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世家：白话史记，釐侯继位，晋国历代君主

晋国的祖先唐叔虞是周武王的儿子，周成王的幼弟。当初周武王和叔虞的母亲成亲时，叔虞的母亲梦见天神对武王说：“我命你生这个儿子取名为虞，我把唐这块土地赐给他。”当儿子出生以后，手心上果然有个虞字，因此就给他起名叫虞。

后来武王去世，成王继位，唐国发生动乱，于是周公旦灭掉唐国。有一回，成王跟叔虞开玩笑，把桐叶削成圭状，送给叔虞，并说：“用这个封你。”史佚因而请求选择吉日封叔虞为诸侯，成王说：“我只是跟他开玩笑罢了。”史佚说：“天子没有开玩笑的话，话一出口史官就要记载它，用礼仪促成此事，用乐章歌唱它。”于是就封叔虞到唐国。唐这个地方位于黄河与汾水东面，纵横一百里，因此称为唐叔虞。叔虞姓姬，字子于。

唐叔虞的儿子名燮，就是晋侯。晋侯的儿子宁族，就是武侯。武侯的儿子服人就是成侯。成侯的儿子福，就是厉侯。厉侯的儿子宜臼，就是靖侯。从靖侯以来，年代可以推算。从唐叔虞到靖侯经过五代，没有记载他们的在位年数。

靖侯十七年，周厉王暴虐无道，国人纷纷叛乱，厉王逃奔到彘这个地方去，大臣代理行使朝廷政事，史称共和行政。

十八年，靖侯去世，他的儿子釐侯司徒继位。

釐侯十四年，周宣王继位。

十八年，釐侯去世，他的儿子献侯籍继位。献侯十一年去世，他的儿子穆侯费王继位。

穆侯四年，穆侯娶齐国女子姜氏为夫人。七年，讨伐条戎，并生下太子仇。十年，讨伐千亩，有战功。又生了一个小儿子，名叫成师。晋国大夫师服说：“奇怪呀，君王给儿子命名，太子名叫仇，仇的意思就是仇敌。幼子名叫成师，成师是大名号，是成就他的意思。名号是自己取命的，内容实质是自己决定的，现在嫡庶之名正好相反，从此以后，晋国能不混乱吗？”

二十七年，穆侯去世，他的弟弟殇叔自立为侯，太子仇出国逃亡。殇叔三年，周宣王去世。四年，穆侯太子仇率领他的党徒袭击殇叔而登位，这就是晋文侯。

文侯十年，周幽王暴虐无道，犬戎入境杀了幽王，周室因此东迁，秦襄公开始被封为诸侯。

三十五年，文侯仇去世。他的儿子昭侯伯继位。

昭侯元年，封文侯幼弟成师于曲沃。曲沃的面积比翼城大。翼城是晋君的都城。成师封在曲沃，号称桓叔。靖侯的一位旁系孙子栾宾辅佐桓叔。桓叔当时的年纪已经五十八岁了，好修德行，晋国的百姓都来归附他。当时有君子说：“晋国的祸乱将会在曲沃出现，末梢大于根本，而且深得民心，哪有不乱的呢？”

七年，晋国大臣潘父杀害他的国君昭侯而迎接曲沃桓叔。桓叔想入晋都，晋人却起兵攻打桓叔。桓叔失败，返回曲沃。晋人共同拥立昭侯的儿子平做国君，称为晋孝侯，并将潘父杀掉。

孝侯八年，在曲沃的桓叔死了，他的儿子接替桓叔，这就是曲沃庄伯。孝侯十五年，曲沃庄伯在翼城杀害他的国君晋孝侯。晋人反攻曲沃庄伯，庄伯又退回曲沃。晋人重新扶立孝侯的儿子郄为君，称为晋鄂侯。

鄂侯二年，鲁隐公刚即位。

六年，鄂侯去世，曲沃庄伯听说晋鄂侯死了，就起兵攻打晋都。周平王即派虢公率领兵马征讨曲沃庄伯，庄伯立即返回去守护曲沃。晋人又拥立鄂侯的儿子光为君，这就是晋哀侯。

哀侯二年，曲沃庄伯去世，他的儿子称接替庄伯的君位，这就是曲沃武公。哀侯六年，鲁人杀害他们的国君隐公。哀侯八年，晋国攻占陉庭，陉庭人与曲沃武公合谋。九年，在汾水旁攻打晋国，俘虏晋哀侯。晋人即立哀侯的儿子小子为君，这就是晋小子侯。

小子侯元年，曲沃武公派韩万将俘虏的晋哀侯杀掉。曲沃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晋国对它无可奈何。

晋小子侯四年，曲沃武公诱召晋国的小子侯，并将他杀了。周桓王即派虢仲攻打曲沃武公，武公退回曲沃，虢仲即立晋哀侯的弟弟缗为晋侯。

晋侯缗四年，宋国捉住郑国的祭仲要挟他立公子突做郑国君主。晋侯十九年，齐人管至父将他的国君襄公杀死。

晋侯二十八年，齐桓公开始称霸。曲沃武公攻伐晋侯缗，灭掉晋国，将晋人所有的珍宝器物贿赂献给周釐王。釐王命曲沃武公为晋国的君主，列为诸侯。从此，曲沃武公将晋国所有的土地全部吞并，据为己有。

曲沃武公即位三十七年时，更改名号叫晋武公。晋武公从建都晋国，加上在曲沃做武公的时间，合计三十八年。

晋武公称是从前晋穆侯的曾孙，曲沃桓叔的孙子。桓叔开始就被封在曲沃。武公是庄伯的儿子。自从桓叔开始封到曲沃，到武公灭掉晋侯缗共六十七年，终于取代晋国成为诸侯。武公取代晋以后两年去世，和在曲沃做武公的时间一起计算共在位三十九年。他死后，他的儿子献公诡诸继位。

献公元年，周惠王的弟弟颓攻打惠王，惠王出外奔逃，住在郑国的栎邑。

献公五年，晋国讨伐骊戎，得到骊姬和她妹妹，两人都很受献公宠爱。

八年，晋大夫士锜劝献公说：“原晋国的公子们人数很多，如不诛杀，将有祸乱兴起。”因此献公即派人把那些公子全部杀光，而建都城聚，改名为绛，从此定都在绛。九年，晋国一些未遭杀害的公子纷纷逃奔到虢国去，虢国因为他们再次讨伐晋国，却未得胜。十年，晋国想要攻打虢国，士劝献公说：“且等待他们发生了内乱再去打。”

十二年，骊姬生子奚齐。献公有意废除太子，就说：“曲沃是我祖先宗庙的所在地，而蒲邑靠近强秦，屈邑靠近翟族，如果不派遣诸子在那里镇守，我害怕出乱子。”于是派太子申生居守曲沃，公子重耳居守蒲邑，公子夷吾守屈邑。献公与骊姬的儿子奚齐住在国都绛城。晋国人因此已经看出太子将被废掉。太子申生的母亲原是齐桓公的女儿，名叫齐姜，死得早。申生的同母胞妹，嫁给秦穆公为夫人。重耳的母亲，是翟国狐氏女子。夷吾的母亲，是重耳母亲的妹妹。献公共有八个儿子，其中太子申生、重耳、夷吾都有贤能。等献公得到骊姬后，献公开始疏远这三人。

十六年，晋献公把军队扩大为二军。献公统率上军，太子申生统率下军，由赵夙驾着献公的马车，毕万担任护卫，前往攻伐邻国，灭了霍、魏、耿三国。班师回朝后，替太子在曲沃筑城，把耿地赐给赵夙，魏地赐给毕万，任命他们为大夫。士说：“太子不能立为国君了，把先君的都城分给他，安排他为卿，所有的禄位已尽于此，又怎么能继位？太子不如逃走，不要再等着大祸临头。效仿吴太伯的做法，不也可以吗？还可以得到一个好名声。”太子却不听从。掌管占卜的大夫郭偃说：“毕万的后代一定会发达，万是个满数，魏又有高大之意。献公将魏国赏给他，等于是上天开通他的福气了。天子有兆民，诸侯有万民，如今给以大名，又依从满数，他一定会拥有广大民众。”当初，毕万占卜，问在晋国做官的吉凶，遇到了屯卦变成比卦。周大夫辛廖预测说：“好得很。屯意味着坚固，比意味着深入，还有什么比这更吉利的呢？你的后代一定繁荣昌盛。”

