境的最重要特征，设计的重中之重就是必须保护环境、和谐生态、融入自然。在这种指导思想下进行的设计活动无时无刻不考虑到关于生态、环境、自然的一切问题，必然使室内空间实体形成带有生态隐喻意味和融生于自然环境的形态，使空间环境浸染着自然的气息，整个室内环境会体现出一种自然原生态的感觉。美学大师宗白华曾说：“自然无往而不美。”假物不如真相，假色不如天然。当设计对视觉愉悦的本能追求结合于这种自然属性时，室内空间和环境就会表现出质朴美、生态美、自然美，好似一件“人化的自然”的艺术品。

图5-3　伊甸园项目剖面图　Figure 5-3 sectional view of the Eden Proj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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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4、图5-5　维也纳一公寓楼内的客房　Figure 5-4，5-5 a apartment of building rooms in Vien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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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4、图5-5　维也纳一公寓楼内的客房　Figure 5-4，5-5 a apartment of building rooms in Vienna

六面空间的几何形态具有它自身在可持续方面的功用，固然是绿色室内环境的重要选择，所以，绿色室内环境依然具有类似于传统室内环境的形式美特征。然而，自然界中近乎完美的动物、植物、地质甚至水流等各种结构和形态是高效用能、节约资源、信息处理的典范形式，绿色室内环境设计会尽可能地对这些有机形式加以模仿和效法，以获得良好的室内环境性能。在这种思维影响下设计的一些空间实体形式往往不拘泥于纯几何语汇，生动栩栩之意味的形态会体现出造型的自然美。尼古拉斯·格雷姆肖（Nicholas Grimshaw）的伊甸园项目（Eden Project）（图5-1～图5-3）巧用蜂窝状六边形结构所创造的穹顶形式节省材料、减轻重量，结构强度也高，形态上让人联想到昆虫的复眼和水中的气泡，又给人梦幻的美感。整个空间依附于南向峭壁，栖息在山堆上充分接受着太阳能量，平面上完全不扰动原有场地，“照搬”崎岖地面的初始地貌形态，道路和水系向四面八方曲折蜿蜒。伊甸园项目内部空间是对大自然有机形态的极致模仿，是室内环境自然美的形式典范。

空间形式的塑造依托于材料，生态材料是绿色室内环境从观念到有形的主要物质载体。室内设计中所采用的生态材料较之传统材料数量并不算多，但它强调少加工和天然性的特征使之在色泽、肌理、质地、形式的感观上富有优于现代工业材料的自然生态之美感，如泥土、竹、农作物纤维、芦苇等的形式和质感有天然朴素的艺术形象，这是理性、冷漠的不锈钢、铁、水泥、塑料等材料所难以企及的美学属性。例如，建筑工作室keri&walli在维也纳一公寓楼内设计的客房（图5-4、图5-5），深红色的砖墙、粗犷的木质天花和地板、细木条构成的遮阳板和家具都未做任何表面处理，它们展现着天然、本真的材料美，共呈一室的各种材质既有色调和结构的共振调和，又有质地纹理的对比互补，丰富多元的质感艺术效果给人以视觉的享受。甚至一些经处理的生态材料的逼肖效果都并不亚于天然材料的质感之美，意大利Candidus Prugger公司制造的可弯曲木材Bendywood（图5-6）是一种刻纹3D铣削整体着色的中密度纤维板（MDF）和胶合板，加工过程没有添加任何化学药剂，比传统工艺更加环保，它那动感韵律的水波纹理，具有天然木纹所不具备的自然的活的生命之美。

图5-6　刻纹3D铣削整体着色的中密度纤维板（MDF）和胶合板　Figure 5-6 whole colored medium density fiberboard（MDF）and plywood Engraved 3D milling

绿色室内环境在软环境设计方面常常会在室内配置绿色植物、设置室内或内外相连的水体、把室外景观引入室内，等等。这些绿色室内软环境设计的常见做法是室内环境自然生态美的直接写照，也是绿色室内环境自然美艺术特征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和空间实体一道构成绿色室内环境的整体形态之视觉美感。Thomas Schmitz-Günther等在室内运用水体和植物作为有效调节温湿度的手段（图5-7），用于自然采光的窗户将室外的风景引入了室内，水体蜿蜒在地景中，高低错落的绿色植物分布在地面、台阶、墙面和窗台上，从地面向上延伸直到窗外，地面蜿蜒的水体隐约可见于郁郁葱葱的植物之间，并在低层地平面上以很自然的形态出现，屋顶和上部空间的木头材料充满自然气息，木架构的人工技术更是衬托出空间软元素的自然原生态意味，整个室内环境体现出实虚相生、动中显静的生机盎然景致，给人自然美的视觉享受。

