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口到华亭的盘山公路最高处,是安口镇的阳安村,那里群山叠嶂,林木葱茏,山花烂漫,百鸟争鸣。站在东西走向的山梁上可北望东峡,南眺南川,南北两川风光尽收眼底。这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叫作秋叶庙。它的原名叫“丘爷庙”,它的地名由来还有一个动人的传说。
在元朝,这个村庄里住着百十户人家,以耕种为主,畜牧为辅。农闲时男人们便赶上自家的骡马去华亭和安口向外地贩运煤炭和陶瓷,挣钱养家。村子里有一个姓李的员外,统治着这个村庄,他靠盘剥穷人很快富甲一方,他常说杀不了穷汉就当不了富汉。为了给自己修一个能使子孙后代永享富贵的豪宅,李员外请来了风水先生,在村子里踏勘了一番后说,村东头是风水宝地,那里东来紫气,家门隆昌,后辈儿孙有望喜登龙庭,但要积德培才方能如愿,否则将会转吉为凶,遭遇灭顶之灾。村西头是绝字凶地,住在那里的人会遭遇横祸,不杀自灭。李员外就把他的宅地建在村东头的风水宝地上,把穷人全部赶到村西头,让他们自生自灭。
李员外独霸一方,横行乡里,无恶不作,成天打着坏主意。有一年春天,他骑着高头大马,后边跟着几个打手,耀武扬威地来到村西头,看见一家门前盛开的桃花后面,依树而立着一位身穿绿袄红裤、粉面黛眉、眼若秋水、唇红齿白、楚楚动人的妙龄少女,正翘首向安口方向的大路上张望。李员外一见此情此景,惊呆了,没想到在他统治下的村西头,竟然有天仙一般的美女,自己虽然妻妾成群,个个如花似玉,但与眼前这位天生丽质的姑娘相比,真是天壤之别。李员外翻身下马,来到姑娘面前,嬉皮笑脸地伸手就摸姑娘的脸蛋,被姑娘一把打开,怒声骂道:“哪儿来的泼皮无赖,不得无礼!”骂着转身推开柴门要回去。李员外见状,把手中的马鞭子向家丁一挥,这些帮凶便一拥而上,把姑娘拉住,任凭她撕打喊叫,却如羊入虎口,被这些打手用手帕塞住口,用绳索绑了个结实,架上马背,驮回家中给自己做妾。村子里的人只能远远观看,却敢怒不敢言。
这位姑娘名叫春花,在她出生不到百天的时候,母亲就因病去世了,是父亲把她从小既当爹又当妈地抚养了十八年,父女相依为命,度日如年。父亲名叫杨如林,是一名落魄秀才,当初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曾海誓山盟,共守百年。可是妻子在生下女儿后本来就身体虚弱,不想又得了一场重病,因无钱医治而撇下父女两撒手人寰。杨如林对女儿从小不仅像慈母般呵护,生活上也照顾得无微不至,随着她渐渐长大,教她读书写字,启发她如何做人。杨如林自从妻子去世后,信守对爱妻的诺言,他把自己在新婚时为妻子画的肖像,装框放置在桌子正中,每天在像前献上妻子生前爱吃的饭菜以表达思念。
杨如林这几天趁农活还未开始,就拉上自家的骡子,去安口买上缸、盆、碗、罐驮到陇县和麟游等山区换回粮食、核桃,然后到安口集市再换成钱。前几天,他托人在安口给女儿找了一个姓安的婆家。那家虽然也穷,母子相依为命,小伙却长得一表人才,知书达理,其母慈眉善目,忠厚老实,干净利落,他觉得这正合自己的心意,只等回家与女儿商量决定,如果春花去安口看了家没意见的话,就在秋后成亲。
有天,杨如林拉着骡子又到安口集市上去买陶瓷,正精心挑选瓷器时,一个道人手里提着一只黑盆来到他面前,说是他要去龙门洞,拿着这个盆不方便,送给杨如林结个缘。杨如林抬头看时,这位道士仙风道骨,神采飘逸,超凡脱俗,低头看那只瓷盆,黑釉如漆,油光闪亮,毫无瑕疵。杨如林心中暗喜,如此上等瓷器,实在少见。他给道人付钱,人家死活不要,只说这是结缘之物,与钱无关。见此情景,杨如林对道人说了自己的家庭住址和姓名,并再三邀请道人到家中做客,道人答应之后就走了。