晋献公违卜立骊姬

十七年，晋侯命太子申生征讨东山。晋卿里克进谏献公说：“太子是祭祀宗庙、社稷最为重要的人，应早晚侍奉君王身旁，所以称为冢子。君王出行，太子就留守；如果另有人留守，太子就随从国君出行，随君出行叫抚军，留守称为监国，这是古代的惯例。率领军队，就必须决断策略；对军队发号施令，则是国君与正卿的责任，这些都不是太子的事。军队统帅在于制定和发布命令罢了，如果太子一味地请命于国君，就失去了统帅的威严；如果独断专行，又对君王不孝。所以说一个国君的继承者，不可命他率领军队，现在让太子统率军队是用错了人，太子统率军队没有威严，又怎么用他呢？”献公说：“我有好几个儿子，不知道将立谁为太子？”里克无话可说，只得告退，去见太子。太子说：“我将被废除吗？”里克说：“太子努力吧！让你统率军队，应很好地完成任务，不应当考虑废不废的事。再说做儿子的，应只担心孝不孝，不用担心立与不立，应严格要求自己而不责备于他人，就可免除灾难。”太子率领军队出征前，献公让他穿上杂色之衣，佩戴玉玦。里克假装有病，没有跟随太子，于是太子即出征去征讨东山。

十九年，献公说：“以前，我的祖先庄伯与武公诛讨晋乱时，虢国常常帮助晋国来攻伐我们，又藏匿了许多晋国逃亡的公子，造成了乱子，如果不去讨伐，以后会给子孙留下祸患。”于是派荀息以屈地出产的良马去贿赂虞公，向虞国借道。虞国答应了，晋献公便出兵攻打虢国，夺取下阳城后即胜利回国。

献公私下对骊姬说：“我想废除太子，用奚齐取代他。”骊姬哭泣着说：“太子被立，诸侯都已经知道了，而且太子多次率军征伐，百姓都归附他，怎能因为我废除嫡长子而立庶子呢？你如果一定要这样做，我只得自杀了。”骊姬假装称誉太子，暗中却派人谗毁中伤太子，想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二十一年，骊姬对太子说：“君王梦见你的母亲齐姜，你赶快到曲沃去拜祭你母亲，然后把祭肉送给君王。”太子于是到曲沃去祭祀生母齐姜，并将祭肉奉献给献公。献公当时正好出去打猎。太子把祭肉放在宫中，骊姬暗中派人将毒药藏在祭肉里。过了两天，献公打猎回来，管膳食的厨夫把祭肉送给献公，献公正要享用时，骊姬从旁劝阻说：“祭肉来的地方远，应该先试试。”便把祭肉倒在地上，地面突起；把祭肉扔给狗吃，狗立即死掉；再给小宦官吃，小宦官也立刻毙命。骊姬即哭泣着说：“太子多么残忍哪！连自己的父王都想杀害取而代之，何况别人呢？而且君王年岁已老，命在旦夕之间，竟然不能等待而要杀死你！”接着对献公说：“太子之所以要这样做，不过是由于我和奚齐的缘故，我希望我们母子二人能避难于他国，或者早点自杀，免得我们母子白白地被太子残害。当初君王想废掉太子，我还不肯，到今天才知道，我在这件事上，认为自己大错特错了。”太子听到这些话，立即奔回新城曲沃，献公大怒，就将太子的老师杜原款杀了。有人对太子说：“下毒药的人就是骊姬呀！太子为何不亲自去说明这件事呢？”太子说：“我父王年纪已大，没有骊姬，睡也睡不安，饮食也无味，如果辩说，父王就会发怒。不行的。”有人又向太子说：“太子可以逃到其他国家去。”太子说：“背着这样大的恶名出奔，还有谁会接纳我呢？我自杀算了！”十二月戊申这一天，太子申生即在新城自杀。

这时重耳、夷吾来朝见献公。有人向骊姬报告说：“这两位公子都恨你进谗言害死太子。”骊姬害怕，因此向献公说两个公子的坏话：“太子申生往祭肉里放毒药，两位公子预先都知道。”两位公子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恐惧，重耳即逃回蒲邑，夷吾则逃回屈邑，各据城邑，亲自布置防守。当初，献公派士为二公子建筑蒲城与屈城，没有完成，夷吾因此报告献公，献公责怪士蒍，士谢罪说：“边城很少有贼寇，修建城墙干什么用呢？”退朝以后，随口作歌唱道：“狐裘之毛，乱七八糟，一国三主，我该听从谁？”最后还是将城墙建好，等申生死后，二位公子也回去防守他们的城池。

二十二年，献公愤怒二位公子都不告而别，认为他们果真有谋反的意思，就发兵讨伐蒲邑。蒲邑的履鞮是位宦官，他命重耳赶快自杀。重耳爬墙逃走，宦官紧追不舍，砍断了他的衣服袖子。重耳逃脱后奔到翟国去。献公又派人去攻打屈邑，屈邑守得很牢固，久攻不下。

就在这一年，晋国又向虞国借道去攻打虢国。虞国的大夫宫之奇劝虞君说：“千万不要轻易借道给晋国，这样做会使虞国灭亡。”虞君说：“晋国与我同姓，不应该讨伐我们。”宫之奇说：“太伯与虞仲都是周太王的儿子，后来太伯出逃了，因此没有继承君位。虢仲与虢叔是王季的儿子，曾为文王卿士，他们的功勋都记载在王室，藏在王室的府库。如今晋国要将虢国灭掉，怎会爱惜虞国呢？而且虞国和晋国的关系能比晋献公与桓叔、庄伯的亲戚关系更密切吗？桓叔与庄伯的子孙究竟有什么罪过，献公将他们全部消灭？虞国与虢国，就像嘴唇与牙齿，没有嘴唇，牙齿就会感到寒凉。”虞公不听，还是答应借道给晋，宫之奇带着他的族人离开虞国。这年冬天，晋国灭亡虢国，虢公丑逃到京师。晋军回头顺道偷袭灭了虞国，俘虏了虞公及其大夫井伯与百里奚，将他们作为献公女儿嫁给秦穆公的陪嫁仆从。灭虞之后，晋献公没有中断虞国的祭祀。荀息牵回以前贿赂给虞公的屈邑良马，奉还献公，献公笑道：“马还是我的马，就是齿龄老了！”

二十三年，献公又派贾华等去打屈邑，屈邑溃败。夷吾想逃往翟国，晋大夫冀芮说：“不行，重耳已经在那里了。你如果再去，晋军必定转移军队来征讨翟国。翟国怕晋军攻击，灾祸必然降临到我们头上，不如逃到梁国，梁国靠近秦国，秦国强大，我们的君主死后，可以请求秦人送你回国。”于是就逃往梁国。

二十五年，晋军攻伐翟国，翟国因重耳的缘故，也在啮桑抗击晋国，晋国撤兵退回。

这个时候，晋国国势甚强，西边拥有河西地区，与秦国接壤，北面与翟国相邻，东边到达河内地区。

骊姬的妹妹为献公生了悼子。

二十六年夏天，齐桓公在葵丘大会诸侯，晋献公因为有病，动身迟了，还未到达会盟的地方，就遇上了周王室的宰孔。宰孔说：“齐桓公日益骄横，不致力修德，却尽力经略远方，诸侯都感到不平，君王还是不去会盟为好，他不能把晋国怎么样。”献公也因病重，就回去了，后来病得非常严重，就对荀息说：“我将奚齐定为继承人，他年纪小，大臣不服从，恐怕发生内乱，你能够拥立他吗？”荀息说：“能。”献公说：“用什么来证明呢？”荀息回答道：“假使您死后复生，我也不会有任何羞愧之心，我的忠心便是证明。”于是献公就把奚齐托付给了荀息。荀息担任国相，主持国政。

秋天九月，晋献公去世，里克与邳郑想迎接重耳回国，依靠三位公子的党徒发动叛乱，就对荀息说：“三位公子将要争夺王位了，外有秦国、内有晋国人辅佐，你将怎么办？”荀息说：“我不能违背先君的遗言。”十月，里克在守丧的地方将奚齐杀死，而献公还没有安葬，荀息准备以身殉难，有人说：“不如立奚齐的弟弟悼子并辅佐他。”于是荀息拥立悼子，并埋葬了献公。十一月，里克又在朝堂上杀了悼子，荀息也死了。君子说：“《诗经·大雅》所说的‘白珪上的斑点，还可磨去，话说错了，不可以挽救。’这话就像是说荀息呀！他没有违背他的诺言。”当初，献公将攻伐骊戎，占卦说：“谗言为祸。”后来攻下骊戎，获得骊姬，宠爱她，终于因此祸乱晋国。

里克等人已经杀了奚齐与悼子，派人到翟国迎接公子重耳，想拥立他为国君。重耳谢绝道：“辜负父亲的命令出奔国外，父亲死了，不能尽做儿子的礼仪守丧，我岂敢回到晋国继位？大夫还是改立别的公子吧。”使者回来报告里克，里克又派人到梁国去接夷吾。夷吾很想回国，吕省与郤芮劝说：“国内还有可以继位的公子，却到国外来寻找，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如果不去秦国借其强大的力量回国，恐有危险。”于是即派郤芮带着厚礼贿赂秦人，预先许诺说：“如果能够回国继位，愿把晋河西的土地割给秦国。”同时又写信给里克说：“果真能被立为君，愿将汾阳的城邑封给你。”于是秦穆公派兵护送夷吾到晋国，齐桓公听说晋国发生内乱，也率领诸侯前往晋国。秦兵和夷吾到达晋国，齐国派隰朋会同秦国一起将夷吾送回晋国，立为晋君，这就是晋惠公。齐桓公只走到晋国的高梁就回去了。

