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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孝通与魁阁精神:纪念费孝通百年诞辰

时间:2023-08-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938年夏,费孝通在伦敦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迅即返回中国。费孝通兄弟在文化巷的住所亦被炸毁,幸好费孝通兄弟当时不在家,才幸免于难。1944年费孝通在魁阁费孝通1938年10月底来到昆明,11月15日,不到半月他就到禄丰县的乡下去做社会调查。在呈贡,他们在离县城龙街不远的一个叫大古城的地方找到一座古庙,便租了下来,作为社会学研究室的研究基地。这座古庙叫作魁星阁。,魁星阁由于年久失修,房屋破旧,摇摇欲坠。

费孝通与魁阁精神:纪念费孝通百年诞辰

1938年夏,费孝通在伦敦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迅即返回中国。那时中国正战火纷飞,东北、华北、华东、华南都被日本人占领了。北方乃至华东、华南的大学大多数都迁往内地。费孝通受云南大学之聘,拟到云南大学任社会学系教授,并利用庚款作社会学研究。这一切都是他的老师吴文藻先生事先安排好的。吴文藻先生则早在“七七事变”后即受云南大学校长熊庆来先生之邀,来云南大学组建社会学系,并进行社会学研究工作。

1939年,云大燕京大学合作成立了社会学研究室。

1940年10月,云大再次遭到日本飞机轰炸,会泽院中弹;附近的翠湖、文化巷等地也遭轰炸。费孝通兄弟在文化巷的住所亦被炸毁,幸好费孝通兄弟当时不在家,才幸免于难。学校奉命迁移,社会学研究室遂迁至呈贡。这时,由于庚款补助受到干扰,吴文藻先生离开云大前往重庆国防最高委员会参事室工作,社会学系和社会学研究室的工作便交给了费孝通。

1944年费孝通在魁阁(云大档案馆藏)

费孝通1938年10月底来到昆明,11月15日,不到半月他就到禄丰县的乡下去做社会调查。为什么他要这么急呢?他说:“在抗日的战场上,我能出的力不多,但是为了解决那个更重要的问题,我有责任用我所学到的知识多做一些准备工作,那就是科学地去认识中国社会。”他所说的“那个更严重的问题”,就是“中国在抗战胜利之后”“我们将建设成怎样一个国家”。(费孝通、张之毅《序》,《云南三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第3页)

在呈贡,他们在离县城龙街不远的一个叫大古城的地方找到一座古庙,便租了下来,作为社会学研究室的研究基地。这座古庙叫作魁星阁。

魁星阁建于1818年,三重檐,四角攒尖,砖木结构,高约19.25米,内设护栏木楼梯,辗转至顶层,最顶层塑有魁星神像。(晓竹,《魁阁,一颗闪亮的星》,《云大故事》,云南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魁星阁由于年久失修,房屋破旧,摇摇欲坠。田汝康回忆说:“魁星阁已经很陈旧,风一吹,松动的木板就会晃动碰击,晚上睡眠常常被这种碰击声所惊醒。楼面不大,研究人员挤在一起。另有三个书架,有的书和资料在箱子里。晚上点的灯,自己用棉纱做灯芯。条件十分艰苦。”(谢泳《魁阁》,《重归魁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56页)经费紧张,他们只能把厨房、睡觉、工作都安排在一起了。厨房在一层,二层、三层用于睡觉、工作。美国著名汉学家费正清夫妇1945年曾去看过他们。费正清夫人曾写道:“物质条件很差,但艰苦的工作精神和青年人明确的工作目标给人以深刻的印象。”(谢泳《魁阁》,《重归“魁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57页)