挑选好瓷器,把一切收拾停当后,杨如林就一手提着道士送的黑盆,一手拉着骡子上了路。说也怪,从安口到麟游,一路走来,手中的盆连一点重量都没有。快到麟游时,他顺手把口袋里的大豆倒在黑盆里准备喂骡子,这时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硬叫他到家里吃饭,从老人家里吃过饭出来时,他看见骡子肚子已经吃圆,静静地站在那儿摇尾巴,打响嚏,神态悠闲,他弯腰去取瓷盆时,却发现盆里的大豆仍满满的,这让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他拉上骡子赶到安口集市时,早有几个相熟的客商在等他。他们交易完毕后,杨如林准备拉上骡子去住店,这时,只见骡子仰起头来向着家乡方向嘶鸣,两只前蹄不住地刨地。杨如林不觉心中一沉,想到女儿春花一人在家,自己忙于生计,多日未回,不由得心急起来。他把装大豆和瓷盆的口袋拴在驮鞍上,骑上骡子往回赶。骡子一出安口街道,仰头一声长嘶,驮着杨如林一路如飞似的赶回了家。杨如林在柴门前唤了几声春花,不见应声,急急开了柴门,进了窑门,不见女儿的身影,他顾不上拴牲口,就到处去找女儿。当他得知春花被李员外强行绑去的消息后,怒不可遏,抓起柴门外的粪叉子,跑到李家大门前高声叫骂,叫他们赶快把春花放出来。李员外指使家丁打开大门,放出几条如狼似虎的恶犬扑上前来,杨如林躲闪不及,被咬倒在地,鲜血淋漓。这时一位从地里回家的壮汉手抡镢头,奋力赶走恶犬,救下了杨如林,把他背回家中,一看,已经不省人事。乡亲们闻讯赶来,用草药医伤,给杨如林生火做饭。
一位大姐去窑门外抱柴时,不小心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跤,她爬起来一看,是杨如林的布袋子,她怎么也拉不动,叫来两个青年人把它抬进屋,解开袋子看时,竟然是满满一袋子黄灿灿的金元宝,乡亲们惊喜得不得了。有位张大爷说,杨如林有这么多的金元宝,治病不用发愁了,就派个小伙子去华亭请名医为杨如林医伤。大爷让两个小伙把口袋里的金元宝倒出来,大家当面清点,待杨如林清醒过来好交账。谁知两个小伙子用力将口袋倒提起来时,口袋里的金元宝像倒洋芋似的越倒越多,地下倒成了一座金山,可是口袋里的金元宝还是倒不完。两个小伙子把口袋放在地下,一个把手伸进口袋一摸,取出一只黑色陶瓷盆来,油光发亮。抱柴的大姐一看,说恰好没盆和面,就要去和面做饭。哪知把两碗面倒在盆里,刹那间就见面从盆里往外溢,案板上也放不下,人们急忙找东西装,可越装越多。张大爷跑到院里,跪在地下望天磕头作揖,感谢上天救了这一村穷人。因为这里已经大旱三年,颗粒无收,全村人正处在生死边缘。张大爷召集来全村人,根据各家实际情况,把金元宝和白面做了分配。
全县最好的名医被请来为杨如林治了伤,不到一个时辰,杨如林就醒了过来,大家为杨如林死而复生感到高兴,又为春花身陷狼窝而担忧,大家更加无比痛恨李员外。张大爷给杨如林说了刚才分钱、分面的情况,杨如林听后感到既惊奇又高兴,同时又对春花的安危忧心如焚。杨如林对大家说了那位神秘道人和陶瓷盆的来历。大家听后,无不称奇,由衷感谢道人救了全村近千口人的性命。当务之急就是想方设法救出春花,张大爷一手捋着银须,一面说道:“李员外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多行不义必自毙。救春花出虎穴,要用智谋,不可莽撞,容我再想万全之策。”
却说李员外把春花抢到家里后,对春花软硬兼施,想迫其就范,可是春花却不为所动。李员外看出春花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女子,一时难以下手。他把春花放在一间密室里看管起来,派了几名丫鬟在身边伺候,又有两名家丁站在门外看管。自从他把春花抢来后,几名妻妾把他围得团团转,无法接近春花。尽管他心急火燎,却不能如愿。有天晚上他趁妻子熟睡之机,偷偷下了炕,光着脚悄悄来到关春花的门外,慢慢推开门,看到房内亮着灯光,春花在木凳上正襟危坐,双眼流泪,那可怜又可爱的脸庞在摇曳的烛光下,更显得妩媚动人,另是一番风韵。李员外一下扑上前去抱住春花欲行非礼。春花见状,猛地站起来,从衣襟下面抽出一把剪子,就要朝自己的心窝戳去,口里高声骂道:“我是良家女子,仰俯无愧于天地,行止无愧于父母。我虽为女流,出身卑微,但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若再敢非礼,我就以身殉节!”李员外吓得惊出一身冷汗,赶紧退出门外,刚一转身,发现妻妾都对他怒目而视,骂声不绝。从那天晚上起,他再也不敢到春花的房间里去了。