献公临终嘱荀息

惠公夷吾元年，惠公派邳郑向秦国去道歉说：“开始我把河西的土地许给君王，现在侥幸能够回国继位，但大臣们说：‘土地是先君的土地，您流亡在外，怎么能擅自许让给秦国？’我虽然极力争取，却得不到大臣的支持，所以向秦国道歉。”也不把汾阳的城邑封给里克，而且夺去他的权力。四月，周襄王派周公忌父会合齐国与秦国的大夫共同拜访晋惠公。惠公因为重耳流亡在外，害怕里克发动政变，赐里克自杀，并对他说：“没有里克我不能登位，虽然如此，但你也杀死了两位君王和一位大夫，做你的国君不也是十分困难的吗？”里克回答说：“不将旧势力消灭掉，国君你怎么兴起呢？要杀掉我，还怕没有借口吗？竟说为了这个！我听从命令就是了！”于是伏剑自杀。这时邳郑被派到秦国去道歉，还没回国，所以没有遇难。

晋君为已故太子申生重新举行葬礼。秋天，狐突到曲沃去，碰见申生的鬼魂，申生让狐突上车同坐，并告诉他说：“夷吾无礼，我得请求天帝，把晋国送给秦国，秦国将会祭祀我。”狐突回答道：“我听说神不吃非其族人的祭品，这样做您的祭祀难道不会断绝吗？请您仔细考虑一下。”申生说：“是，我将再向天帝请求。十天以后，新城曲沃的西边，将有个巫师会化身为我。”狐突答应以后，申生就不见了。等到狐突按期前往，又见到了申生，申生说：“天帝答应惩罚有罪的人，他会在韩原大败。”当时有童谣唱道：“恭太子改葬了，十四年之后，晋国也不会昌盛，昌盛要等到惠公的哥哥即位的时候。”

邳郑出使在秦，听说里克被杀，于是对秦穆公说：“吕省、郤称、冀芮三人确实不肯把河西土地给秦国，如果用重金贿赂，跟他们商量，驱逐晋君，护送重耳回国，事情一定成功。”秦穆公答应，派人随邳郑回报晋国，用重金贿赂三人，三人都说：“币帛厚重、甜言蜜语，这必定是邳郑在秦时出卖了我们。”于是将邳郑杀死，同时将里克、邳郑的党羽七舆大夫也杀了。邳郑的儿子邳豹逃到秦国，请秦国出兵讨伐晋国，秦穆公不听。

惠公被立为君以后，违背割给秦国河西之地及封里克汾阳城邑的诺言，又杀掉七舆大夫，国人都不亲附。

惠公二年，周襄王派召公过拜访惠公，惠公倨傲失礼，召公讥讽了他。

四年，晋国饥荒，向秦国求借粮食，秦穆公问百里奚，百里奚说：“天灾流行是各国交替发生的事，救助灾荒，周济邻邦，这是理所应当的，借给他们吧。”邳郑的儿子邳豹说：“讨伐它。”穆公说：“它的国君有过错，它的人民有什么罪过！”秦国最终借给晋国粮食，从雍城接连不断地运送到绛城。

五年，秦国也闹饥荒，即向晋国请求购买粮食。晋惠公召大臣商讨，大夫庆郑说：“君王是靠秦国即位的，不久背叛了割地的诺言，晋国饥荒，秦国用粮食救济我们，现在秦国饥荒，请求购买粮食，给他们粮食有什么疑问？还要商量！”虢射说：“去年老天将晋国送给秦国，秦国不知夺取，反而借粮食给我们。现在老天将秦国赐给晋国，晋国难道可以违背天意？不如趁机攻打他们。”惠公用虢射的计策，不卖给秦国粮食，反而派兵去攻打秦国。秦人大怒，也派兵回击。

六年春，秦穆公率兵攻打晋国，晋惠公对庆郑说：“秦军已深入国境，怎么办才好？”庆郑说：“秦国将君王送回来，君王违背割地的诺言，晋国闹饥荒，秦国输送粮食救助我们，秦国饥荒，而晋国背弃恩义，竟然想趁秦国饥荒发兵讨伐它，秦兵深入国境，不也是应该的吗？”晋君卜问驾车和护卫的人由谁担当较为吉利，卜辞说以庆郑担当较为吉利。惠公说：“庆郑对我太不恭顺。”于是改派步阳驾车，家仆徒担任护卫，进兵攻打秦军。

九月壬戌，秦穆公与晋惠公在陕西韩原附近交战。惠公的马陷入泥里，无法前进，眼见秦兵将至，惠公处境很危急，命令庆郑代驾车，庆郑说：“不照占卜的去做，失败不也是应当的吗？”说完就离开了，惠公改换梁繇靡驾车，虢射担任护卫，迎击秦穆公。穆公手下壮士奋力击败晋军，晋军败退，让秦穆公跑了，惠公却反被秦军俘虏回去。秦国将要杀死晋惠公祭祀天帝。晋惠公的姐姐是穆公夫人，她身穿丧服痛哭流涕，穆公说：“俘虏晋惠公，应该把这看作快乐的事，你现在竟是这个样子。我听说箕子看见唐叔刚被封时，曾说‘他的后代一定大有发展’，晋国怎能马上灭掉呢？”于是与晋惠公在王城订立盟约，并答应放他回国，晋惠公也派吕省等人向国人报告说：“我虽能免难回国，却没有脸面再见故国社稷，选个吉日让子圉登位。”晋国百姓听到这话，都哭起来。秦穆公问吕省说：“晋国和睦吗？”吕省回道：“不和，老百姓害怕失去国君、牺牲父母，不惜一切代价要立子圉为君，并说：‘一定要报仇，宁可侍奉戎狄，也不侍奉秦。’有些君子则爱护惠公，知道对秦国有罪，等待秦国归还国君的命令，并说：‘一定要报恩。’因为有这两个方面的意见，所以不和睦。”于是秦穆公给晋惠公更换住宿的地方，以诸侯之礼相待。十一月，将晋惠公送回国，晋惠公回国后，将庆郑处死，修明政教。与大臣合谋道：“重耳逃亡在外，诸侯多把送他回国登位看作有利可图。”打算派人到狄国去谋杀重耳。重耳听到风声，逃往齐国去了。

八年，派太子圉到秦国当人质。当初，惠公逃亡到梁国，梁伯将女儿嫁给他，生下一男一女。梁伯占卜他们的前途，男的将为人臣，女的将为人妾，所以将男孩命名为圉，女孩命名为妾。

十年，秦国灭梁。梁伯喜好大兴土木，修筑城墙壕沟，百姓疲极怨恨，民众多次互相恐吓说：“秦国强盗来了！”闹得百姓常常恐慌，秦国终将它灭亡。

十三年，晋惠公病，国内有好几个儿子。太子圉说：“我母亲娘家在梁国，梁国如今被秦灭了，我在外被秦国轻视，在内无国人援助，君王如果一病不起，担心大夫们轻视我而改立其他公子。”于是跟他的妻子商量一同逃回晋国。秦女说：“夫君为一国太子，困辱在这里，秦国让我这个婢女侍奉您，用来稳住您的心。您自己逃亡吧，我不跟随您，也不敢说出去。”太子圉就逃回晋国。十四年九月，晋惠公去世，太子圉继位，这就是怀公。

太子圉逃回晋国以后，秦王十分愤怒，于是寻找公子重耳，想护送他回国继位。太子圉即位以后，害怕秦国来讨伐。就下令国内所有跟随重耳逃亡的人，限期必须归国，逾期不归的，将抄斩全家。狐突的儿子狐毛、狐偃，跟随重耳正在秦国，狐突不愿召他们回来，怀公发怒囚禁狐突。狐突说：“我的儿子侍奉重耳已经有很多年了，现在召他们回来，等于是教他们反叛君王啊，用什么道理说服他们呢？”怀公大怒，终将狐突杀死。秦穆公就派兵将重耳送回晋国，事先派人通报晋大夫栾枝、郤谷为内应，在高梁杀了怀公，让重耳回国，重耳继位，这就是晋文公。

晋文公重耳，是晋献公的儿子。他从小就喜爱结交贤士，十七岁时，就有贤士五人，他们是赵衰、重耳的舅舅狐偃、咎犯、贾佗、先轸、魏武子。在献公还是太子时，重耳就已经成年了。献公即位为君，重耳二十一岁。献公十三年，因为骊姬，重耳被发落到蒲邑防备秦国。献公二十一年，献公杀太子申生，骊姬谗害重耳，重耳害怕，与献公不辞而别就回去驻守蒲邑。献公二十二年，献公派宦官履鞮赶快去杀重耳，重耳翻墙逃走，宦官在后追赶，将重耳衣袖砍断一截，重耳就逃奔到狄国去。狄国是他母亲的娘家，当时重耳已经四十三岁了，除有上述五位贤士跟随以外，其余不知名者尚有数十人，跟他一起到达狄国。