一群学者,有的是“留洋”归来的学者,为什么能在这样一种艰苦的条件下孜孜不倦地工作呢?费孝通回忆说:“这一段时间的生活,在我这一生里是值得留恋的。时隔愈久,愈觉得可贵的是当时和几位年轻的朋友在一起工作时,不计困苦,追求真理的那一片真性。以客观形势来说,那正是强敌压境,家乡沦陷之时,战时内地知识分子的生活条件是够严酷的了。但是谁也没有叫过苦,叫过穷,总觉得自己在做着有意义的事,吃得了苦,耐得了穷,才值得骄傲和自负。我们对自己的国家有信心,对自己的事业有抱负。那种一往情深,何等可爱。这段生活在我心中一直是鲜红的,不会忘记的。”(费孝通、张之毅《序》,《云南三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第3页)“到了40年代,他们的工资赶不上通货膨胀……比一般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更穷”。(大卫·阿吉什《从禄村到魁阁》,《重归“魁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第38页)。许烺光回忆说:“我记得自己当教授的薪水比不上一个黄包车夫。”(许烺光《我在“魁阁”的日子》,《重归“魁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47页)

但青年学者们的精神是愉快的、充实的,成果是丰富的。在悼念陶云逵先生的文章里,费孝通深情地回忆道:“云逵是从德国人类学家Fisher大师门下出身的。德国学派和英国学派有很多地方刚刚是针锋相对,前者注重历史、形式、传播,从各文化的相异之处入手;后者注重现代、功能、结构,从各文化的相同之处入手。德国学者不肯相信文化不过是满足凡夫俗子平常生活的工具;英国学者却不愿相信文化是有它内在发展的规律,是天地精华的不住外现——我并不想在这里申引两派文化论的差别,只是想说云逵和我两人师承不同,因之见解也有不同。因为我们在基本出发点上有些不同,所以讨论时也更显得有趣味。有人误解魁阁,以为它是抄袭某某学派,其实在它刚刚开始的时候,就是一个各学派的混合体;而且在经常的讨论中,谁都改变了他原来的看法。我们在讨论中,谁也不让人一点,各人都尽量把自己认为对的申引发挥,可是谁也不放松别人有理的地方,因为我们的目的相同,都在想多了解一点中国社会和文化的实情。云逵住在龙街,我在古城,离魁阁都有一点路程,可是不论天雨泥泞,我们谁也没有缺席过。云逵常和我说:‘我们不是没有辩得不痛快的时候,可是我实在喜欢这种讨论会。’我也和他说同样的话。”(费孝通《物伤其类——哀云逵》,《逝者如斯》,苏州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31-32页)陶云逵在离开云大的时候还曾经给费孝通说:“我确有很多时候气你,但是我们的交情也就在这上边建筑起来。”(引同前)而费孝通也认为,正是“在我和云逵相处的四年中,我实在领会到‘反对’的建设性。”(引同前)这是多么可贵的追求真理的精神,多么可贵的友情,多么宽大的襟怀,多么可贵的人格力量啊!正是这群学术精英用他们追求真理的精神、宽大的襟怀和人格力量培养造就了更年轻的、来自中国各地的青年学人,使他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形成了许多成果。据云大档案的记载,仅在当时云南大学社会学研究室出版的丛书就有:

费孝通《禄村农田》;

张之毅《玉村土地和商业》《易村手工业》;

费孝通《Earth bound china》(英文版);

史国衡《昆厂劳工》《China Enters the Machine Age》《个旧矿工》;(www.xing528.com)

谷 苞《化城镇的基层行政》;

田汝康《芒市边民的摆》《内地女工》;

胡庆钧《呈贡基层权力结构》;

费孝通《生育制度》《美国人的性格》《重访美国》《重访英伦》《乡土中国》《民主·人权·宪法》。

其实,就笔者所见,在云南大学图书馆里,还有当年云大社会学系、社会学研究室编撰刊印的许多社会学、人类学著作,如《边政学刊》等,以及许多油印的包括费孝通等亲手刻钢板油印的材料。

