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卫青是平阳人,他的父亲郑季是县里的一个小官,被派到平阳侯家当差,和平阳侯的侍妾卫媪私通,生下了卫青。
卫青的同母哥哥叫卫长子,而姐姐卫子夫在平阳公主家得到天子的宠幸,所以冒姓卫。卫青,字仲卿。卫长子字长君。长君的母亲叫作卫媪。卫媪的长女叫卫孺,次女叫卫少儿,三女就是卫子夫。后来子夫的弟弟卫步、卫广也冒姓卫。
卫青做平阳侯的家人,年少时回到父亲身边,他的父亲让他放羊,那些嫡母所生的儿子,都视他为奴仆,不把他当兄弟对待。卫青曾经跟人去甘泉宫的居室,有一位颈上戴着铁枷的囚徒给他看相,说:“你是位贵人,官至封侯。”卫青笑着说:“一个奴婢生的儿子,能够不挨打受骂就满足了,哪里谈得上什么封侯?”
卫青长大后,充任平阳侯的家骑,随从平阳公主。建元二年春天,他的姐姐卫子夫入宫受到皇上宠幸。当时的陈皇后是堂邑大长公主的女儿,没有儿子,生性嫉妒。大长公主听说卫子夫受到皇上的宠幸且怀有身孕,妒忌她,于是派人去抓卫青。卫青当时在建章宫当差,还没有名气。大长公主抓到卫青,把他关押起来,想要杀掉他。卫青的朋友骑郎公孙敖和几位壮士把他劫夺出来,使他保全了性命。皇上知道这件事后,任命他做建章监侍中。他的同母兄弟也跟着显贵,皇上几天内就赏他们千金。卫孺嫁给太仆公孙贺为妻。卫少儿原来和陈掌有交情,皇上召来陈掌,让他做官。公孙敖因此更加显贵。卫子夫被封为夫人,卫青做太中大夫。
元光五年,卫青拜官车骑将军,从上谷出兵去攻打匈奴。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出云中;太中大夫公孙敖为骑将军,出代郡;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每人各带上万骑兵。卫青率军到达茏城,斩获敌军数百人。骑将军公孙敖损失七千骑兵,卫尉李广被匈奴活捉,幸而逃脱。他们两人按律应判死刑,皆赎罪为平民。公孙贺也无功而返。
元朔元年春天,卫夫人生了儿子,被立为皇后。这年秋天,卫青为车骑将军,率领三万骑兵出雁门攻击匈奴,歼灭数千名敌人。次年,匈奴侵入边境,杀害辽西太守,掳掠渔阳百姓两千余人,打败了韩安国将军的部队。朝廷命令李息将军从代郡出关去攻击匈奴,又命令车骑将军卫青从云中向西进兵,到达高阙。卫青于是夺取了河套以南的土地,直到陇西,捕获几千名敌人、几十万头牲畜,逐走白羊王和楼烦王。朝廷就把河套以南的土地设置为朔方郡,并以三千八百户封卫青为长平侯。卫青部下校尉苏建有功,用一千一百户封苏建为平陵侯,并命苏建筑朔方城。卫青部下校尉张次公有功,被封为岸头侯。天子说:“匈奴违背天理,悖乱人伦,侵凌尊长,虐待老人,以强盗偷窃为事,耍阴谋欺骗各少数民族部落,借助武力优势,屡次侵扰边境,因此朝廷兴兵遣将,以惩罚他们。《诗经》上说:‘驱逐猃狁,到达大原。’‘出动战车,到北方筑城。’现在车骑将军卫青渡过西河,到达高阙,斩获敌人二千三百名,将其车辆、辎重和牲畜悉数缴获为战利品,他已被封为列侯,于是率军西进平定河套以南地区,巡行榆溪古要塞,越过梓领,架桥北河上,攻打蒲泥,击败符离,斩杀敌人精锐的士卒,捕获敌人的侦察兵共三千零七十一人。又根据俘虏交代的信息去敌军所在地俘获一大批敌人,驱赶着一百余万头马、牛、羊,胜利而归。为此加封卫青食邑三千户。”次年,匈奴入塞杀代郡太守恭友,又侵入雁门,掳掠一千余人。又过一年,匈奴大举侵入代郡、定襄、上郡,杀掠汉朝军民数千人。