其次，绿色室内环境实现和发展依赖于技术手段，受到其关键性支持和约束作用。当前室内环境设计中的生态可持续技术手段主要分为低技术和高技术，传统的和新兴的生态可持续技术显现或隐藏在空间实体中，是一种推动力和催化剂，带动、促进室内空间新形式的产生和演替。所谓自然美即在于自然本身，美是客观事物本身的属性，这些新产生的室内空间形态具有它本身的视觉美感，并且不同的技术条件会产生不同的美，如索膜结构的预张力之动态美，钢架构的稳定和力量之形式美。

图5-7　布满植物和水景的室内环境具有自然生态之美　Figure 5-7 the indoor environment full of plants and water has a natural ecological beauty

我们说技术成熟的那一刻即是对美的自由性追求的开始，技术的娴熟会很自然地释放设计师潜意识中对美的追求，很容易产生具有视觉美感的室内空间形态。低技术（主要是地方传统技术、已非常成熟并具有普适性的现代技术等）已有一套较为成熟完善的造型体系，其形态中常常会透露出的是一种谦和、低调、朴实的感觉，体现出一种乡土气息的、带有时间沉淀的、融合自然的传统美和原生态的美。例如，海利康工作室（Helicon Works）的比尔哈钦斯（Bill Huntchins）在华盛顿特区附近的塔科马公园（Takoma Park）为自己设计的住宅（图5-8），便是优美的低技术生态室内环境的典范，他采用回收再利用的木构件，草砖做成的墙体表面仅以简单方法涂饰色调素雅而自然的天然灰膏，整个室内空间显露出的是不规则的、有机的、好似自然雕饰的形式，给人以朴野、素静、感官愉悦^[3]。再如，越南设计师武仲义（Vo Trong Nghia）在越南平阳省设计的风水酒吧（wNw Bar）（图5-9），是一个坐落于湖面之上的纯粹的竹构筑物，整个酒吧未用一根钉，其低技术手段完全采用越南当地的传统竹编制手工艺，为便于聚集和排出热空气，竹条弯曲而成的空间形态向上逐渐收窄至顶部的一个圆形开口^[4]。隆起的屋顶，垂下的吊灯，眩晕的天光破顶而入，随着醒目的竖向竹条倾泻而下，纵横交错的竹编织结构形成虚实断续的形态变幻，空间形式的美感引人入胜。此外，竹的质地独特、富有清新的自然感和雅致情趣的人文属性。这间风水酒吧的竹构形式向身在其中的坐饮者展现着低技术造型的自然美的艺术价值。

图5-8　比尔哈钦斯的自宅　Figure 5-8 Bill Huntchins 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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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9　风水酒吧内景　Figure 5-9 wNw Bar interior environ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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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0、图5-11　德国柏林国会大厦新颖奇异的美丽穹顶　Figure 5-10，5-11 novel strange beautiful dome of the Capitol building in the Berlin，Germ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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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2　德国柏林国会大厦穹顶下方的会议厅　Figure 5-12 the conference room of the Capitol building

图5-13　松下电子公司信息传播中心大厦内部空间　Figure 5-13 panasonic electronic company information dissemination center building internal space

先进的新兴技术有无限的形式可能，空间审美生成的自由度很高，其新奇的美学形象常常是创造性的，具有强烈的时代感。高技术（包括新材料、新结构、标准化、轻质化、计算机控制等）往往体现为更高的高度、更大的跨度、更强的力度、更复杂的结构，表现出的是耀眼夺目的时尚新潮的现代美。诺曼·福斯特（Norman Foster）的德国柏林国会大厦改造（New German Parliament）（图5-10～图5-12），为了防止室内热辐射过量，并且得到良好的室内通风，穹顶内倒吊着的一个造型奇特的弯曲椎体，其顶部设置了一片可追踪太阳的遮阳栅格，这些形式不仅在能源效率上起到重要作用，还成为室内环境的装饰物。似一株植物又使人联想到昆虫躯体的倒椎体，以及叶片样式的遮阳扇的轻盈、优美形象，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视觉焦点，所具有的艺术表现力让人享受到美的感官愉悦。高技术的复杂结构也可以表现出它的空间环境美。Nikken Sekkei设计的日本松下电子公司信息传播中心大厦（Matsushita Electronic）（图5-13）突出人与技术的和谐，用梯形的建筑体量来获得更多的自然光线，并避免街道的回风效应对室内造成不利影响，在倾斜的外维护结构中还整合了人工通风系统。这个高效率、多功能的高技术玻璃墙体和支撑构件造型在光影中赋有节奏感，并与廊道的虚实层次感相呼应。基于环境考虑的纯功能主义的无任何附加装饰的空间表现出高技术的力量、稳定和秩序之视觉形象，让人感受到技术形式美的愉悦。

另外，每一个室内环境，都是地方和区域属性的产物，室内空间的艺术造型因当地气候而异，更因地域文化而异。它受当地气候的根本性直接影响，也受地域文化潜移默化的深层次影响。绿色室内环境设计完全依循当地气候条件及其变化规律，新形式中有不乏样式美的空间形态。绿色室内环境强调对当地文化的传承和发扬，设计中会积极运用一切可能的技术手段融合和表现传统文化和地方文化。所以，室内环境的形式美中也必然会散发着地域文化的气息。

