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髈德兴的故事：从湾里村到钱家村，一场逃亡之旅

（根据钱明志收集的资料整理）

在钱家村老一辈人的记忆里，长髈德兴绝对有名。其与同时代的鸡骨头阿四和木瓜杏林，是那个时代村上人的共同记忆。

长髈德兴，姓钱，腿特别长，绰号长髈。生于民国十二年（1933年），父亲裁衣阿四，母亲张氏，世居钱家村。德兴祖上留有田地三四十亩，房屋三直落，后埭有楼房，在五四房建造之前，他家的房屋是钱家村最好的。钱德兴父亲生其时已是正好六十知天命了，老来得子，溺宠程度可想而知了。德兴十五六岁时，身材异常高大。经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结了婚，对方是陆家木桥后房张五房的女儿，开药店，嫁妆也不薄。婚后生了两个儿子。没几年，父母先后去世了。但长髈德兴的贪玩、懒惰、好吃却没有一点改变。

德兴没有正当营生，四口之家就依赖祖上的二三十亩水田的租金生活。如果能节俭勤恳，维持这个小家也毫无问题，但不幸的是，德兴喜欢吃好喝好，在其他人家温饱都是问题的年代，德兴必须每餐必荤，这就不是二三十亩薄田能承受得了。村里慧明寺前有几块青石板，钱德兴天天在青石板上与人赌“车马炮”。因好赌，又有些家产，输后不欠资，与他赌的人常常串通谋算他。长髈德兴尽管知道还是照赌不误。不过二三年辰光，田地就被德兴吃光了。老婆的嫁妆也没了。没了田地的德兴，打起了房子的主意。但房子如卖光，只能住露天，所以德兴倒也不是全卖掉，他陆陆续续将房子卖给了洋鬼子阿五陈吉安。连续几年下来，只剩下一间大门间和一个过路间。

少一张嘴就少个负担，长髈德兴狠了心将小儿子送了人。妻子眼看着过不下去了，就带了大儿子走了。尽管只剩下自己一张嘴了，但长髈德兴无经济来源，还是没法生活，不得已，便跟了别人去打工，可这起早落夜的苦日脚哪是德兴能过的？于是又跑回了家。鸡骨头阿四钱德昌告诉身无分文的德兴，国军正在买壮丁，一个壮丁可补贴20担米，到了前线还有军饷，这对德兴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以前国民党派壮丁，每个村都有名额，江南人家一般都不愿去当兵。江南物产丰富，只要有一小块田地，人不懒惰，即使是最严重的天灾人祸的岁月，也勉强能扛过。而且长期农耕生活，人习惯了待在自己的土地上，方圆也不走出十里。所以派下来的壮丁名额，总是很难凑齐。在别人躲都来不及的情况下，德兴欣然报名，很干脆地把自己卖了，并迫不及待将20担米换了银圆。同年去的还有鸡骨头阿四钱德昌和陆家木桥的张某。

其实德兴早有自己的算盘。到了军营后，那个训练也不是他能吃的苦。所以德兴到达目的地的第一天就察看了地形，并伺机逃跑。1948年后，国民党给打仗的士兵发20发子弹，规定交战时必须打光子弹。于是两军交战时，连对方的影还没见，士兵们就朝天放枪，噼噼啪啪一阵，子弹放光，人就往回跑了。钱德兴也就趁乱跑回了。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对德兴也不例外，没过多久，德兴就又出现在了扶驾桥。

那时部队里常有逃兵，也常有告密者。长髈德兴逃回家不久，捉逃兵的就夹屁股跟来了。据说是鸡骨头阿四告的密。捉拿领头的是张某。钱家村三面环河，通外只有圣潭桥一条路。张某当然熟悉钱家村地形，早在圣潭桥布了局，同时又守住了钱家浜底和五四房两边弄堂。长髈德兴只得逃落北，但不到30米就是马西港。望望身后，追逃的人已包抄到屋后了。虽已初冬，长髈德兴只能咬咬牙，跳入了河中，向北岸逃去。上了北岸是东水心墩，还在追拿者的射程内，只能继续往北跑。水心墩北侧是落驾港口，长髈德兴没有一丝犹豫就跳了下去。爮上岸，是湾里村最东北角的沈家老坟头。东边是圣堂漾，北面是中沙渚塘，往西是旱路，但万一那边有人把守，前面的河就白跳了。长髈德兴就跳入了沙渚塘。长髈此时的优势就完全凸现了，三条河面总宽120米，长髈德兴不到十分钟就过了。于是传说就越传越神，说德兴不是游的，是因为髈长，跳过去的。长髈德兴逃脱了追捕，“鸡骨头阿四通风报信，长髈德兴死命跳三河”就传开了。但其实当时追捕者也能开枪的，毕竟是同乡，张某不好意思下手，这其实才是德兴捡命的原因。(www.xing528.com)

逃过沙渚塘后，德兴躲在李家浜一家亲眷家里。过了几天，李家浜待不牢了，德兴回了钱家村，也不敢公开露面，就躲在前埭钱云桥家中，借钱度日。时间一长，也无钱可借了。这时德兴又将自己去卖了壮丁。在本地当兵。

1949年5月，崇德县解放了。对于国民党的地方兵，投降的人员愿留队可留队，不愿留队的可回家。无处可去的德兴选择了留队，参加了解放军，被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驻崇德县县大队，从此光荣地担负起了保卫崇德县政府的职责。

参加县大队后，钱德兴总算有了一份正常的职业。1958年，崇德与桐乡两县合并，人员缩编，德兴被缩编了，退伍回家。当时正值人民公社，大集体生产，大食堂吃饭，行动军事化，生产战斗化。每个人要服从命令听指挥，不下地干活就不准吃饭。长髈德兴哪会正经干活？偷懒成了习惯，流火髈是其最充足的理由。

1962年秋的某天，大队里突然来了两个人，叫德兴去趟大队，德兴不肯去，其中一人想去抓他的手臂，结果被德兴一甩，那人差点摔倒，但后来还是被揪了去。据说是德兴多次上访，要求照顾其生活。后经人武部核实，其参加过解放军，于是每年付给他一定的生活补贴。

1983年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好吃懒做了一辈子的德兴去了崇德司马高桥姐姐家，姐夫病故后，去了敬老院。去世前由其大儿子接到了骑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