话说张大爷那天晚上从杨家回来后,又把杨如林叙述的那位道人细细推敲了一番,恍然大悟。他要去找他帮着解杨家的厄困。
原来这道士名叫丘处机,山东登州人,他在19岁时从山东海宁做了王哲的门徒。王哲去世后,他于甲午年在宝鸡住了六年,后来在华亭李大乘和陕西扶风马钰的安排下,到了景福山北边的山沟中,开创了龙门洞山场。丘处机在龙门洞里潜心修行,他的道德修养和文章、书法的造诣很深,且声誉远播。(www.xing528.com)
丘处机这天正在龙门洞给众道士讲道,看见山门外一老汉牵着毛驴走来。丘处机低头一沉吟,知道老者前来所为何事,对道士做了安排后,从后门走了。张大爷没有找见丘处机,就把春花父女二人的遭遇讲给众道士,一道人对他说,丘道长已去解救春花父女、惩治李员外了。
这天早上杨如林一觉醒来,觉得伤病好了大半,他想起春花,不由心急如焚,拄上门口的粪叉去村东头李员外家要春花。他来到李员外家看时,见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任凭他怎样拍打喊叫,就是不开门。杨如林看见大门上的两个石狮子张着血盆大口,似乎要把他吃掉,他不由怒上心头,便拿着粪叉子到李员外家房后面的茅坑里,把那臭气熏天的粪便操上,一下把两只石狮子的头和眼睛全糊了,又把李员外家大门上的春联全用屎抹了,把沾满粪便的粪叉从院墙外面用力扔了进去,顿时听见院里面的叫骂声和狗叫声响成一片。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冲出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丁,把他按倒在地,一顿毒打。这时从村头走来一名道士,手持拂尘,向这边一指,那几个狗腿子全都使了定身法似的,动弹不得。道士近前来,用拂尘把杨如林轻轻一扫,杨如林便觉身上疼痛全消,轻松舒服。他抬头一看,原来正是在安口给了他陶瓷盆的那位道士,他转悲为喜,倒头便拜。道士双手扶起他,领上他走进李员外家。李员外家的人和狗看见这位道士之后都变得和泥塑的一般,站在那里不能动。杨如林走进关押春花的房里,父女相见,相抱大哭。道士走上前宽慰他们不要哭了,又把李员外家的仆人丫环尽皆遣散,让他们各自回家去。
这位道士就是从龙门洞专程来解救杨如林父女、惩治李员外的丘处机。杨如林父女把丘处机领回家中,取出那只陶瓷盆交给丘道长。这时村子里的乡亲们都闻讯赶来,对丘道长千恩万谢,并历数了李员外的种种罪恶。丘道长拿着瓷盆来到院子里,把盆子放院子中央,念动咒语,拂尘一甩,只见盆内一道红光直冲云霄,李员外家上空顿时乌云滚滚,暗无天日,几声炸雷把房屋烧成一片火海,李员外家除小儿子在华亭上学不在家外,其余人等全被雷电劈死,葬身火海。
丘道长又拿起瓷盆,把盆口朝向山顶,念动咒语,刹那间就见五色祥云笼罩山头,普降甘霖,庄稼秧苗探头,叶苗上水珠滚动,树木枝叶纷披,郁郁葱葱。一会儿云收雨住,一道彩虹飞出天外,南边起自龙门洞,北边连着皇甫山。村民见状,无不欢欣。
待众人回过神来,发现丘道长早不见了人影。后来人们在村子里给丘处机修了一座庙,取名“丘爷庙”。大殿正中的丘处机坐像银发鹤氅,右臂弯曲,手执拂尘,左手端一黑釉瓷盆,眼望群山,端庄威严。
这年秋天,安口的那个小伙子和母亲入赘到春花家,杨如林给他取名叫安泰,夫妻恩爱,生活幸福。过了一段时间,这对小夫妻觉得他们父母亲的性格和爱好相同,非常般配,就软缠硬磨,也把他们促成了夫妻。老少和睦,全家和谐。张大爷为把这家人树立成全村人学习的榜样,就把这个村子改名杨安村。
李员外的小儿子接受了他们家的惨痛教训,发愤读书,后来成了栋梁之材。
历经世事变迁,后来人们又把杨安村叫成了阳安村。某年,有位有身份的大人物登上阳安村的山顶,在瑟瑟秋风中但见漫山遍野的红叶,就将“丘爷庙”改成了“秋叶庙”。
(石文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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