绿色室内环境总是顺应当地气候而制之，气候是设计中必须考虑的一个基础因素，室内环境的形态表达系直接受之影响。合理应对自然气候这一制约因素以改善室内微气候环境是设计的重要动力，设计师在巧妙地运用气候与建筑之间的矛盾中往往会产生许多美观的建筑环境形式，在寒冷地区有玻璃温室的通透晶莹之美、墙体的厚重之美，在干热地区有通风构造的艺术之美，在湿热地区有建筑结构的轻巧空透之美，在温带地区则表现出保温、遮阳、通风的综合形式之美，不同的气候区域和气候条件催生了丰富多样的空间形态美。哈桑·法赛（Hassan Fathy）一生致力于建筑气候研究，他认为建筑形式不应只是功能和结构要求样式化的结果，还应能够与人体的生物舒适要求和生命环境保持协调。基于此观点发展出适应当地干旱多风气候的建筑语汇，从中解析出如弯顶小凉亭、风廊正方弯隆单元等美观的元素，并在实践中以这些元素的组合创造出的具有地域美的空间艺术形态。马来西亚吉隆坡印度尼西亚大使馆（图5-14）的遮阳形式可算是室内环境气候美学的典范，倾斜而努力向外伸展的大檐板，不只是为遮阳和遮雨，还能为室内引导自然通风。这种凸显于空间本体的特征造型，不仅使之成为吸引眼球的视觉中心，还产生了深深的遮阳、丰富的阴影，它们都是富有特色和视觉美张力的形态语汇。

图5-14　马来西亚吉隆坡印度尼西亚大使馆　Figure 5-14 Indonesian Embassy in Kuala Lumpur，Malaysia

图5-15　巴黎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立面上具有伊斯兰传统图案的镂空窗扇　Figure 5-15 Arab world research center has the traditional Islamic pattern on the hollow-out window sash

图5-16　巴黎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室内走廊　Figure 5-16 Arab world research center corridor

传统和地域文化在形式上经过长时间发展，已经有一套非常成熟的造型语汇，空间形式、特征构件、饰物、纹样、图案等传统艺术手法不但成本低廉，而且赋有相当的视觉表现力，正所谓美即源于文化的表扬。出于对地域传统的保护、传承和发扬的考虑，设计师往往会在充分了解和掌握当地文化和传统地方建筑形式的基础上，在空间、布局和构造上采用相应的技术措施和处理手法，让地域传统在现代之中找到依存，而其造型语言会使室内环境呈现透露文化气息的形式美感。让·努维尔（Jean Nouvel）设计的巴黎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图5-15、图5-16），希望突出研究中心的文化性质，在考虑控制太阳照射对室内的影响以及最大化地利用自然光的同时，他将具有浓郁地域情结的伊斯兰图案样式融入镂空的窗扇，闪着灰蓝色玻璃光泽的金属面板上用刻满整齐细密的小方格子表达出强烈的阿拉伯风情，这种地域传统文化精神下产生的造型，富有秩序感、节奏感的魅力，其形态美感起到了极好的装饰性。

图5-17

图5-17、图5-18　劳里·贝克设计的某小学的活动室和楼梯　Figure 5-17，5-18 activity room and stairs of a primary school designed by Laurie baker

图5-18

图5-17、图5-18　劳里·贝克设计的某小学的活动室和楼梯　Figure 5-17，5-18 activity room and stairs of a primary school designed by Laurie baker

传统的低技术是根植于当地而发展起来的，新生的低技术则具有较强的向当地社会和经济等各个领域渗透的能力，低技术浸染着地域和传统的文化，是地域传统在与现代文化的统一中的延续表现，所以，设计师们在运用本土的、传统的低技术和建材的同时，会很自然地使低技术室内空间形式表现出地域传统文化之美。英裔印度设计师劳里·贝克（Laurie Baker）是一位开发利用传统地方建筑技术和地方材料的优秀设计师，他真正懂得传统空间环境中适用技术的潜在价值。设计中尽量用瓦、砖、石灰、泥等传统地方材料来代替混凝土和玻璃，也尽量使用旧的回收材料，但他所营造的低造价室内环境却同样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如砖材粗糙质感的古朴自然之感、拱券的曲线呈现出优美的韵律。哥哩砖墙（Jali）是劳里·贝克对印度传统石砌哥哩墙的转译，不仅传承了传统中通风和保持私密性的优点，同时以更高效的方式利用地域材料形成了更丰富的细部。在一所小学活动室中，利用自然光的虚实矩阵式砌砖形成了活跃室内空间的元素（图5-17）；在楼梯中间，纵横主从复构的砖块配合光影中的楼梯，使整体形式更具幻象的动感美（图5-18），这些作品运用地方技术、乡土材料满足了现代人的传统审美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