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实践路径就是传统中国哲学中所说的工夫论。按照牟宗三的理解,儒道的哲学都是从德性实践的态度出发,以自己的生命本身为对象,绝不是如希腊哲人之以自己生命以外的自然为对象。[20]这决定了儒道都特别重视实践工夫,成为一种关于生命的学问与智慧。在这方面,孔子特重礼对人格养成的重要意义,当颜渊请问何谓“仁”时,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论语·颜渊》)要依循于一套礼制,使自己的行为举止合乎规范,从而逐渐归复于人的本心之全德——“仁”。孟子也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孟子·尽心上》)所谓“存其心,养其性”根本就是在心上做工夫,把自己本固有的“四端之心”加以扩而充之,久久用力,勉勉循循于存养之,使得自己的善端能够不断生长。这样不仅可以成就一个仁人君子的人格,还可以开出“不忍人之政”,走向王道政治。荀子说:“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君子之学也,入乎耳,箸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荀子·劝学》)荀子劝人以进学,为学才可以避免有悔吝过错,日日存乎心,并将其直接体现在个人的仪容仪表、行为举止上。儒门内,还有程颐言“人心莫不有知,惟蔽于人欲,则亡天德也”[21]。要防检人欲的纵肆,而丧失本心。以及主张“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22]。不仅要勤于涵养内心德性,也要注重对道德知识的学习,树立起牢靠的道德信念,以道德理性战胜卑微、堕落的习性,养成刚大贞固之人格。此外,《礼记·表记》中“君子庄敬日强,安肆日偷”的“持敬”观念更是发展成为宋儒的核心工夫论,强调通过“居敬以穷理”才能克服散漫,保持端庄整肃,提撕精神,形成清明饱满的人格。
而道家中,老子说:“涤除玄鉴,能无疵乎?”(《老子》第十章)排除心中的杂念,澄明心境,做到不留半点瑕疵的染污,如此才能使自己的心玄妙灵通,将事物照察得明明白白。又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老子》第十六章)。至于虚空之极致,恢复到寂静的本质,以虚静自守即秉要执本的修心工夫,达到少私寡欲,清静无为。这显然是道家最基本的一项修养工夫。庄子则是主张“于事无与亲,雕琢复朴,块然独以其形立。纷而封哉,一以是终”(《庄子·应帝王》),就是在任何事上都不要有所偏私,能够弃除雕琢装饰,返璞归真。所谓“块然”是形容人之形如土块,去琢复朴之后的情状,说明他能够在纷纷攘攘的世事中保持真性,终身常如此焉。并且,“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庄子·大宗师》),即祛除一些肢体欲望方面的烦累,排遣掉过多的知虑,是为“坐忘”。这种“忘”也是要忘却“仁义”“礼乐”这些外在附加的观念或形制。因此,《人间世篇》中还说“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庄子》中的“心斋”其实也就是老子所强调的“致虚”,通过以上的工夫实践,自然能至于虚境,做到无有执滞。(www.xing528.com)
但无论如何,道家的工夫实践都是要回复到一种最本真的状态。老子常常以婴孩来形容这种存在状态,如“专气致柔,能婴儿乎?”(《老子》第十章)“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老子》第二十章)以及“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老子》第二十八章)。这说明道家将一种人格理想寄予最本初的无染尘杂、质朴纯真的时刻,守望着开初的文明。这种对本真状态的回复,在儒家那里也可以见到,如《诗经·烝民》中有“民之秉彝,好是懿德”的观念。孟子说:“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孟子·离娄下》)以及他常讲的要葆有“四端之心”。这都是试图感发人们去回复一种最本真,并且是本有的性情,以此来彰显光明的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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