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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史:望夷宫与直道的关系揭示

时间:2023-08-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所谓“二世乃斋于望夷宫,欲祠泾,沈四白马”,似具有某种特别的含义。“望夷宫在长陵西北长平观道东故亭处是也”,可知正当直道起点云阳甘泉通往咸阳的交通要道上。[31]这是另一则关于“望夷宫”的故事。“望夷宫”在秦代交通系统中的地位亦得昭显。裴骃《集解》引张晏曰:“望夷宫在长陵西北长平观道东故亭处是也。临泾水作之,以望北夷。”由此或有助于理解秦二世“斋于望夷宫,欲祠泾”与自云阳起始的秦直道交通的神秘关系。

秦史:望夷宫与直道的关系揭示

“梦白虎啮其左骖马,杀之”,是体现交通危难的凶兆。于是秦二世“心不乐,怪”,是自然的。所谓“二世乃斋于望夷宫,欲祠泾,沈四白马”,似具有某种特别的含义。裴骃《集解》:“张晏曰:‘望夷宫在长陵西北长平观道东故亭处是也。临泾水作之,以望北夷。’”张守节《正义》:“《括地志》云:‘秦望夷宫在雍州咸阳县东南八里。张晏云临泾水作之,望北夷。’”[29]“望夷宫”名义,即“望北夷”,具有联系北边,面向边疆“夷”族的空间形势。这自然会使人联想到直道的方向。“望夷宫在长陵西北长平观道东故亭处是也”,可知正当直道起点云阳甘泉通往咸阳的交通要道上。

“白虎”在方位象征秩序中通常对应西方,然而如果在从直道南行往咸阳的路线上,“左骖”对应的正是东方,即“关东群盗并起”体现的政治危局。[30]

《太平御览》卷六九七引《拾遗录》曰:“秦王子婴寝于望夷宫,夜梦有人长文须,鬓绝青,纳王舄而乘丹车。告云:天下当乱,王乃杀赵高。所梦则始皇之灵,所着舄则安期所遗者。”[31]这是另一则关于“望夷宫”的故事。秦王子婴梦中的“始皇之灵”,其交通能力借助“纳王舄而乘丹车”得以表现。“望夷宫”在秦代交通系统中的地位亦得昭显。明代诗人王圻《望夷宫》诗:“泾原筑望夷,欲觇边尘起。讵知亡国胡,生长祈年里。”[32]可知通常人们的理解,“望夷”可以观察“边尘”“胡”“夷”动向。清人杨鸾《长城》诗:“嗟乎亡秦者胡,北胡何能啮骖者?虎祟乃非径,望夷宫中忽有兵。”[33]也强调“望夷宫”面对“北胡”即“望北夷”的作用。

裴骃《集解》引张晏曰:“望夷宫在长陵西北长平观道东故亭处是也。临泾水作之,以望北夷。”[34]所言临近“长平观道”,可参考有关呼韩邪单于入关中路线。《汉书》卷九四下《匈奴传下》:“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朝三年正月。汉遣车骑都尉韩昌迎,发过所七郡郡二千骑,为陈道上。单于正月朝天子于甘泉宫,汉宠以殊礼,位在诸侯王上……使使者道单于先行,宿长平。上自甘泉宿池阳宫。上登长平,诏单于毋谒,其左右当户之群臣皆得列观,及诸蛮夷君长王侯数万,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35]《汉书》卷八《宣帝纪》:“使有司道单于先行就邸长安,宿长平。上自甘泉宿池阳宫。上登长平阪,诏单于毋谒。其左右当户之群皆列观,蛮夷君长王侯迎者数万人,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单于就邸。置酒建章宫,飨赐单于,观以珍宝。”呼韩邪单于经直道至甘泉宫,又南下往长安,途中“宿长平”。可知所谓“长平观”正当“甘泉宫”往咸阳—长安地方的重要通道。关于“长平阪”,颜师古注:“如淳曰:‘阪名也,在池阳南。上原之阪有长平观,去长安五十里。’师古曰:‘泾水之南原,即今所谓眭城阪也。’”[36]