狄国征讨咎如，得到两个女子，长女嫁给重耳，生下伯鯈和叔刘两子。次女嫁给赵衰，生下赵盾。在狄国住了五年，晋献公去世。里克已杀了奚齐与悼子，就派人前去迎接重耳，想立他为君。重耳担心回国被杀，所以坚决辞谢，不敢回去。不久晋人另迎他的弟弟夷吾立为君，这就是惠公。惠公七年，晋惠公对重耳放心不下，就派宦官履鞮带着壮士一起去刺杀重耳。重耳听到风声，就跟赵衰等人谋划道：“当初我逃奔到狄国来，并不是认为狄国可以依靠做支援，而是因为隔得近，容易到达，所以暂且在此歇脚。歇脚久了，本来希望转移到大国去。那齐桓公喜欢行善事，志在称霸，推行王道，收留抚恤诸侯。现在听说管仲、隰朋已死，这时也想得到贤人的辅佐，何不前往呢？”于是就动身了。重耳对他的妻子说：“等我二十五年，如果我不回来，你就改嫁。”妻子笑答：“等你二十五年，我坟上的柏树已经长大了。虽然如此，我还是会等你。”重耳在狄国一共住了十二年才离开。

重耳等人经过卫国，卫文公对他们不礼貌。重耳离开卫国，经过五鹿，肚子饿了，向一个乡野百姓讨吃的，乡野百姓把烂泥放在器皿里送给他。重耳非常生气。赵衰说：“泥土，象征着您将来拥有土地，您应当拜谢接受下来。”

到达齐国，齐桓公以厚礼接待，并将同宗的女儿嫁给重耳，送他乘马八十匹，重耳安于这种生活。他们到齐国二年，桓公去世，正逢竖刀等作乱，齐孝公即位，诸侯的军队多次赶到齐国来。重耳在齐国住了五年，因为很爱齐女，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赵衰、咎犯等人即在桑树下谋划回国的大计，齐女的侍者恰巧在桑树上听到消息，就告诉齐女。齐女将女侍者杀掉，劝重耳赶快动身。重耳说：“人生安乐，哪还知道其他的事情！一定要死在这里不能离开。”齐女说：“您是一国的公子，由于困窘来到齐国，多位贤士把命运寄托在您身上。您不赶紧回国，报答勤苦的臣子，而留恋女色，实在为您感到羞耻。如不谋求回国，什么时候才能成功？”于是和赵衰等商量，将重耳灌醉，用马车载着他起程。车子走了很远，重耳醒过来，大怒，拿起戈矛要杀咎犯，咎犯说：“杀了我如果能成全你的事业，这正是我的心愿。”重耳说：“如果大事不成，我就吃你的肉。”咎犯说：“事情如果不成，我的肉又腥又臊，怎么能吃？”重耳才罢休，继续前进。

经过曹国，曹共公不以礼接待重耳，甚至想观看重耳身上连成一片的肋骨。曹国的大夫釐负羁说：“晋公子十分贤能，与我国又属同姓，因困窘才来到我国，为何不以礼相待？”共公不听劝告，负羁就私下馈赠重耳一些食物，并在食物下放了一块璧玉。重耳接受了食物，归还璧玉。

离开曹国经过宋国。宋襄公因为刚刚对楚国用兵受挫，在泓水边负了伤，听说重耳十分贤能，就用国君的礼节接待重耳。宋国将军公孙固与咎犯关系很好，说道：“宋是个小国，新近受挫于楚国没有足够的力量护送你们回国，请改往大国去吧！”于是一行人离开了宋国。

经过郑国，郑文公不以礼相待。郑叔瞻劝他的国君说：“晋公子十分贤能，他的随从个个都是国家的栋梁，并且与我们又是同姓，郑国的祖先是周厉王，晋国的祖先是周武王。”郑君说：“诸侯逃亡的公子经过这里的很多，怎么可能都以礼相待？”叔瞻说：“君王如果不能以礼相待，不如将他们杀了，以免将来成为郑国的祸患。”郑君不听。

重耳离开郑国来到楚国，楚成王用相当于诸侯的礼节接待，重耳辞谢不敢领受。赵衰说：“公子在外逃亡已经十多年了，连小的国家都轻视你，何况大国呢？现在楚国是大国，如果一定要厚礼相待，公子不要谦让，这是天意要让你发达了。”便以客礼会见楚成王。成王厚礼接待重耳，重耳十分谦恭。成王说：“公子如果回国，用什么报答我？”重耳说：“珍禽异兽、玉器丝绸，君王拥有很多，真不知用什么来报答。”成王说：“虽然如此，但总要拿点什么报答我？”重耳说：“倘若不得已与楚国交战，跟君王在平原湖沼地带兵戎相见时，愿意退避三舍。”楚将子玉听了很生气地说：“君王对晋公子如此隆重，重耳却出言不逊，请杀了他！”成王说：“晋公子十分贤能，在外又受困许多年，跟随的人都是治国的人才，这是老天有意安排的，怎么可以杀呢？再说，他不这样说又该怎么说呢？”重耳在楚国住了几个月，正好晋太子圉逃离秦国，秦人很恼火，听说重耳在楚国，于是邀请他去秦国。楚成王对重耳说：“楚国隔得远，要经过几个国家才能到晋国，秦、晋国土相连，秦王又贤明，您还是去吧！”楚成王送了很多礼物给重耳。

重耳到达秦国，秦穆公把同宗的五位女子嫁给他，公子圉之前的妻子也在其中，重耳不想接受。司空季子说：“他的国家尚且要去征伐，何况他的前妻呢？而且接受了可以和秦国结亲，有利于求助它送你回国，你何必拘泥小礼节，忘掉了大耻辱呢？”重耳就接受了。穆公非常高兴，设盛宴款待重耳，赵衰在席中朗诵《黍苗》一诗。穆公说：“我知道公子很想回国了！”赵衰与重耳离座，连拜两次说：“孤臣仰仗您，就像庄稼盼望甘霖一样。”

这时是晋惠公十四年秋，惠公于九月去世，太子圉被立为君。十一月，安葬惠公。十二月，晋国大夫栾枝、郤谷等听说重耳在秦国，都暗中来劝重耳、赵衰等回国，愿意做内应的人很多。于是秦穆公即派兵送重耳回晋，晋国听说秦军来临，也派兵抵抗。然而大家心里都知道是公子重耳回国来了。国中只有惠公原先的贵臣吕省、郤芮那班人，不愿拥立重耳。重耳出国逃亡共十九年才回国，当时已经六十二岁了，大多数晋人都拥护他。

晋文公元年春，秦军送重耳到黄河边。咎犯说：“臣子跟随君王流亡天下，犯了许多错误。臣下自己都知道，更何况君王呢？请让我从此离开您吧！”重耳说：“如果我回到晋国，不跟你荣辱与共，请河神为证！”于是将璧玉投入河中，作为与咎犯盟誓的信物。当时介子推随从在船中，便笑道：“实在是上天开恩使公子兴盛，咎犯还以为是他的功劳，竟向君主讨价，真是可耻，我不愿和他一起共事。”于是就自己躲了起来，渡过黄河。这时，护送重耳的秦军围困了令狐，晋军则驻扎在庐柳。

二月辛丑日，咎犯与秦、晋双方大夫在郇城订盟。壬寅日，重耳进入晋国军中。丙午日到达曲沃，丁未日到武公庙里朝拜，随即就位为晋君，这就是晋文公。群臣都来到曲沃。怀公圉逃奔到高梁，戊申日，晋文公派人将怀公杀了。

怀公旧有的大臣吕省、郤芮本不亲附文公，文公继位后，他们恐怕被杀，就想跟他们的徒党将文公宫室放火烧掉，杀死文公。文公不知道这事。以前曾经要杀文公的宦者履鞮知道这事，想将消息报告文公以解除往日的罪过，请求谒见文公。文公拒绝接见，并使人责骂他说：“当年我在蒲邑，你砍断我的衣袖。以后我随狄君打猎，你又替惠公来追杀我，惠公给你限期三天，你一天就到了，行动为什么这样快呢？你想想这些吧。”履鞮说：“我是受过宫刑的人，不敢对君主三心二意，所以得罪了您。君王已经返回继位，难道说就没有像蒲邑与狄国一样的灾难了吗？而且管仲当年射中桓公的腰带钩，桓公靠着管仲的辅佐而称霸于诸侯，现在一个受过刑的人有要事相告，君王却不愿接见，灾祸不久又要降临了。”于是文公接见他，履鞮就把吕省、郤芮等人的阴谋报告文公。文公想召见吕省、郤芮，但由于吕、郤等党羽极多，文公害怕刚刚回国，国中人可能出卖他，于是换了衣服悄悄出走，到王城会见秦穆公，晋国人都不知道。三月己丑日，吕省、郤芮等果然放火焚烧王宫，却不见文公。文公的卫士同他们作战，吕、郤等率兵想逃，秦穆公引诱他们，在黄河边把他们杀了。晋国恢复平静，文公才得以返回。夏季，文公到秦国去迎接夫人，当年秦穆公送给文公做妻子的，现在终于成为文公的正式夫人。秦国送三千人给文公做护卫队，用来防备晋国的叛乱。