第四年,即元朔五年春天,朝廷命令车骑将军卫青率领三万骑兵从高阙出发,卫尉苏建任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任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任骑将军、代相李蔡任轻车将军,都受车骑将军的统辖,皆出朔方。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皆为将军,出右北平。他们一齐攻击匈奴。匈奴的右贤王正对着卫青等人的部队,以为汉兵不能到达这里,喝醉了酒。汉兵趁夜赶到,围攻右贤王,右贤王大惊,乘夜逃走,只带着他的一个爱妾、数百精骑突出重围向北逃去。汉朝的轻骑校尉郭成等追出数百里,没有追上,但俘虏了右贤王帐下的裨王十余人、右贤王管辖的部众一万五千余人和大量牲畜。于是卫青率兵回到塞上。天子派遣使臣捧着大将军印,在军中任命车骑将军卫青为大将军,诸将所统率的部队都由大将军掌管。大将军建立名号,然后班师回朝。天子说:“大将军卫青亲临杀场,我军大胜,俘获匈奴裨王十余人,加封卫青食邑六千户。”同时封卫青的儿子卫伉为宜春侯,卫不疑为阴安侯,卫登为发干侯。卫青再三推辞说:“微臣有幸能担任军中要职,仰赖陛下的神灵,我军得以大胜,这都是诸位校尉同心同德、奋勇杀敌的结果。陛下已经赐恩加封微臣,微臣之子年幼无功,而蒙陛下裂土封为三侯,这不是我做将军、勉励士卒奋力作战的初衷啊!卫伉等兄弟三人,岂敢接受封爵?”天子说:“我并非忘记了各位校尉的功劳,现在就要封赏他们。”于是命令御史说:“护军都尉公孙敖,三次跟随大将军出击匈奴,常常接应诸军,各军因有接应而俘获匈奴王,以一千五百户封敖为合骑侯。都尉韩说随从大将军出窳浑,直捣匈奴右贤王的王庭,逼近敌人奋力搏杀,俘获匈奴裨王,以一千三百户封说为龙侯。骑将军公孙贺追随大将军而俘获匈奴裨王,以一千三百户封贺为南窌侯。轻车将军李蔡两次追随大将军而俘获匈奴裨王,以一千六百户封蔡为乐安侯。校尉李朔、校尉赵不虞、校尉公孙戎奴,各三次追随大将军而俘获匈奴裨王,以一千三百户封朔为涉轵侯,以一千三百户封不虞为随成侯,以一千三百户封戎奴为从平侯。将军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击杀匈奴有功,赐爵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这年秋天,匈奴入侵代郡,杀死都尉朱英。
下一年春天,大将军卫青从定襄出发,合骑侯公孙敖为中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翕侯赵信为前将军、卫尉苏建为右将军、郎中令李广为后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都归大将军节制,斩杀匈奴几千人胜利而归。一个多月后,全军再出定襄攻击匈奴,斩获敌人一万多人。右将军苏建、前将军赵信,两军合计有骑兵三千多人,单独和单于的大军相遇,交战一天多,汉兵死伤殆尽。前将军赵信原是胡人,投降汉朝被封为翕侯,他看到情况紧急,匈奴又来引诱他,于是他率领所剩下的约八百骑兵,投降单于。右将军苏建全军覆没,只身逃脱到大将军那儿。大将军和军正闳、长史安、议郎周霸等商议该如何处置苏建。周霸说:“自从大将军出塞以来,未杀过副将。现在苏建抛弃他所属的军队,可以将他斩首以树立大将军的威严。”闳和安说:“不对。兵法上说两军对敌,人数少的部队即使拼死力作战,最终也要被强敌所灭。现在苏建以数千之兵抵挡单于数万之众围攻,力战一天多,士卒损失殆尽,不投降匈奴而独自归来。他独自归来却把他斩首,这好像在告诉后人,一旦兵败,就不要回来,所以不能处死苏建。”大将军说:“我卫青有幸能凭借着皇亲的身份担任军中要职,我不需忧虑没有威信。周霸劝我树立威信,就大失人臣应有的本分。况且假使我有权斩杀部将,也不能自作主张,把部将斩杀于国境之外,而应把他送到天子面前,让天子亲自去裁夺。由此表明做人臣的不敢专权恣纵,这么做不是很好吗?”他的属官都说:“好。”于是把苏建囚禁起来,送到皇帝的巡行所在处。卫青领军入塞休兵。