张荫麟《中国史纲》记述“为谋北边的一劳永逸,始皇于三十三四年间”经营的“宏大的工程”,即“从河套外的九原郡治,筑了一条‘直道’达到关内的云阳(今陕西淳化县西北。从此至咸阳,有泾渭可通),长一千八百里。”[37]从云阳“至咸阳,有泾渭可通”的说法值得我们注意。韩复智等编著《秦汉史》也写道:“修筑直道:从九原郡(内蒙古包头市西)直到咸阳西北百余里的云阳,长一千八百里,从云阳到咸阳有泾水可通。”[38]也强调了“泾水”在直道延长线云阳至咸阳段的意义。所谓“有泾渭可通”以及“有泾水可通”,似考虑到水运因素。[39]通过自甘泉宫南下的呼韩邪单于在“渭桥”受到欢迎,“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可知,就秦汉时期更为方便的交通方式陆路而言,“泾渭”是需要克服的交通险阻。当然,自云阳甘泉南下咸阳,不必渡渭,只需要经过泾河。由此或有助于理解秦二世“斋于望夷宫,欲祠泾”与自云阳起始的秦直道交通的神秘关系。

秦二世“欲祠泾,沈四白马”的做法很可能与交通有关。这一推想也许可以通过秦始皇相关事迹得到旁证。《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记载:“(三十六年)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40]“渡江”“沈璧”应用以祈祝平安顺利,或与“祠泾,沈四白马”意义接近。而出行途中渡江河遇到艰难险阻的著名史例,有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出巡,“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而此行“少子胡亥爱慕请从,上许之”,[41]也就是说,秦二世当时与秦始皇同行,曾经亲历“临浙江,水波恶”的情形。

还有一则历史记载值得注意,《穆天子传》卷一记述周穆王与河宗柏夭相会的情形,曾经举行祭祀活动,其中有“沈马”的情节:“天子授河宗璧。河宗柏夭受璧,西向沈璧于河,再拜稽首。祝沈马牛豕羊。”[42]周穆王在河宗柏夭配合下“沈璧于河”又“沈马牛豕羊”的地点,在今内蒙古包头地方,即秦始皇直道的起点。而秦二世“欲祠泾,沈四白马”之所在,在直道终点与咸阳的交通道路上。一北一南两相比照,也是耐人寻味的。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学院,出土文献与中国古代文明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原载《史学集刊》2018年第1期,收入本书时有所改动)

【注释】

[1]基金项目:中国人民大学科学研究基金(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中国古代交通史研究”(项目编号:10XNL001),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秦统一及其历史意义再研究”(项目编号:14ZDB028)《史记》,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64页。

[2]《史记》,第265页。

[3]《史记》卷八八《蒙恬列传》:“始皇二十六年,蒙恬因家世得为秦将,攻齐,大破之,拜为内史。秦已并天下,乃使蒙恬将三十万众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于是渡河,据阳山,逶蛇而北。暴师于外十余年,居上郡。是时蒙恬威振匈奴。始皇甚尊宠蒙氏,信任贤之。而亲近蒙毅,位至上卿,出则参乘,入则御前。恬任外事而毅常为内谋,名为忠信,故虽诸将相莫敢与之争焉。”第2565—2566页。

[4]贾谊:《过秦论》,《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282页。

[5]《史记》,第267—268页。

[6]《史记》,第1370页。

[7]《史记》,第260—265页。

[8]陈直:《史记新证》,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26页。

[9]马非百:《秦集史》,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下册第768页。

[10]《史记》,第260、264页。

[11]参看王子今《秦二世元年东巡史事考略》,《秦文化论丛》第3辑,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1994年。

[12][宋]孔平仲:《孔氏杂说》卷一,民国景明《宝顾堂秘籍本》。

[13]史念海:《秦汉时期国内之交通路线》,《文史杂志》第3卷第1、2期,收入史念海:《河山集》四集,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573页。

[14]王子今:《秦汉时代的并海道》,《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88年第2期。

[15]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辽宁绥中县“姜女坟”秦汉建筑遗址发掘简报》,《文物》1986年第8期。