文公修明政治，对百姓广施恩惠，并犒赏跟随他流亡的贤士与功臣，功劳大的封给土地，功劳小的给予爵赏。还没来得及全部行赏，周襄王因为弟弟叔带作乱逃奔到郑国，来向晋国告急。晋国刚安定，本想出兵协助，又恐出现其他祸乱，如此一来，文公在犒赏跟随出奔的贤士时，便漏掉了隐者介子推。介子推不向文公要求俸禄，俸禄也没有轮到他。介子推说：“献公有九个儿子，只有主君还在，惠公、怀公没有亲信，国内外都唾弃他们。上天没有绝灭晋国，晋国就必将有主，主持晋国祭祀的，除了主君以外还有谁呢？实在是天意让他兴旺，可是跟随你的两三个人以为是自己的功劳，这不是瞎说吗？偷人财物，还说他是强盗，何况贪求上天的功劳而把它当作自己的力量呢？臣子掩盖他们的罪过，君王奖赏他们的奸诈，君臣互相欺骗，实在很难与他们共处。”介子推的母亲说：“何不也去要求赏赐，否则你愤愤不平地死去，又能怨恨谁呢？”介子推说：“明知是错，自己还仿效他们，罪过更加深重，何况已经说出了怨恨的话，绝不会再享受他们的俸禄。”他的母亲说：“也要让他知道真相，怎么样？”介子推回答说：“言语是一个人身体的外表装饰，我自身都要隐居了，何必还去装饰呢？如果装饰它，这就是追求显达呀。”他的母亲说：“果真这样做吗？那我就和你一起归隐吧！”这样母子隐居到老，到死也没有再露面。

介子推的随从可怜他，于是在宫门上悬挂一幅字，写道：“龙想登天，五蛇辅佐，龙已升入云霄，四蛇各得其所，一蛇独自埋怨，终于见不到它的住所。”文公出门看见这张字条，即说：“这是介子推，我正为周王室忧愁，还没来得及考虑他的功劳。”派人去请他，却已离去，于是找他可能的栖身之处，听说已进入绵上山中。于是文公把绵上山中周围的土地封给介子推，其山称为介山，并说：“用来表明我的过失，并且表彰善人。”

跟随重耳流亡的仆人壶叔说：“君王三次行赏，都没有我，斗胆前来问问我犯了什么罪。”文公回答说：“用仁义引导我，用德惠防止我的过错，这种人应该受上等赏赐。用行动辅佐我，使我终于成功立业，这种人受次一等的赏赐。冒矢石的危险，立下汗马功劳，这种人受再次一等的赏赐。至于用劳力侍奉我，无补于我的过失的人，这种人受更次一等的赏赐。等到三次行赏以后，才能轮到您。”晋人听了这番话，都很高兴。

文公二年春，秦军驻扎在黄河边，想送周襄王回国。赵衰说：“要想称霸诸侯，没有比送回周天子、尊重周室更重要的了。周、晋同姓，晋国不先护送周天子回京师，而让秦国送他回去，你就没有资格号令天下，当今尊重周王是晋国的资本。”三月甲辰，晋国派兵到阳樊，包围温邑，将周襄王护送回周朝。四月，杀襄王的弟弟叔带，周襄王把河内阳樊之地赏赐给晋国。

四年，楚成王与诸侯围攻宋国，宋公孙固到晋国来求救。先轸说：“报答宋国赠马的恩惠，成就霸业，就在今天了。”狐偃咎犯说：“楚国刚得到曹国，又才与卫国结亲，如果我们派兵去攻打曹、卫，楚兵一定前往援救，这样宋国就可以解围了。”于是晋国开始建立三军，赵衰提拔郤谷为中军元帅，郤臻辅佐他；派狐偃咎犯统率上军，狐毛辅佐他；任命赵衰为卿，栾枝统率下军，先轸辅佐他；荀林父驾着文公的马车，魏犨担任护卫，三军前往讨伐。冬十二月，晋兵出太行山之东，率先打下原国，并把他封给赵衰。

五年春，晋文公想攻打曹国，向卫国借路，卫人不答应。晋国的军队绕过卫国，从黄河南渡，侵袭曹国，攻打卫国。正月，攻占了卫国的五鹿。二月，晋君、齐君在卫国的敛盂订立盟约。卫侯请求与晋国结盟，晋人不答应。卫侯想跟楚国结盟，卫国的民众都不愿意，因此驱逐他们的国君来讨好晋国。卫侯住在襄牛，公子买监守卫国。楚军前来援救卫国，却来不及了。晋文公围困曹国。三月丙午日，晋军进入曹国国都，斥责其不听贤大夫釐负羁的话，却让三百名美女乘坐豪华的车子。晋文公又下令军队，不得攻打釐负羁和围攻其宗族，以报答当年的恩德。楚军围攻宋国，宋又向晋国告急。文公想去救宋，就必须攻打楚国，而楚国对他曾有恩德，不想去进攻。想不援救宋国，但宋曾对他有恩，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先轸说：“捉住曹伯，分曹、卫的土地给宋国，楚国急于救曹、卫两国，在这种形势下会解除对宋国的包围。”于是文公听从他的计谋，楚成王便引兵回国了。

楚将子玉说：“君王对晋侯极为厚道，如今明知楚国急于拉拢曹、卫，却故意攻打他们，简直是轻视君王。”楚王说：“晋侯在外流亡十九年，遭受困窘的时间很久了，如今得以回国，险阻艰难可想而知，能恰如其分地调动民众，这是上天要让他兴旺，谁也阻止不了。”子玉又请求说：“虽不敢说此行一定成功，但愿以行动封住善于进说谗言的人的嘴。”楚王非常生气，拨给他很少的军队。于是子玉派宛春去通知晋国：“请让卫侯复位，保存曹国，我们也愿意放弃宋国。”咎犯说：“那子玉真是无礼，晋国国君只得一样好处，楚臣却要求两样好处，不能答应他。”先轸说：“安定人民叫作礼，楚人一句话而安定卫、曹、宋三国，而你的一句话可以灭亡他们，我们才是无礼。不答应楚国人的要求，等于就是抛弃宋国，不如暗中答应曹、卫两国的要求，逮捕宛春以激怒楚国，等两国交战之后再作打算。”晋文公就把宛春囚禁在卫国，并私下答应恢复曹、卫两国。曹、卫两国宣布跟楚国断绝邦交，楚将子玉十分愤怒，攻打晋军。晋军向后退避，晋军官吏问：“为什么要退呢？”文公说：“以前在楚国，曾答应他们退避三舍，可以违背吗？”楚军也想撤退，子玉不肯。

四月戊辰日，宋公、齐将、秦将与晋军进驻城濮。己巳日，与楚兵交战，楚军败，子玉收拾残兵离去。甲午日，晋军回到衡雍，在践土修建王宫。

郑国曾帮助过楚国，楚国战败后，郑国畏惧晋国的威势，就派使者向晋文公请求结盟。晋文公同意跟郑伯结盟。

五月丁未日，晋文公把楚军俘虏献给周襄王，披甲驷马共一百乘，步兵千人。天子派王子虎册命晋为诸侯霸主，并赏赐大车、红色弓箭一百副、黑色弓箭一千副、黑黍香酒一坛、玉器及勇士三百人。晋文公三次推辞，然后叩头接受了礼物。周襄王作《晋文侯命》：“周王这样说：‘您用道义使诸侯和睦，发扬文王、武王的功业。文王、武王能够谨慎地修养美德，感动了上天，在百姓中广泛传播，因此上天把帝王的功业赐给文王、武王，德泽流于子孙。长辈关怀我，让我继承祖业，长久在位。’”于是晋文公即称霸诸侯。癸亥日，王子虎代表周天子与诸侯在王宫践土订立盟约。

晋军焚烧楚军器械军资，大火数日不灭，文公叹息。侍从们说：“战胜楚国而君王仍在忧虑，为什么呢？”文公说：“我听说能战胜敌人而心情安定的，只有圣人，因此恐惧。而且楚将子玉还在，难道可以高兴吗？”子玉战败而回，楚成王恨他不听命令，贪图与晋作战，大加责备，子玉自杀了。晋文公说：“我从外面攻击，楚王又自己诛杀大臣，真是里外呼应。”于是非常喜悦。

