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史中的草本植物-大麻、蒲、蓾、莞、芒、菅

里耶秦简所载草本植物主要有枲、蒲、蓾、莞、芒、菅。枲即大麻的雄株，桑科大麻属，一年生。大麻对土壤、气候要求不高，适应性较强。《说文》曰：“布，枲织也。”段玉裁注：“其艸曰枲，曰萉。析其皮曰，曰。屋下治之曰麻。”^[65]里耶秦简中的麻都为“枲”：

三人治枲：、兹、缘。EⅣ（8-145）

竹少笥一合。参枲缄一/□（8-1188）

枲参缄袤三丈□（8-1086）

大枲/□（8-2538）^[66]

大枲卅六石廿四斤二两廿二朱（铢），度给县用不足百五十五石。（9-2296）^[67]

其中，大枲亦为大麻，“枲参絇缄袤”指用三股麻丝搓成的绳索。^[68]里耶秦简中有不少类似的记载，搓麻绳当是重要的劳作内容。

蒲指蒲草，正名为水烛，香蒲科香蒲属，水生或沼生多年草本植物，可用于编织、造纸等。莞指水葱一类的植物，亦指用它编的席。关于莞席，张家山汉墓竹简《奏谳书》载：“臣有（又）诊视媚卧，莞席敝而经绝，其莞淬（碎），媚衣褎（袖）有敝而絮出，淬（碎）莞席丽其絮，长半寸者六枚。”^[69]长沙马王堆三号墓竹简遣册有“莞席二，其一缋掾（缘），一锦掾（缘）”，“坐莞席二，锦掾（缘）”的内容。^[70]可见蒲席、莞席都是日常必需之物：

【蒲】席一。　枲参絇缄袤三丈四。（8-913）

□、蒲席各一。　平自席□券。Ⅰ

沈手。Ⅱ（8-1346）

言之Ⅰ

【隶妾】Ⅱ（8-2429）

□赀责七Ⅰ

□人为蒲席Ⅱ

□人与令史□Ⅲ

□人捕爰Ⅳ（8-2429背）

出莞席十。丗五年八月丁巳□Ⅰ

其赀责（债）计Ⅱ（8-1686）^[71]

关于蓾、芒、菅，有：

二人求蓾：受、款。BⅤ（8-1531）

二人取芒：阮、道。DⅠ（8-145）

一人取菅：宛。BⅡ（8-1017）

一人取菅：乙。BⅠ（8-1472）

人取菅□□（8-2148）^[72]

《尔雅·释草》：“蓾，芦。”郭璞注：“蓾，作履苴草。”^[73]芒，多年生草本植物，叶细长有尖，可以编织草鞋。菅，禾本科菅属，《说文》曰：“菅，茅也。”^[74]多生长于山坡草地，叶子坚韧，可以编绳织履。简文虽未言“求蓾”“取芒”“取菅”作何用，但可以猜想制作草鞋当为用途之一。

里耶秦简所见秦迁陵一带的农作物，既有南北皆宜者，如栗、荅、韭，又有仅见于南方者，如梅、橘等。有几种还可能是迁陵一带的特产，如枝（枳）枸、冬瓜、漆。其中，枝（枳）枸、冬瓜更是供奉皇帝的献物。对于漆，虽不言“献”，但它作为经济作物，重要性当不亚于枝（枳）枸和冬瓜。这些对于我们了解湘西迁陵一带的农业发展史、物质文化史、区域环境史都有重要意义。当然，当地的农作物资源远不止这些。我们期待更多里耶秦简的公布，提供更丰富的历史信息。

（作者单位：首都博物馆。2017年1月7日在“‘秦的崛起与秦的统一’学术论坛”上宣读论文后得到王子今教授、晋文教授的指点，谨致谢忱！后发表于《中国农史》2017年第2期，收入文集时略有改动）

【注释】

[1]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下简称《校释》），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23、172、218页。

[2]《校释》作者亦指出了这点（第42页）。

[3]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42、232、373页。

[4]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330页。

[5]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111页。

[6]［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本，1988年，第322页。不过，简8-1361也不排除习字简的可能。

[7]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315页。

[8]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315-316页。

[9]［清］王先谦撰：《诗三家义集疏》卷一七《小宛》，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第694页。

[10]［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第23页。

[11]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12页。

[12]睡虎地秦墓竹简整理小组编：《睡虎地秦墓竹简》，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年，第29、30页。

[13]李璠编著：《中国栽培植物发展史》，北京：科学出版社，1984年，第124页。

[14]《史记》卷一二九《货殖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3278页。

[15]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编：《广西贵县罗泊湾汉墓》，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年，第87页。

[16]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142、375、401页。

[17]刘志远、余德章、刘文杰编著：《四川汉代画像砖与汉代社会》，北京：文物出版社，1983年，第45页。

[18]彭卫：《汉代女性的工作》，《史学月刊》2009年第7期。

[19]马怡、张荣强主编：《居延新简释校》，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89页。

[20]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113页。

[21]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113页。《校释》作者说此条校释参考《本草纲目·草五·葵》，但查诸《本草纲目》，并无“绵葵”，当为“锦葵”之误。