[16]参看董宝瑞《“碣石宫”质疑》,《河北大学学报》1987年第4期;《“碣石宫”质疑:兼与苏秉琦先生商榷》,《河北学刊》1987年第6期。

[17]《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258页。(www.xing528.com)

[18]史念海:《秦汉时期国内之交通路线》,《文史杂志》第3卷第1、2期,收入史念海:《河山集》四集,第546页。

[19]《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250页。

[20]《史记》,第252页。

[21]《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447页。

[22]《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251—252页。

[23]参看王子今《秦汉长城与北边交通》,《历史研究》1988年第6期。

[24]《仪礼·聘礼》郑玄注,[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1047页。

[25]李学勤:《睡虎地秦简〈日书〉与楚、秦社会》,《江汉考古》1985年第4期。

[26]这样说来,秦人建除中虽不著明“行吉”之日,而事实上的“行吉”日则远较楚人建除为多。

[27]《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二世)使使责让高以盗贼事。高惧,乃阴与其壻咸阳令阎乐、其弟赵成谋曰:‘上不听谏,今事急,欲归祸于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婴。子婴仁俭,百姓皆载其言。’使郎中令为内应,诈为有大贼,令乐召吏发卒,追劫乐母置高舍。遣乐将吏卒千余人至望夷宫殿门,缚卫令仆射,曰:‘贼入此,何不止?’令曰:‘周庐设卒甚谨,安得贼敢入宫?’乐遂斩卫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者大惊,或走或格,格者辄死,死者数十人。郎中令与乐俱入,射上幄坐帏。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扰不斗。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内,谓曰:‘公何不蚤告我?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诛,安得至今?’阎乐前即二世数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为计。’二世曰:‘丞相可得见否?’乐曰:‘不可。’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又曰:‘愿为万户侯。’弗许。曰:‘愿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阎乐曰:‘臣受命于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世自杀。”第273—274页。

[28]《史记》,第275页。

[29]《史记》,第274页。

[30]将军冯劫谏言。《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271页;赵高称关东暴动民众为“关东盗”。《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273页;又言“关东群盗多”(《史记》卷八七《李斯列传》,第2558页)。参看王子今《秦王朝关东政策的失败与秦的覆亡》,《史林》1986年第2期。

[31]《四部丛刊》三编景宋本。《太平广记》卷七一《道术一·赵高》:“秦王子婴常寝于望夷宫。夜梦有人身长十丈,鬓发绝伟,纳玉舄而乘丹车,驾朱马,至宫门云:‘欲见秦王婴。’阍者许进焉。子婴乃与之言。谓婴曰:‘予是天使也,从沙丘来。天下将乱,当有欲诛暴者。’翌日乃起,子婴既疑赵高,因囚高于咸阳。”民国景明嘉靖谈恺刻本。

[32][明]王圻:《王侍御类稿》卷一四,明万历刻本。

[33][清]杨鸾:《邈云楼集六种·邈云三编》,清乾隆道光间刻本。

[34]《史记》,第274页。

[35]《汉书》,第3798页。

[36]《汉书》,第271页。

[37]张荫麟撰:《中国史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49—150页。

[38]韩复智、叶达雄、邵台新、陈文豪编著:《秦汉史》(增订本),台北:里仁书局,2007年,第49页。

[39]杜笃《论都赋》中,说到“造舟于渭,北斻泾流”,说明泾河某些区段当时也可以通航。黄盛璋在《历史上的渭河水运》一文中指出,“关中河流能用于水运的只有渭河”,“此外泾河、洛河虽也是关中大河之一,但古今都无舟楫之利。”收入黄盛璋《历史地理论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48页。“古今”概言,不免绝对。但是秦时泾水通航记录,确实未见于史籍。

[40]《秦始皇本纪》接着记述了又一例神秘主义意识导致的交通行为:“于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迁北河榆中三万家。拜爵一级。”张守节《正义》:“谓北河胜州也。榆中即今胜州榆林县也。言徙三万家以应卜卦游徙吉也。”《史记》,第259—260页。

[41]《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260页。

[42]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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