这一年,大将军外甥霍去病十八岁,受恩担任天子的侍中。他擅长骑马射箭,两次跟随大将军出征,奉皇帝的诏命,配给他精壮的士兵,命他担任剽姚校尉。他曾带领轻捷而勇猛的八百名骑兵,一直把大军抛在数百里之后去争取战功,斩获大量匈奴兵。于是天子说:“剽姚校尉霍去病,斩获敌人二千零二十八名,其中包括相国、当户的官员,同时也杀死了单于祖父辈的籍若侯产,活捉单于的叔父罗姑比,两次勇冠全军,以一千六百户封霍去病为冠军侯。上谷太守郝贤四次随从大将军出征,斩获敌人两千余名,以一千一百户封贤为众利侯。”同年,汉朝损失了两名将军的部队,翕侯赵信逃走了,军功不多,所以大将军不再加封。右将军苏建回到朝廷,天子赦免了他的死罪,让他赎罪为平民。
大将军回朝之后,皇上赐给他千金。那时王夫人正受到皇上的宠爱。宁乘向大将军进言说:“将军之所以能以微薄的军功而享受万户俸禄,三个儿子也都被封为列侯,只是因为您是皇后的亲戚。目前王夫人受宠,而她家没什么财产,希望将军把皇上所赐的千金拿出来献给王夫人的双亲做寿礼。”大将军于是拿出五百金去祝寿。天子知道这件事,询问大将军,大将军就把宁乘的建议一五一十地转述给皇上,皇上于是任命宁乘为东海都尉。
张骞随从大将军出征,因为他曾经出使大夏国,在匈奴住了很长时间,由他作为军队的向导,他知道水草丰美的地方在哪儿,汉军一路上供给充足。又因为他以前奉命出使边远异国有功,皇上封他为博望侯。
冠军侯霍去病封侯三年之后,也就是元狩二年春天,朝廷任命冠军侯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率领一万骑兵从陇西出塞,立了战功。天子说:“骠骑将军率领战士越过乌戾山,讨伐遫濮,渡过狐奴水,经过五个匈奴的王国,凡是投降的,不要他们的财物,不掠夺他们辖区的百姓,只是希望能捕捉单于的儿子。转战六天,越过焉支山有一千余里,与敌人短兵相接,杀死折兰王,砍下了卢胡王的头,诛戮全副武装的敌人,擒获浑邪王的儿子和他们的相国、都尉,斩杀敌人八千余人,缴获休屠王祭天用的金人,加封霍去病食邑二千户。”
这年夏天,骠骑将军和合骑侯公孙敖兵分两路一起由北地出塞。博望侯张骞、郎中令李广都从右北平出塞,也兵分两路。他们的目的都是攻击匈奴。郎中令李广率领四千骑兵先出发,博望侯张骞率领一万骑兵随后。匈奴的左贤王率领数万骑兵围攻郎中令,李广和他作战两天,伤亡过半,但杀敌数目远远超过己军伤亡数目。博望侯随后赶来,左贤王就引兵离去。博望侯因行进滞留延误军机罪当处斩,赎罪为平民。而骠骑将军霍去病由北地出塞,已经深入匈奴领地,因合骑侯公孙敖走错了路,两军无法会合。骠骑将军越过居延海,直达祁连山,俘获大量敌人。天子说:“骠骑将军越居延海,经过小月氏,攻打祁连山,获酋涂王,敌人投降的有二千五百人,斩杀三万二百敌人,擒获匈奴裨王五名及他们的母亲,单于的阏氏和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等官员六十三人,匈奴的军队大概减少十分之三。加封霍去病食邑五千户,赐随从霍去病到小月氏的校尉以左庶长的爵位。鹰击司马赵破奴两次随从骠骑将军,斩获遫濮王,俘虏稽且王;千骑将擒获匈奴裨王及其母亲各一人,王子以下四十一人,斩获敌人三千三百三十人;先锋部队斩获敌人一千四百人。