六月，晋国又迎回卫侯。壬午日，晋文公渡过黄河，向北回到国内，即行封赏，狐偃咎犯论功居第一位。有人不平地说：“城濮之役，是先轸的谋略。”文公说：“城濮之役，狐偃劝我不要失信。先轸说‘用兵以战胜为贵’。我照他所说的去做获得了胜利。但这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说，狐偃所说的却是千秋万世的功业，怎么能让一时的利益超越万世的功业呢？因此给狐偃记头功。”

这年冬天，晋文公在温邑大会诸侯，想率领诸侯朝见周襄王，担心力量不够，又恐其中有反叛者，即派人请周襄王巡视河阳。壬申日，文公率诸侯到践土朝见周襄王。孔子读史书，读到对晋文公的记载时说：“‘诸侯不能召见周天子’‘周王巡狩河阳’的记载，是《春秋》所忌讳的。”

丁丑日，诸侯围攻许国。曹国大臣中有人劝晋文公说：“齐桓公会合诸侯而扶持异姓国家，如今君王会合诸侯却灭亡同姓国家。曹国是曹叔振铎的后代，晋国是唐叔的后代，会合诸侯而灭亡兄弟，是极不合礼的事。”晋文公听从他，恢复了曹伯的封地。

晋国此时开始在三军之外增设三支步兵，称“三行”。荀林父率领中行，先縠率领右行，先蔑率领左行。(www.xing528.com)

七年，晋文公、秦穆公同围郑国，因为郑国在文公流亡路过时无礼，以及城濮之战时帮助楚国。合围郑国的另一个目的是想捉到叔瞻。叔瞻听到这消息，立即自杀。郑国持叔瞻的首级报告晋国。晋君说：“一定要得到郑君才甘心。”郑国恐慌，只好暗中派使者去跟秦穆公说：“灭亡郑国而强大晋国，对晋国有利，但对秦国却没有任何益处，君王何不放下郑国，保留一个东边的友邻呢？”秦穆公高兴，撤兵了。晋文公也撤了兵。

九年冬，晋文公去世，他的儿子晋襄公欢继位。同年郑伯也去世了。

有郑人把国家出卖给秦国，秦穆公派兵偷袭郑国。十二月，秦兵路过晋郊。

晋襄公元年春，秦军经过周都洛阳，骄横无礼，王孙满认为其军必败。秦军到了滑国，郑国商人弦高正准备到周京去做生意，半途遇到秦军，用十二头牛犒劳秦军，秦军以为郑国有防备，大惊而退，灭了滑国就返回了秦国。

晋先轸说：“秦伯不听蹇叔的话，违反民众的心意，可以趁此机会攻击。”栾枝说：“尚未报答秦国对先君的恩德，不可攻击。”先轸说：“秦国侮辱我新君，又伐我同姓，还有什么恩德可报？”遂派兵攻打秦国，晋襄公穿着黑色丧服指挥作战。

四月，晋军在殽山击败秦军，俘虏秦国三位将军孟明视、西乞秫、白乙丙而还。于是，晋人穿着黑色丧服葬文公。文公夫人是秦国女子，对襄公说：“秦国想把被俘的三位将军领回去并杀死他们。”襄公答应，送他们回国。先轸知道后，对襄公说：“祸患从此产生了。”先轸就去追赶秦将，秦将正要渡黄河，已在船中，见先轸来，便叩头道谢，终于没有追回。

过后三年，秦国果真派孟明视来伐晋，以报殽山失败之仇，夺取晋国的汪邑才退兵。

四年，秦穆公大举进兵伐晋，渡过黄河，夺取王官城，在殽山修筑了阵亡将士陵墓才离去。晋国恐惧，不敢出兵，只得坚守城池。

五年，晋军攻打秦国，夺取新城，报王官失陷之仇。

六年，赵衰成子、栾贞子、咎季子犯、霍伯等重臣都死了。赵盾代赵衰执政。

七年八月，襄公去世。太子夷皋年幼，晋人因为国家数历灾难，想立年长的公子为国君。赵盾说：“立襄公弟雍，他好善而年长，先君宠爱他；且与秦国亲近，秦国原本是我们友好的邻邦。拥立善人就稳固，服侍年长就顺理，侍奉先君所爱就尽孝，结交旧友就安定。”贾季说：“不如立他的弟弟乐。辰嬴曾受宠于怀公与文公，拥立她的儿子，百姓必定归顺。”赵盾说：“辰嬴地位低贱，次序排在九人以下，她的儿子有什么威望？况且受两位国君宠幸，是荒淫的事。作为先君的儿子，不能投靠大国，而屈居陈国这等小国，是孤立。母亲荒淫，儿子无援，没有威望；陈国小而且距离晋国又远，毫无外援，那怎么行呢？”于是派士会到秦国去迎接公子雍。贾季也派人到陈国去召公子乐。赵盾罢了贾季的官，因他曾杀死太傅阳处父。十月，安葬襄公。十一月，贾季逃奔到翟国。这一年，秦穆公也去世了。

晋灵公元年四月，秦康公说：“以前文公回国时没有强大的护卫，因此发生了吕省、郤芮的叛乱。”因此给公子雍派了许多卫士。太子的母亲穆嬴日夜抱着太子在朝廷上哭泣说：“先君有什么罪过？他的嗣子有什么罪过？放弃嫡子反到国外去寻求国君，将把太子置于何地？”穆嬴抱着太子出了宫门到赵盾家，叩头说：“先君曾手抱此子托付给先生，并说：‘这孩子成才，我就是受了你的恩惠；如不成才，我将怨恨你。’现在先君去世，说的话还在耳边，你却废弃他，这是为什么？”赵盾与各大夫都顾忌穆嬴，并且害怕被诛杀，只得背弃所迎接的公子雍，而立太子夷皋，这就是晋灵公。同时又派兵去阻止秦国护送公子雍的部队。赵盾亲自领兵，攻打秦军，在令狐打败他们，先蔑、随会出逃到秦国。秋天，齐、宋、卫、郑、曹、许各国的国君都在扈与赵盾会盟，因为晋灵公刚刚即位。

四年，晋国攻打秦国，夺取少梁。秦也夺取晋国的殽。

六年，秦康公攻伐晋国，夺取羁马。晋灵公大怒，派赵盾、赵穿、郤缺攻打秦，大战于河曲，赵穿最有功劳。

赵盾

七年，晋国的六卿担心随会在秦会给晋国制造乱子，于是让魏寿余假装叛晋投降秦国。秦派随会到魏邑来，因而将随会捉住带回晋国。

八年，周顷王去世，公卿争权，所以不报丧。晋国派赵盾率兵车八百乘平定周乱，拥立匡王。这一年，楚庄王开始即位。十二年，齐人杀害他们的国君懿公。

十四年，灵公长大了，生活极度奢侈，大肆搜刮民财，用彩画装饰墙壁。又从楼台上用弹弓弹人，看他们怎样躲避弹丸。厨师炖熊掌不烂，灵公大怒，杀死厨师，叫妇人将他的尸体拿出去丢弃，扔时有意经过朝堂。赵盾、随会以前屡谏，不听。不久又看见死人的手，二人上前劝谏。随会先谏，不听。灵公害怕赵盾也来劝谏，派麑去刺杀赵盾。赵盾的内室门户敞开，其居处又十分节俭。鉏麑退出，叹息说：“杀死忠臣与违背君王的命令，罪过都是一样的。”于是就撞树而死。

起初赵盾常到首山打猎，看见桑树下有一饿汉，名叫亓眯明。赵盾将食物给他吃，饿汉只吃一半，问他原因，说：“我在外面当差使三年了，不知母亲还在不在，想留给母亲吃。”赵盾称赞他的孝心，多给他一些饭和肉，后来他去担任晋君的厨师，赵盾并不知道。九月，晋灵公请赵盾饮酒，预先埋伏甲士，想暗杀他。灵公的厨师亓眯明知道此事，恐怕赵盾酒醉不能起身，就进去劝赵盾说：“君王赐酒给大臣，喝三杯就可以了。”想打发赵盾离开，让他回家，不致遭难。赵盾离开后，灵公埋伏的甲士还没有到齐，就放出一条名叫敖的恶狗去咬赵盾，亓眯明替赵盾打死恶狗。赵盾说：“不用人而用狗，虽猛有什么用？”然而却不知亓眯明在报答他的恩德。不久灵公指挥埋伏的甲士出外追赶赵盾，亓眯明反击甲士，使他们无法前进，因此赵盾脱险。后来赵盾问他相救的原因，他说：“我就是桑树下的饿汉。”问他名字，不告诉，亓眯明也趁机逃离晋国。