费孝通称自己是“魁阁的总助手”,他不仅自己身体力行,下乡调查研究,同时还是魁阁这个学术团体的组织者、领导人。美国著名汉学家费正清教授评价费孝通说:“费孝通是个头儿和灵魂,他……似乎有把朝气蓬勃的青年吸收到周围的天才。……他的创造性头脑,热情、好激动的性格,鼓舞和开导他们;这是显而易见的。反过来,他们同志友爱的热情,生气勃勃的讨论,证实了他们对他的信任与爱戴。”(王铭铭《魁阁的过客》,《重归“魁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92页)北京大学谢泳教授说:“费孝通的个人魅力不仅表现在他的性格和学术水平上,还与他个人的道德水准密切相关。他始终将魁阁作为一个共同的学术团体,自己只是其中的一份子,从没有以老大自居。”(谢泳《魁阁》,《重归“魁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51页)的确,费孝通不仅身先士卒,自己带头下乡做研究,还做着大量组织工作,管理繁杂事务,甚至帮助青年同事们刻蜡版、搞油印,而且连青年同事们的调查研究也是在他的亲自指导下进行的。

费孝通、张之毅、王康在魁阁研讨(云大档案馆藏)

在指导、培养青年上,费孝通的教学工作也是值得一提的。作为云大社会学系教授,他还需要坚持给学生讲课。他的教育思想、讲授方法也与一般教授不同。他说:“当时因为我在大学里讲课,不喜欢用现存的课本,而企图利用和青年学生们接触的机会,探索一些我自己觉得有意义的课题。那时年轻,有点初生之犊的闯劲,无所顾忌地想打开一些还没有人闯过的知识领域。我借‘乡村社会学’这讲台来追究中国乡村社会的特点。我是一面探索一面讲的,所讲的观点完全是讨论性的,所提出的概念一般都没有经过琢磨,大胆朴素,因而离开所想反映的实际,常常不免有相当大的距离,不是失之片面,就是走了样。我敢于在讲台上把自己知道不成熟的想法,和盘托出在青年人面前,那是因为我认为这是一个比较好的教育方法。我并不认为教师的任务是在传授已有的知识,这些学生们自己可以从书本上去学习,而主要是在引导学生敢于向未知的领域进军。”(费孝通《重刊序言》,《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费孝通的讲课是很有吸引力的,也很有效果,充满了生机和活力。这首先在于他的教育思想和教学态度,他敢于把自己当作学生的朋友,当作知识的探索者。他的这种思想和态度能够深深地吸引学生,亲近学生,使学生敢于和他共同探讨问题,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创造力和活力,一起工作。所以,他的学生张之毅说,“他是到联大来代课的,立刻我对他的讲授感受到特殊的兴趣,于是我决定跟他做研究。”(谢泳《魁阁》,《重归“魁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51页)笔者1993年曾采访当年费孝通的学生、现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研究员彝族学者刘尧汉先生。刘先生说:“费先生的讲课是很有吸引力的,生动、活泼、灵活,很受学生欢迎。”刘先生说他当年做毕业论文的时候,正在为选题苦恼,去请教费先生,费先生知道他是彝族,还知道他家是小土司,便建议他“用社会学、人类学的方法去观察、理解、解释你那个家庭,回去收集资料,调查研究,弄明白了,写出来就是一篇很好的论文。”刘尧汉照费先生的指示去做了,回来写成论文,得到费先生很高的评价。对于像张之毅的《易村手工业》这样的论文,连费孝通自己也说:“这样的论文是出于大学毕业后只有一年的青年人之手,我相信是经得起后来人的考核的。”(费孝通、张之毅《序》,《云南三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4页)科研工作贵在创新,敢于创新,敢于去认识前人没有认识的事物,去解决前人没有解决的问题。费孝通就是以这样的胸怀和勇气去带领着一帮青年学生们披荆斩棘,大胆地去走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的。

费孝通做田野调查(云大档案馆藏)

魁阁的历史是短暂的,自1940年至1945年,前后不过6年的时间;魁阁的人物也不多,总共就十几位,有的还是兼职的。但魁阁的成就是巨大的,其影响是深远的。近年来,一些学者对魁阁的成就和影响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和分析,主张“在学科建设中用‘魁阁精神’来激励新一代学者”。(王铭铭《前言》,《重归“魁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2页)我认为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下面就我这些年来的感受,谈谈我对“魁阁”精神的认识。

我以为“魁阁精神”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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