以一千五百户封赵破奴为从骠侯。校尉句王高不识随从骠骑将军捕获呼于屠王王子以下十一人,斩获敌人一千七百六十八人,以一千一百户封高不识为宜冠侯。校尉仆多立有战功,封渠侯。”合骑侯公孙敖因为延误军机,不能与骠骑将军会合,罪当处斩,他纳米粟赎罪为平民。各位老将的部下人员配置、马匹和武器装备都不如骠骑将军,骠骑将军的部下是经过挑选的,但他敢于深入敌境,常常和一些壮健的骑兵做先锋,他的军队都很幸运,没有碰到过困穷的绝境。可是,诸位老将常犯延误军机这样的错误。从此骠骑将军越来越被皇上宠信,其显贵程度与大将军差不多。
这年秋天,匈奴单于怨恨浑邪王在西方屡次被汉朝骠骑将军的军队所击败,死亡数万人。单于发怒,要处死浑邪王,浑邪王和休屠王等商量,想要投降汉朝,派人先到边境联系。那时李息率领军队在黄河岸上筑城,见到浑邪王的使者,于是驰报朝廷。天子听到这件事,因为恐怕他们借口投降而袭击边疆,所以派骠骑将军率军前去迎接。骠骑将军渡过黄河之后,和浑邪王的部队遥遥相望。浑邪王的副将看到汉军,大多不愿意投降,纷纷逃遁而去。骠骑将军就飞马冲入浑邪王阵中,和浑邪王相见,斩杀要逃亡的人共八千名,命浑邪王先乘车去晋见天子。他命令手下的军队尽数渡过黄河,匈奴投降的有数万人,号称十万人。他们回到长安后,天子赏赐他们的财物有数十万之多。封浑邪王食邑一万户,为漯阴侯,封浑邪王的裨王呼毒尼为下摩侯,鹰庇为渠侯,禽梨为河綦侯,大当户铜离为常乐侯。于是天子称扬骠骑将军的功劳说:“骠骑将军霍去病率领军队攻击匈奴,西域的浑邪王和他的部属百姓竞相来投奔他,以军粮来接济。骠骑将军同时率领万名弓箭兵诛杀那些强悍不服的叛军,斩杀八千多敌人,降服敌国之王三十二人,而我们未损失一兵一卒,匈奴十万大军就诚心归附我们汉朝。由于骠骑将军的功劳使得黄河以北诸郡和塞外诸地,几乎没有边患,永享安定。以一千七百户加封骠骑将军。”于是将陇西、北地、上郡的防军减半,以减轻天下百姓的徭役负担。
过了不久,汉朝把归降的人分别迁到边疆五郡的塞外之地,而且都在河套之南,不改变当地的风俗而作为汉朝的属国。次年,匈奴入侵右北平、定襄,杀掠汉民千余人。
第三年,天子和诸将计议道:“翕侯赵信替单于谋划,常以为我们汉军没有能力能越过大漠,更不会轻易留戍漠北,现在我们发兵攻打匈奴,定能大获全胜。”这一年是元狩四年。
元狩四年春天,皇上命令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率领五万骑兵,跟在大军之后的步兵和运辎重的后勤人员有数十万人。其中,敢拼命死战深入敌境的勇士都隶属骠骑将军。骠骑将军起初想从定襄出塞,目标直指单于,后来从捕获的俘虏口中得知单于在东面,因此皇上命令骠骑将军从代郡出塞,大将军从定襄出塞,郎中令为前将军,太仆为左将军,主爵都尉赵食其为右将军,平阳侯曹襄为后将军,都隶属大将军统辖。汉兵随即越过沙漠,共五万人马,和骠骑将军等一起向匈奴单于发起进攻。赵信替单于谋划道:“汉兵进入大漠后,人马已经困倦,我们要打败他们实在太容易了。”于是把他们的军事装备和粮秣全部运到遥远的北方,而把他们全部的精兵部署在漠北。正好碰上大将军的军队出塞千余里,看到单于的军队列阵等待。于是大将军命令用武刚车围成营垒,而派出五千骑兵去抵挡匈奴,匈奴也派出大约一万骑兵出来。恰巧太阳将要西沉,大风扬沙迎面扑来,两军彼此都看不见。汉兵又命左右两翼的军队围攻单于,单于看到汉兵众多,而且人强马壮,怕对匈奴不利,趁着黄昏,他乘着六匹骡马拉的车子,带领健壮的骑兵约数百名直冲汉兵的包围圈,往西北飞驰而去。那时天色已经昏黄,汉兵和匈奴互相搏斗,双方各损失一定人马,未分胜负。汉军左校捕获的俘虏说单于在天未黑时已经逃走。汉军因此派出轻装的骑兵乘夜追赶,大将军的部队跟随在后,匈奴兵亦四散逃走。直到天明,汉军追赶二百余里,没有追到,但斩杀敌人万余人。汉军抵达窴颜山的赵信城,获得匈奴储积的米粟供汉军食用。军队停留一天后班师,把赵信城的粮草全烧光才回来。