于是赵盾逃亡，但还没逃出晋国边境。乙丑日，赵盾同族兄弟将军赵穿，在桃园暗杀灵公，并迎回赵盾。赵盾一向尊贵，颇得民心；灵公年少奢侈，百姓不依附，所以杀他比较容易。赵盾恢复了正卿的职位，晋国太史董狐记载说：“赵盾杀害他的国君。”并在朝堂上拿给大家看。赵盾说：“杀国君的是赵穿，我没有罪。”太史说：“你是国家的正卿，逃亡没有出国境，回到朝中又不为国家除乱，杀国君的不是你，又是谁？”孔子听到此事时说：“董狐真是古代的良史，记载历史而不替人隐瞒过失。赵宣子也是好官，为守法而受恶名。真可惜啊，当时如果能逃出国境便可免除杀君的恶名了。”

赵盾派赵穿到周朝接回襄公的弟弟黑臀，拥立为君，这就是晋成公。

成公原是文公的幼子，他母亲是周王室的女子。壬申日，成公到武公庙里朝拜祖宗。

成公元年，赐赵氏为公族大夫，因为郑国背叛了晋国，所以晋国讨伐郑国。三年，郑伯刚即位，就投靠晋国而背叛了楚国。楚王发怒，讨伐郑国，晋国派兵前往援救。

六年，晋国攻打秦国，俘虏了秦国的将军赤。

七年，成公与楚庄王争强，在扈邑大会诸侯。陈国畏惧楚国，不敢赴会，晋国派中行桓子荀林父攻打陈国，趁机援救郑国，与楚军交战，击败楚军。同年，成公去世，其子景公据继位。

景公元年春，陈国大夫夏徵舒杀害他的国君陈灵公。二年，楚庄王攻陈，诛杀夏徵舒。

三年，楚庄王围郑，郑国向晋国求援。晋国派荀林父统率中军，随会统率上军，赵朔统率下军，郤克、栾书、先縠、韩厥、巩朔辅佐他们。六月，大军到达黄河。听说楚军已使郑国投降，郑君肉袒和楚庄王签订盟约，楚军已经退走，荀林父想领兵回国，先縠说：“此次出兵目的是在救郑，非达目的不可，否则将帅会离心。”于是晋军终于渡过黄河。楚已使郑臣服，想到黄河边上饮马显示一下威名就离去。楚军与晋军大战，郑国新附于楚，畏惧楚国的威势，反助楚军攻打晋国，晋军失败，逃到黄河边，因士兵争船渡河，船中被砍下来的手指很多。楚军俘虏晋将军智。回国后，荀林父说：“我是督军的主将，军队打了败仗，应当惩办，请求处死。”景公原想答应他。随会说：“以前文公与楚军在城濮交战，楚成王回国后将子玉杀了，文公这才欢天喜地。如今楚军打败我军，我国又诛杀大将，是帮助楚国杀仇敌啊！”景公才作罢。

四年，先縠因为是自己首先主张渡河交战而使晋军在黄河打了败仗，害怕被杀，就逃往翟国，与翟国谋攻晋国。晋人发觉，就灭了先縠的族人。先縠是先轸的儿子。

五年，晋国攻打郑国，因为它帮助了楚国。这时楚庄王势力强大，因此在黄河边挫败了晋军。

六年，楚国攻打宋国，宋国向晋国告急，晋国想援救它。伯宗建议说：“楚国正处在上天要帮它兴旺的时候，不可阻挡。”于是派解扬诈言救宋，却被郑人抓来送给楚军，楚人以厚礼贿赂他，命他到宋国去散播谣言，使宋国赶紧投降。解扬假装答应，最后把景公的话告诉了宋国。楚人想杀他，有人谏说不必，才让解扬回国。

七年，晋国派随会灭了赤狄。

八年，派郤克出使齐国。齐顷公的母亲从楼上看了发笑，因为郤克驼背，而鲁国使者是瘸子，卫国使者瞎了一只眼，故齐国也派驼背、瘸子和独眼龙做使者的向导。郤克非常愤怒，回到黄河边上说：“一定要向齐国报仇雪耻，河伯可为见证！”回国后郤克要求晋君攻打齐国，景公问明原因就说：“以你个人的怨恨，岂可烦扰整个国家。”不听他的要求。后来魏文子年老请求退休，推荐郤克，郤克执掌了国家大政。

九年，楚庄王去世。晋国攻打齐国，齐国派太子强到晋国做人质，晋兵才撤退。

十一年春，齐国攻打鲁国，夺走隆邑。鲁国向卫国告急，卫国又与鲁国通过郤克的关系向晋国告急。晋国即派郤克、栾书、韩厥率兵车八百辆与鲁国、卫国共同伐齐。夏天，与齐顷公交战于鞌，顷公受伤被困。齐顷公和他的车右交换位置，借下车取水的机会，才脱身逃去。齐军战败而逃，晋军追逐败兵到达齐境。齐顷公奉献国宝要求讲和，晋国却不答应。郤克说：“我们一定要萧桐叔子做人质才答应。”齐国的使者说：“萧桐叔子是顷公的母亲，顷公的母亲就像你们晋君的母亲一样，为何一定要她做人质才行呢？你们太不讲道义了，请再决战。”晋国于是才答应与齐讲和，退兵回国。

这时，楚大夫申公巫臣偷娶夏姬投奔晋国，晋君封他为邢邑大夫。

十二年冬，齐顷公到晋国来，想尊崇晋景公为王，景公推辞不敢接受。这一年，晋国开始建立六军，韩厥、巩朔、赵穿、荀骓、赵括、赵旃六人都被封为上卿。大夫智从楚国归来。

十三年，鲁成公来朝拜晋君，晋国对他不尊敬，鲁君发怒离去，背叛晋国。晋国攻伐郑国，攻占汜邑。

十四年，梁山发生山崩。晋景公询问伯宗，伯宗认为不值得惊怪。

十六年，楚将子反怨恨巫臣，诛灭了他的宗族。巫臣大怒，写信给子反说：“我一定要让你疲于奔命。”即向晋侯请求出使吴国，让他的儿子做吴国的行人，教导吴国乘车用兵之法。吴、晋从此通好，相约攻打楚国。

十七年，晋国诛杀赵同、赵括并灭其族。韩厥说：“赵衰与赵盾的功绩难道能够忘记吗？为什么断绝他们的祭祀？”于是才立赵家的一个庶子赵武为后代，再给他封邑。

十九年夏，景公重病，立他的太子寿曼为国君，这就是晋厉公。一个多月以后，景公去世。

厉公元年，厉公因为刚刚登位，想跟诸侯和好，与秦桓公隔着黄河会盟。刚回国，秦国就背盟，与翟国谋划讨伐晋国。

三年，晋国派吕相去谴责秦国，并与诸侯联合攻打秦国。联军到达泾水，在麻隧附近击败秦军，还俘虏了秦将成差。

五年，三郤谗害伯宗，厉公杀了伯宗。伯宗因为喜欢直谏，遭此杀身大祸，国人因此不再亲附厉公。

六年春，郑国背叛晋国而与楚国结盟，晋厉公十分愤怒。栾书说：“不可在我们这一代失去诸侯的支持。”于是起兵。厉公亲自率军，五月，渡过黄河。听说楚军来救，范文子请厉公回师。郤至说：“派军讨伐叛逆叛乱，看见强敌就逃避，没办法对诸侯发号施令。”就与楚军交战。六月癸巳，晋人射中楚共王的眼睛，楚军即在*陵附近战败。子反收拾残兵，安抚整顿，还想再打，晋人颇为忧虑。共王召唤子反，恰好子反的侍者竖阳谷送上酒来，子反大醉不能见，共王怒责子反，子反自杀。楚王率军回去。晋国从此威震诸侯，想要号令天下，取得霸权。

厉公有许多宠妾，回国后想把所有的大夫全部免职，而任用那些宠妾的兄弟。有一位宠姬的哥哥名叫胥童，曾与郤至结怨，加上栾书又抱怨郤至不采纳他的计谋而竟然打败了楚军，于是派人暗中向楚王谢罪。楚人欺骗厉公说：“*陵之战，实在是郤至召楚国而来，他想乘机作乱，接公子周回国继位。因盟国没有完全准备，因此事情不成功。”厉公转告栾书。栾书说：“这有可能！希望您派人到周都去暗中察访一番。”厉公果然派郤至到周都去。栾书又使公子周会见郤至，郤至不知已被出卖。厉公暗中派人调查，认为事情属实，因恨郤至，想将他杀了。