[22]安忠义、强生斌在论述河西汉简所见蔬菜时亦指出了将“葵”与“向日葵”混淆的问题，见《河西汉简中的蔬菜考释》，《鲁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6期。

[23]李璠编著：《中国栽培植物发展史》，第138页。(www.xing528.com)

[24]［清］王先谦撰：《诗三家义集疏》卷二〇《采菽》，第791页。

[25]马怡、张荣强主编：《居延新简释校》，第309页。

[26]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263页。

[27]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编：《广西贵县罗泊湾汉墓》，第87页。

[28]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155页。

[29]此处释文参考杨先云《里耶秦简识字三则》，简帛网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993，2014年2月27日。《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释为“求菌内久□”（第378页）。

[30]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462页。

[31]里耶秦简牍校释小组：《新见里耶秦简牍资料选校（一）》，简帛网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068，2014年9月1日。

[32]谢坤：《读〈里耶秦简（壹）〉札记（一）》，简帛网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266，2015年6月29日。

[33]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153、237、350页。

[34]［清］马瑞辰撰：《毛诗传笺通释》卷一八《小雅·南山有台》，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533页。

[35]［明］李时珍著，王育杰整理：《本草纲目》卷三一《果部》，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9年，第1514页。

[36]郑刚、姜俊：《枳椐属植物及其药用的研究进展》，《实用医药杂志》2004年第8期；胡鹏、詹珂、张利、罗文、高原菊：《天然解酒药物及食物的研究》，《长春中医药大学学报》2011年第1期。

[37]程忠跃：《乡土树种枳椇的培育技术与园林应用》，《防护林科技》2015年第7期。

[38]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152-153页。

[39]《史记》卷六九《苏秦列传》，第2243页。

[40]［清］王先慎撰：《韩非子集解》卷一四《外储说右下》，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367页。

[41]刘全玉、鹿化煜、李小强、王志俊、石兴邦：《利用孢粉和有机质碳同位素重建半坡人时期古环境再探》，《考古与文物》2007年第1期。

[42]湖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湖北江陵三座楚墓出土大批重要文物》，《文物》1966年第5期；湖北省博物馆：《光化五座坟西汉墓》，《考古学报》1976年第2期；凤凰山一六七号汉墓发掘整理小组：《江陵凤凰山一六七号汉墓发掘简报》，《文物》1976年第10期。

[43]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江陵凤凰山西汉简牍》，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第177页。

[44]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375页。

[45]湖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湖北江陵三座楚墓出土大批重要文物》，《文物》1966年第5期；凤凰山一六七号汉墓发掘整理小组：《江陵凤凰山一六七号汉墓发掘简报》，《文物》1976年第10期；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著：《里耶发掘报告》，长沙：岳麓书社，2007年，彩版十二。

[46]裘锡圭主编，湖南省博物馆、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编纂：《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陆）》，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第223页。

[47]裘锡圭主编，湖南省博物馆、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编纂：《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陆）》，第242页。

[48]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编：《广西贵县罗泊湾汉墓》，第87页。

[49]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著：《里耶发掘报告》，彩版十二。

[50]有学者认为还有柏树，但里耶秦简中有多人名“柏”，不能确定简文所说是人名还是木名，故不列。

[51]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98、129、152-153页。

[52]里耶秦简牍校释小组：《新见里耶秦简牍资料选校（二）》，简帛网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069，2014年9月3日。

[53]［梁］萧统编，［唐］李善注：《文选》卷一八《长笛赋》，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250页。

[54]［清］朱彬撰：《礼记训纂》卷一〇《礼器》，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357页。

[55]［晋］郭璞注，［宋］邢昺疏，王世伟整理：《尔雅注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29页。

[56]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85、246、293、245、121页。

[57]张鹏、廖声熙、崔凯、桂俊明、赵薪程：《中国漆树资源与品种现状及产业发展前景》，《世界林业研究》2013年第2期。

[58]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141、355页。

[59]里耶秦简牍校释小组：《新见里耶秦简牍资料选校（二）》。

[60]里耶秦简牍校释小组：《新见里耶秦简牍资料选校（一）》。

[61]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405页。

[62]关于“饮水”“饮漆”，可参考［日］大川俊隆、田村诚：《张家山汉简〈算数书〉“饮漆”考》，《文物》2007年第4期。

[63]晏昌贵、郭涛亦据贰春乡产“枝（枳）枸”推断其地在山区丘陵地带（晏昌贵、郭涛：《里耶简牍所见秦迁陵县乡里考》，武汉大学简帛研究中心主办：《简帛》第10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145-154页）。

[64]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182页。

[65]［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第362页。

[66]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85、289、275、478页。

[67]里耶秦简牍校释小组：《新见里耶秦简牍资料选校（二）》。

[68]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248页。

[69]张家山二四七号汉墓竹简整理小组编著：《张家山汉墓竹简〔二四七号墓〕》（释文修订本），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年，第106页。

[70]裘锡圭主编，湖南省博物馆、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编纂：《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陆）》，第262页。

[71]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248、313、467、378页。

[72]陈伟主编：《里耶秦简牍校释》（第1卷），第351、85、262、335、437页。

[73]［晋］郭璞注，［宋］邢昺疏，王世伟整理：《尔雅注疏》，第415页。

[74]［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第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