大将军和单于会战的时候,前将军李广、右将军赵食其另从东路进兵,因迷失道路,不能如期会合攻打单于。大将军引兵撤回到漠南,才碰到前将军和右将军的部队。大将军要派遣使者将情况向皇帝报告,命令长史写了封言辞激烈的信谴责前将军李广,李广自杀了。右将军回朝后,命司法官加以审理,罪当斩首,赎罪为平民。大将军的军队进入边境,共斩杀敌人一万九千人。
这时匈奴部众有十多天不知单于去向,右谷蠡王得知这一消息,就自立为单于。单于后来又和他的部属会合,右谷蠡王才去掉单于的称号。
骠骑将军也率领五万骑兵,享有和大将军一样的军备,可是没有副将军。他用李敢等人为大校,权充副将之职,出代郡、右北平一千余里,遇到左贤王的军队,斩获很多,其战功超过大将军。军队回来后,天子说:“骠骑将军霍去病领兵,亲自率领所俘获的匈奴勇士,以轻装横越大漠,涉水获章渠,诛杀比车耆王,转而攻击左大将,获其旗鼓。又越过离侯山,渡过弓闾河,捕获屯头王和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在狼居胥山上祭天,在姑衍山上祭地,登高山以眺望大沙漠。抓住敌人而问,知敌之所在,从而俘获其众七万零四百四十三人,敌军大概损失了十分之三的兵力。军需供应取自敌人,所以深入敌境而军粮不匮乏。以五千八百户加封骠骑将军。右北平太守路博德隶属骠骑将军,会师与城,没有延误军期,跟随骠骑将军直到梼余山,斩获二千七百人,以一千六百户封路博德为符离侯。北地都尉邢山随从骠骑将军俘获匈奴裨王,以一千二百户封邢山为义阳侯。原先降服的匈奴因淳王复陆支、楼专王伊即靬都随从骠骑将军有功,以一千三百户封复陆支为壮侯,以一千八百户封伊即靬为众利侯。从骠侯赵破奴、昌武侯赵安稽跟随骠骑将军有功,各加封食邑三百户。校尉李敢夺得敌人旗鼓,封为关内侯,食邑二百户。校尉徐自为赐爵大庶长。”另外,骠骑将军的幕僚、士兵当官和获得赏赐的很多。可是大将军没有封赏,他的部下也都没有封侯的。
卫、霍两军出塞时,在边塞上检阅官府和私家的马匹共十四万匹,而得以回到塞上的不满三万匹。朝廷于是又增设了大司马的职位,大将军、骠骑将军都任命为大司马。制定法令,让骠骑将军与大将军享受同等官阶和待遇。从此以后,大将军的权势日益显贵,而骠骑将军日益显贵。大将军的老友和门客大多离他而去,投奔了骠骑将军,他们因此获得官爵,只有任安始终陪在大将军身边不忍离去。
骠骑将军为人沉默寡言,能为他人保守秘密,而且敢做敢当。天子曾经要教他孙吴兵法,他回答说:“作战只看战略如何罢了,不必学习古代的兵法。”天子替他建造府第,要他去看看,他回答说:“匈奴尚未消灭,无心考虑家事。”因此,皇上更加器重他。但他年少时就身为侍中,无比显贵,不知体恤士兵。他率军出征时,天子派遣太官给他送去几十车食物,他班师回朝时,将剩下的谷物和肉食丢弃,而士卒却有挨饿的。他在塞外时,士兵缺粮,有的人饿得站不起来,但是他还建造场地踢球。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大将军卫青为人仁厚善良而谦和礼让,以谦和柔顺来讨取皇上的欢心,但天下人没有称扬他的。
骠骑将军在元狩四年领军出塞后的第三年,即元狩六年去世。天子深切悼念,派遣边疆五郡的铁甲军,列队从长安到茂陵,为他造的坟墓看起来像连绵不断的祁连山。给他定谥号,因为他生平武勇,又有拓地之功,所以合并二层意思称为景桓侯。他的儿子霍嬗承袭侯爵。霍嬗年纪小,字子侯,皇上很喜爱他,希望他长大以后能担任大将。六年后,也就是元封元年,霍嬗去世,谥为哀侯,因无子嗣,封国被废除。