八年，厉公出去打猎，与姬妾喝酒，郤至杀猪进献，被宦者所夺。郤至射死宦者。厉公生气地说：“季子欺侮我！”打算将三郤诛杀，但还没有动手。郤锜想去攻打厉公，说道：“我虽然会死，厉公也会受伤。”郤至说：“忠信，不反叛君王；明智，不危害人民；勇敢，不制造动乱。失去了这三样，谁肯跟从我？我死了算了！”十二年壬午日，厉公命胥童率兵八百人偷袭攻杀三郤。胥童乘机在朝堂上劫持栾书与中行偃，并说：“不杀此二人，祸患一定殃及你。”厉公说：“在一天里杀掉三卿，我不忍再多杀了。”胥童回答道：“别人会忍心谋害您。”厉公不听，反向栾书等道歉并说明只是惩处郤氏的罪过，说道：“大夫恢复职位。”两人叩头说：“很幸运，很幸运！”厉公任命胥童为卿。闰月乙卯日，厉公到匠骊氏家去游玩，栾书与中行偃利用他们的党徒袭击逮捕厉公，并拘禁起来，同时杀了胥童，派人到周朝迎接公子周回来，拥立为君，这就是晋悼公。

悼公元年正月庚申，栾书与中行偃杀厉公，用一辆车安葬他。厉公被囚六天而死，死后十日是庚午，智迎公子周回国，到达绛邑，斩鸡与大夫盟誓拥立他，这就是悼公。辛巳日，到武公庙朝拜。二月乙酉日，正式继位。

悼公周，他的祖父名叫捷，是晋襄公的小儿子，没被立为君，号称桓叔，桓叔最受襄公宠爱。桓叔生了惠伯谈，谈又生了悼公周。悼公周被立时只有十四岁。悼公说：“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没能即君位，而避难到周京师，客死在那里。我认为自己向来被疏远，不希望做国君。现在各位大夫不忘文公、襄公的德意，而施惠立桓叔的后代，幸赖宗庙与各大夫的威灵，得以承奉晋国的宗庙祭祀，怎敢不兢兢业业呢？各位大夫也应当辅佐我。”于是驱逐不尽臣道的臣子七个人，继承祖宗旧业，普施德惠，抚恤录用追随文公入晋功臣的后人。秋，攻打郑国，郑军失败，又移师攻打陈国。

宠胥童晋国大乱

三年，晋国会盟诸侯。悼公问群臣中谁可重用，祁傒推荐解狐，解狐是祁傒的仇人。悼公又问可以任用的人，傒即推举他的儿子祁午。君子说：“祁傒真可说是个不偏不私的人了！推举贤才，在外人之中不埋没仇人，在内亲之中，也不回避儿子。”当会盟诸侯时，悼公的弟弟杨干闯乱了队伍，魏绛将他的驾车人杀了。悼公十分生气，有人劝谏他，悼公才认为魏绛贤明，任命他主持政事，派他去安抚戎人，戎人都来亲附。十一年，悼公说：“自从我重用魏绛，九次会盟诸侯，安抚戎翟两族，都是魏子的功劳。”于是赐给他乐队，魏绛三次辞让，然后才接受。冬天，秦国夺取晋国的栎地。

十四年，晋派六卿率诸侯联军攻打秦国，渡过泾水，大败秦军，一直打到棫林才撤回。

十五年，悼公向师旷询问治理国家的道理。师旷说：“只有仁义是根本。”冬天，悼公去世，他的儿子平公彪继位。

平公元年，攻打齐国，齐灵公与晋军战于靡下，齐军败退，晏婴说：“君既然没有勇气，为什么不停止战争？”晏婴于是离开了。晋军追逐败军，就包围了齐国的都城临菑，放火焚烧城郭，并屠杀外城的军民。东到胶水，南至沂水，齐人都坚守城池，晋国才撤兵回国。

六年，鲁襄公朝见晋君。晋国栾逞犯了罪，逃亡到齐国。八年，齐庄公暗中派遣栾逞回到晋国曲沃，并派军队跟随他。齐兵登上太行山，栾逞在曲沃内造反，偷袭绛城。绛城未加警戒，情势危急，平公想自杀，范献子劝止了平公，率领他的徒党攻击栾逞，栾逞失败，逃回曲沃。曲沃的兵民围攻栾逞，将他杀死，平公消灭栾氏全族。栾逞是栾书的孙子。当他袭入绛城时，曾与魏氏合谋。齐庄公听说栾逞失败了，就回师掠取晋国的朝歌而去，以报平公元年屠烧临菑之仇。

十年，齐国崔杼杀害他的国君庄公。晋国趁齐国内乱，派兵攻齐，并在高唐打败齐国军队后离去，报了太行失败之仇。

十四年，吴国延陵季子出使到晋，曾与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交谈。事后对人说：“晋国的政权，终究会归这三家所有。”

十九年，齐国派晏婴出使晋国，曾与叔向交谈。叔向说：“晋国，现在到末世了。君王向百姓抽取重税，建筑楼台曲池而不顾国政，国家大权掌握在大臣私人手里，怎么会长久呢？”晏子觉得这话很对。

二十二年，晋国攻打燕国。二十六年，平公去世，他的儿子昭公夷继位。

昭公在位六年而死。此时六卿强大，晋国公室更加微弱。昭公之子顷公去疾继位。

顷公六年，周天子景王去世，王子们争夺王位。晋国六卿平定王室内乱，拥立周敬王。

九年，鲁国权臣季氏驱逐他的国君鲁昭公，昭公逃居晋国乾侯。

十一年，卫国与宋国派遣使臣请求晋国护送鲁昭公回国。季平子暗中贿赂范献子，范献子接受贿赂，即对晋君说：“鲁季氏没有罪。”结果晋人就不将鲁君送回。

十二年，晋君的宗族祁傒之孙、叔向之子在晋君面前互相诋毁。六卿想削弱公室的力量，于是就用刑法灭尽了他们两个家族，把他们的封邑分为十县，并派自己的儿子去那里做了大夫。晋室力量更弱了，六卿却很强大。

十四年，顷公去世，他的儿子定公午继位。

定公十一年，鲁国阳虎逃奔到晋国，赵鞅简子将他收留。

十二年，孔子担任摄理鲁国的丞相职务。

十五年，赵鞅让邯郸大夫午把卫国进贡的五百户还给他以后迁到晋阳去，大夫午答应了又背信，赵鞅要杀午。午与中行寅、范吉射联合进攻赵鞅，赵鞅逃往晋阳坚守城邑。定公围晋阳。荀栎、韩不信、魏侈跟范吉射、中行寅有仇，就转移军队攻击范氏、中行氏，范氏、中行氏反叛，晋君攻打他们，大败范氏、中行氏。范氏、中行氏逃往朝歌，据城自保。韩、魏为赵鞅向定公道歉，定公就赦免了赵鞅，并恢复他的大夫职位。

二十二年，晋国打败范氏、中行氏，他们逃奔到齐国。

三十年，定公与吴王夫差在黄池会盟，争当盟主，赵鞅当时随从，终于使吴国当了盟主。

三十一年，齐田常杀了他的国君齐简公，拥立简公的弟弟骜为齐平公。三十三年，孔子去世。

三十七年，晋定公去世，他的儿子出公凿继位。

出公十七年，智伯与赵、韩、魏瓜分范氏、中行氏的领地作为自己的封邑。出公发怒，通告齐、鲁两国，想依靠他们讨伐四卿。四卿恐惧，于是抢先攻打出公。出公逃往齐国，死在半路上。所以智伯就立昭公的曾孙骄为晋君，这就是晋哀公。

哀公的祖父雍，原是晋昭公的幼子，号称戴子。戴子生了忌，忌与智伯要好，死得早，所以智伯想完全吞并晋国，还不敢立刻行动，就立忌的儿子骄为君。当时，晋国的政治措施完全由智伯决定，晋哀公对他不能有任何限制。智伯就占有范氏、中行氏的领地，因此势力最强大。

哀公四年，赵襄子、韩康子、魏桓子联合谋杀智伯，并将其土地完全瓜分。

十八年，哀公去世，他的儿子幽公柳继位。

幽公的时候，晋君式微，反而向韩、赵、魏三家行朝拜之礼。晋君只领有绛城与曲沃，其余土地尽归韩、赵、魏三家所有。

十五年，魏文侯新即位。

十八年，晋幽公淫乱妇女，夜间私出城中，被强盗所杀。魏文侯率兵平定晋国的动乱，立幽公的儿子止为君，这就是晋烈公。

烈公十九年，周威烈王赐封赵、韩、魏，都列为诸侯。

二十七年，烈公去世，他的儿子孝公颀继位。孝公九年，魏武侯刚继位，便偷袭赵国邯郸，没有获胜就撤兵离去。十七年，孝公去世，他的儿子静公俱酒继位。这年，是齐威王元年。

静公二年，魏武侯、韩哀侯、赵敬侯联合灭了晋国，把它的土地平分了。静公被贬为庶人，从此晋国断绝了祭祀。

太史公说：晋文公是古代所说的贤明君主，在外流亡十九年，极度坎坷困苦，等到即位后，对臣下大行封赏，还是忘记了介子推，何况那些骄横的君主呢？灵公已被杀害，成公和景公极为苛严。到厉公，特别苛刻，大夫怕遭受诛杀，因而祸乱兴起。悼公以后，晋国一天天衰弱，六卿专权。为君之道主要在于如何控制臣下，这本来就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