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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垣与君子文化:卷而怀之与形就心和

时间:2023-08-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所谓“卷而怀之”,即“卷而收归”,退出官场归隐之意。而关于“卷而怀之”,据《左传》载,卫国两次内乱:(孙文子)见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惧社稷之倾覆,将若之何?”这正是孔子所说的“卷而怀之”。历史上的蘧伯玉,以“卷而怀之”能得自保著称,恰能符合这一主题。上引包咸注《论语》,说蘧伯玉“卷而怀之”乃是“柔顺不忤于人”。

长垣与君子文化:卷而怀之与形就心和

蘧伯玉之所以为君子,据《论语·卫灵公》载:

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孔子所以深许蘧伯玉,因他能在仕途中认清政治的清浊并适时决定出处进退。朱熹说“伯玉出处合于圣人之道,故曰君子”(《四书章句集注》)。所谓“卷而怀之”,即“卷而收归”(《论语集释·卫灵公上》引俞樾《群经平议》),退出官场归隐之意。包咸解释说“卷而怀,谓不与时政,柔顺不忤于人”(《十三经注疏·论语注疏》何晏注引包咸),即在政治混乱时主动避祸不与他人冲突。孔子认为这才是“君子”的正确做法。一方面不排斥合适时机下参与政治发挥作用,同时也避免冲击保全自己。孔子又说:

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论语·泰伯》)

蘧伯玉之行也可谓“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孔子对蘧伯玉的这种判断,应该是在相当了解其人后做出的。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适卫两度“主蘧伯玉家”。又载“孔子之所严事:于周则老子;于卫,蘧伯玉”云云,可见二人过从甚密。而进一步看,孔子的评价也有据可循。《吕氏春秋·召类》载:

赵简子将袭卫,使史默往睹之,期以一月。六月而后反,赵简子曰:“何其久也?”史默曰:“谋利而得害,犹弗察也。今蘧伯玉为相,史鳅佐焉,孔子为客,子贡使令于君前,甚听。《易》曰:‘涣其群,元吉。’涣者贤也,群者众也,元者吉之始也。‘涣其群元吉’者,其佐多贤也。”赵简子按兵而不动。

又《淮南子》载:

蘧伯玉为相,子贡往观之,曰:“何以治国?”曰:“以弗治治之。”简子欲伐卫,使史黯往觌焉,还报曰:“蘧伯玉为相,未可以加兵。”(《主术训》)

蘧伯玉以其仁宁卫,而天下莫能危也。(《泰族训》)

另,《列女传·仁智》载:

卫灵公之夫人也。灵公与夫人夜坐,闻车声辚辚,至阙而止,过阙复有声。公问夫人曰:“知此谓谁?”夫人曰:“此必蘧伯玉也。”公曰:“何以知之?”夫人曰:“妾闻:礼下公门式路马,所以广敬也。夫忠臣与孝子,不为昭昭信节,不为冥冥堕行。蘧伯玉,卫之贤大夫也。仁而有智,敬于事上。此其人必不以暗昧废礼,是以知之。”

由此数条可大体得知蘧伯玉在卫为相颇有治迹,“邦有道则仕”一语并非虚言。而关于“卷而怀之”,据《左传》载,卫国两次内乱:(www.xing528.com)

(孙文子)见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惧社稷之倾覆,将若之何?”对曰:“君制其国,臣敢奸之?虽奸之,庸如愈乎?”遂行,从近关出。(襄公十四年)

子鲜不获命于敬姒,以公命与宁喜言,曰:“苟反,政由宁氏,祭则寡人。”宁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闻君之出,敢闻其入?”遂行,从近关出。(襄公二十六年)

第一条是孙文子逐卫君,第二条则是宁喜弑君。蘧伯玉在两次内乱的关键时刻,被征询意见时都未参与合作,而是“遂行,从近关出”。杜预注曰:“惧难作,欲速出竟。”这正是孔子所说的“卷而怀之”。那么“卷而怀之”是之何处呢?《说苑·复恩》一段话可提供一些信息:

蘧伯玉得罪于卫君,走而之晋。晋大夫有木门子高者,蘧伯玉舍其家。居二年,卫君赦其罪而反之。木门子高使其子送之至于境,蘧伯玉曰:“鄙夫之子反矣。”木门子商得罪于晋君,归蘧伯玉,伯玉言之卫君曰:“晋之贤大夫木门子高得罪于晋君,愿君礼之。”于是卫君郊迎之竟,以为上卿。

由此可知蘧伯玉确为避祸转徙异国。明确了上述背景,我们进一步来看《庄子·人间世》中蘧伯玉的第一次出场:

颜阖将傅卫灵公大子,而问于蘧伯玉曰:“有人于此,其德天杀。与之为无方,则危吾国;与之为有方,则危吾身。其知适足以知人之过,而不知其所以过。若然者,吾奈之何?”

蘧伯玉曰:“善哉问乎!戒之,慎之,正女身也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虽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为颠为灭,为崩为蹶。心和而出,且为声为名,为妖为孽。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于无疵。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戒之!慎之!积伐而美者以犯之,几矣。”

《人间世》篇列内篇之四,其主旨郭象说乃是“与人群者,不得离人。然人间之变故,世世异宜,唯无心而不自用者,为能随变所适而不荷其累也”(《庄子集释》卷二中),即在纷繁的人间如何调适自我角色、心理以避祸远患。而这一篇尤其关注君臣相处之道。作为本篇主体的“颜回之卫”“叶公子高将使于齐”“颜阖将傅卫灵公大子”三则寓言,都围绕人臣如何在乱政昏君之下求安全之策。历史上的蘧伯玉,以“卷而怀之”能得自保著称,恰能符合这一主题。这应该是庄子引之立言的主要考虑。而在上引引文中,蘧伯玉提出“形莫若就,心莫若和”“就不欲入,和不欲出”的主张,认为与侍奉君主,外在表现应是无限的迁就随顺,内在则不与之同流合污,保持内心之安顺与平和。外内相得,各行其道互不干涉。只有这样才能够通达无滞,存国安君保身。

那么《人间世》中蘧伯玉的这种思想,与他本人真实的思想有何联系与区别呢?上引包咸注《论语》,说蘧伯玉“卷而怀之”乃是“柔顺不忤于人”。不可否认,离开官场确有“不忤于人”的一面。但如果从《人间世》出发看,恐怕未必能达到包咸所说。因为选择离开,“从近关出”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对在位诸君如孙文子、宁喜等人的不合作,本身就是“忤”,就已经不是“形莫若就”了。对于这种特立独行的离世隐居之举,庄子其实并不赞成。《庄子·外篇·刻意》里对“刻意尚行,离世异俗,高论怨诽,为亢而已矣”的“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渊者之所好”进行了批评。因为这种行为太过标新立异,与世俗格格不入。他赞许的是“不刻意而高”的“圣人之德”,也就是郭象指出的“随变所适而不荷其累”之人。用《人间世》里的话说,是要“行事之情而忘其身”。在庄子看来,无论天下有道无道,都应该随顺于世而行,而不是简单选择离开。《论语》“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一语,在《人间世》“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一节中,借接舆之口已被改成“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郭象解释道“付之自尔,而理自生成。生成非我也,岂为治乱易节哉”。这是一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人间世》)的心态。因此如从庄子立场出发,蘧伯玉应该做的不是离开,而应是对卫国在位者持“为婴儿”“无町畦”“无崖”的随顺。这实际上也就把孔子“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的观念否定了。

蘧伯玉的进退出处,由《论语》“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到《人间世》的“形就而不入,心和而不出”之道,显然已被庄子进行了一次创造性的转化。窥探这一转化过程,在“卷而怀之”与“形就心和”之间,我们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儒、道二家在士人进退上细微却显著的思想分际与价值差异。然而问题在于,即使老子身为周守藏室之史,后来有“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之举,庄子亦以“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的决绝辞楚王许以为相之聘。他们都无例外地选择了“邦无道卷而怀之”。那么道家的这种“形就心和”之道,在“人间世”中究竟当落在何处呢?这或许是一个值得深思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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