骠骑将军去世后,大将军卫青的长子宜春侯卫伉因犯法而被夺去侯爵。过了五年,卫伉的两个弟弟,即阴安侯卫不疑和发干侯卫登都因犯了助祭金分量不够与成色不足之罪而被免除侯爵。他们兄弟失去侯爵后的第二年,冠军侯的封国也被废除。又过了四年,大将军卫青去世,谥号为烈侯,他的儿子卫伉承袭为长平侯。(www.xing528.com)
大将军围攻单于后,过了十四年去世。汉朝之所以不再攻击匈奴,是因为汉朝的马匹少,而且正南讨两越,东伐朝鲜,同时攻打西羌和西南夷,所以长时间不出击匈奴。
大将军卫青因娶了平阳长公主,所以他的儿子卫伉得以继承侯爵的封邑。过了六年,卫伉因犯法而失去侯爵。
下面所列是两位大将军的主要战功和他们所属副将的名单:
总计大将军卫青,共出击匈奴七次,斩获敌人五万余人。其中一次和匈奴单于作战,收复河套以南地区,于是设置朔方郡,两次加封,食邑共一万一千八百户。三个儿子被封为侯爵,每侯一千三百户,合计他们父子食邑总数为一万五千七百户。他的校尉、副将因为随从大将军有功而封侯的有九人。他的副将和校尉后来做将军的有十四人。已为他的副将李广单独列传,没有列传的人是:
公孙贺将军是义渠人,他的祖先是胡人。公孙贺的父亲公孙浑邪,在景帝时为平曲侯,因犯法被剥夺爵位。公孙贺在武帝为太子时官拜太子舍人。武帝即位八年,公孙贺以太仆出任轻车将军,驻军马邑。过了四年,以轻车将军的身份从云中出塞。又过了五年,以骑将军的身份随从大将军有功,被封为南窌侯。一年后,以左将军的身份再度随从大将军从定襄出塞,没有立功。又过了四年,因犯了助祭金分量不够与成色不足之罪被剥夺爵位。八年后,以浮沮将军的身份出五原两千余里,没有立功。又过了八年,从太仆升为丞相,封为葛绎侯。公孙贺七次为将军,出击匈奴,未建大功,但两次封侯,官拜丞相。因儿子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通奸,加上巫蛊之事,终被灭族,没有子嗣后代。
李息将军是郁郅人,侍奉景帝。到了武帝即位的第八年,升为材官将军,驻军马邑;六年后,担任将军,率军出代郡;过了三年,又任将军,随从大将军卫青出朔方郡,都没有立功。他共三次任将军,此后经常担任大行令。
公孙敖将军是义渠人,以郎官侍奉武帝。武帝即位的第十二年,他担任骑将军,出代郡,损失士兵七千人,罪当斩首,赎罪为平民。五年之后,作为校尉随从大将军出征有功,受封为合骑侯。过了一年,以中将军随从大将军两次出定襄,没有战功。过了两年,以将军的身份由北地出塞,延误和骠骑将军会师的日期,应当斩首,赎罪为平民。两年之后,以校尉的身份随从大将军,没有战功。过了十四年,任因杅将军,主持修筑受降城。过了七年,又以因杅将军身份两次出塞攻击匈奴,到达余吾水,士卒伤亡惨重,被交由法吏问罪,按律当斩,他假装死亡,逃匿民间五六年。后来被发现,又被拘捕。因其妻搞巫蛊害人,被牵连灭族。他四次担任将军,出击匈奴,一次被封侯。
李沮将军是云中人,侍奉景帝。武帝即位十七年,由左内史升任强弩将军。一年后,再度被任命为强弩将军。
李蔡将军是成纪人,侍奉文帝、景帝、武帝。他以轻车将军的身份随从大将军出征匈奴,立有战功,受封为乐安侯。后来官拜丞相,因犯法身死。
张次公将军是河东人,作为校尉随从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有功,受封为岸头侯。后来皇太后逝世,他被任命为将军,统率北军。过了一年,担任将军,随从大将军出征。他两次担任将军,因犯法被剥夺爵位。张次公的父亲张隆,驾轻车而勇于射箭。因为他擅长射箭,受宠于景帝,成为景帝身边的近臣。
苏建将军是杜陵人。以校尉身份随从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有功,受封为平陵侯,以将军身份主持修筑朔方城。过了四年,担任游击将军,随从大将军出朔方征伐匈奴。过了一年,以右将军身份两次随从大将军出定襄,翕侯赵信叛逃,他的军队损失惨重,按律当斩,赎罪为平民。后来任代郡太守时去世,埋在大犹乡。
赵信将军作为匈奴的相国投降汉朝,受封为翕侯。武帝即位十七年,赵信担任前将军,和单于交战,兵败,投降了匈奴。
张骞将军,奉使访问大夏国,还朝后担任校尉,随从大将军出征匈奴立有战功,受封为博望侯。三年后,担任将军,出右北平,因延误军期,按律当斩,赎罪为平民。后来又奉命出访乌孙国,任职大行令时去世,葬在汉中。
赵食其将军是祋祤人。武帝即位二十二年,以主爵都尉身份担任右将军,随从大将军出定襄,因迷失道路而贻误军机,按律当斩,赎罪为平民。
曹襄将军,以平阳侯的身份担任后将军,随从大将军出定襄。曹襄是曹参的孙子。
韩说将军是弓高侯的庶孙,以校尉身份随从大将军有功,受封为龙侯,因酎金事件而失去侯爵之位。元鼎六年,以候补官员的身份担任横海将军,讨伐东越有功,受封为按道侯。于太初三年任游击将军,屯驻在五原之外的防御之所。他任光禄勋时,到卫太子的宫中挖掘巫蛊木偶人,被卫太子所杀。
郭昌将军是云中人,以校尉身份随从大将军出征匈奴。元封四年,以太中大夫身份担任拔胡将军,驻防朔方。回兵攻击昆明,没有战功,被免官。
荀彘将军是太原广武人,以善于驾车被任为侍中。他以校尉身份数次随从大将军出征。于元封三年任左将军征伐朝鲜,没有战功。后因擅自逮捕楼船将军犯法被处死。
总计骠骑将军霍去病共六次出塞攻击匈奴,其中四次是以将军身份出征,斩获敌人十一万多人。等到浑邪王率领他的部众数万人来投降,终于开拓了河西、酒泉等地,西方的敌寇大大减少。他四次被加封,食邑共一万五千一百户。他的幕僚部属因战功被封侯的共六人,后来担任将军的有两人。
路博德将军是平州人,以右北平太守的身份随从骠骑将军出击匈奴有功,受封为符离侯。骠骑将军死后,路博德由卫尉提为伏波将军,击败南越,因有功而加封。后来因犯法被剥夺爵位,之后担任强弩都尉,去世前一直驻守居延。
赵破奴将军本是九原人,曾逃入匈奴,后来投归汉朝,担任骠骑将军的司马,由北出塞攻击匈奴时有功,受封为从骠侯。因犯祭金不足之罪而被剥夺爵位。过了一年,任匈河将军,攻打匈奴至匈河水,没有战功。两年后,攻打并俘虏了楼兰王,又被封为浞野侯。六年之后,任浚稽将军,率领两万骑兵攻击匈奴左贤王,左贤王和他交战,以八万骑兵围攻赵破奴,赵破奴被匈奴活捉,全军覆没。他在匈奴住了十年,又和长子赵安国逃到汉朝。后来因犯巫蛊之罪全家被诛杀。
自从卫氏家族兴起,大将军卫青首先被封,后来他的子孙有五人受封为侯。前后共二十四年,五个侯位被剥夺,卫家从此没有受封为侯的。
太史公说:苏建告诉我说:“我曾经责备大将军身居要职又极显贵,却不为天下的贤士大夫所称誉,希望大将军能效法古代那些名将招贤举能。大将军拒绝我的建议,说:‘自从魏其侯窦婴和武安侯田蚡厚待宾客、广树私党以来,天子对这种行为恨之入骨。亲近安抚士大夫,招揽贤才,黜退不肖的人,是天子的权柄。我们做臣子的,只要奉公守法,尽职尽责就好,何必去招贤纳士?’”骠骑将军也效法大将军,不招揽贤士,他们为将的做法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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