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清河之危发生在咸丰十年。据《王家营志》记载:
正月,宿永捻首李大喜纠众东下。二月朔,连陷王家营、清江浦。[时]承平日久,民无守志,其始率宴然行乐,谓贼终无来犯理,官军尤癃怯不可恃。贼既至,奔北死亡,莫之能救。以故焚掠独惨,北起小营,南极淮岸,数百年之积,但有赭垣。[21]
警报至淮城,因为河督正夜宴,不敢禀告。二十六日,清军才急忙募勇防河。“河在湖滩,绵亘数十里,兵勇少不能周,且又浅窄,褰裳可渡也。”于是清江浦居人迁徙将空。二十七日,捻破桃源,二十八日入淮安府境,焚掠湖滩。二十九日,都司德兴阿以为剿捻获胜。“捻已退,报居人,逃者复二三归。”三十日,捻军从小桥径自渡河,此处即德兴阿所报获胜仗的地方。二月初一日,捻军入清江浦放火结营,其众四处出击,东入山阳境,南至蒋家坝,西至杨庄,西北至渔沟,北至刘皮,东北入安东境,到处肆意焚掠。又从南集、板浦、大伊山诸镇分股回驻地。一路走沭阳,一路走安东。走沭阳的一支,至钱家集遇官兵,被官兵击败,北渡沭河后撤退;走安东的一支,至蔡工遇官兵,捻众被击杀数百人,以多寡不敌抢渡中河,穿过安东境,西走云家渡,乡人调集练勇与之战,练勇败退,死数十人。捻军沿河寻找渡河机会,焚烧其所掠衣物,终因官兵不能禁止,抢渡而去。[22]
清江浦失陷,这在当地的历史上是一件大事,对吴棠来说也是一件大事。二月初八日钦差大臣袁甲三接到漕河督臣联英、庚长咨信:大股捻军阑入清江,河臣庚长退守淮城。其实河督手里的官兵并不少,“江南河道总督统辖三道二十厅文武员弁数百员,操防修防各兵数千名”[23]。这些兵比吴棠手里的兵多得多,也正规得多,失利只缘未事先预防。袁甲三以“清江为南北锁钥(无城可守),关系江淮全局”。遂派克蒙额、向得聪等统带马步队一千余名驰赴清江堵剿,但因“贼势甚重”,清军“尚嫌单薄”,不能取胜。两淮盐运使乔松年也积极防堵:“二月初二日,接到探报,捻匪大股扑陷清江,臣即函商福建提督李若珠派兵往援。”[24]清政府接到清江浦失守的禀报后十分着急,传谕联英、庚长:
清江为南北咽喉,地当冲要,必须赶早克复,方不致蔓延腹地。……倘令捻逆日久盘踞清江,致南北道途梗阻,甚至窜往东南,朕惟联英、庚长是问,决不宽贷。[25]
捻军对清江浦抢掠焚烧,地方典籍里对这方面的描述俯拾皆是:
贼之初至也,乱民起,挟梃操刀,百十为群,以要于路,遇逃难者颠越,取其尤桀者迎贼为之导,故虽村落间亦搜括无遗。清江浦素号繁富,且南北之冲,舍舟登陆,车货溢通衢,故是役贼所得为独赢。归,出黄金以市一两易钱四、五缗而已。至于千金之裘,连城之璧,素为高明之家所宝贵者,一旦贱若土苴矣。[26]
贼既至,奔北死亡,莫之能救,以故焚掠独惨。北起小营,南极淮岸,数百年之积,但有赭垣。[27]
皖寇陷清江浦,河员裁而帑金绌,向之铜山金穴,湮为土灰。百事罢废,生计萧然。[28]
捻军在对清江浦进行烧杀抢掠后撤出。二月十三日,清军“收复”清江。捻军过洋河,“由宿迁、睢宁分扰,冀图两路归巢,胡元昌等先带步队驰抵宿迁,十六日会同吴棠等团练并力击退”[29]。
对于此次清江浦失陷和淮安府的防守,四品封职、前侍读候补内阁中书、山阳人丁晏咸丰十年六月廿四日在给曾国藩的信中这样记述道:
本年春初,吴观察棠自徐来信,捻匪出巢,必然东窜。晏闻之遍告同乡,各出资费,整练民团。而清江优觞宴会,绝不防维。署漕宪联帅于正月二十七日传集官绅,议守淮郡,以总办属晏主持。……是时清江已陷,城外火光烛天,马队成阵,郡城万分危急。晏登陴固守,民团万有馀人,火器齐全,烛光夜如白昼。……在城仅弁勇二百馀人,每日出队,奋身杀贼,迭获胜仗,共杀贼数百名。贼兵远窥,不敢直薄城下,得以转危为安。此前在咸丰三年,金陵、镇、扬相继失守,淮郡城又一空。晏与今淮徐道前清河县尹吴棠交深骨肉,捍御同心,又获安谧。[30]
所以此次清淮紧急,吴棠身在徐州,未能亲自保卫清江浦,但对保卫淮城的安危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的,只是吴棠在场与否,结果却大不一样。
时人曾将清江浦的失陷归咎于吴棠被调离清江,前赴徐州。“袁端敏公督漕,江北兴团练之役,将以棠任其事,当路又不许,去守徐州。十年,皖捻李大喜遂陷清江浦。始檄署淮海道。道路经过,火壁灰灶,残肢剩体,与民相视而泣。方整顿伤夷,诛锄蕴孽,粗有纲纪而已。”[31]言辞之间,对袁甲三调吴棠离淮颇有怨言,认为如果不是吴棠被调走,捻军或许不会攻破清江浦。第一次清江浦的防守,吴棠不战而屈人之兵;第二次吴棠不在,结果清江浦就被焚掠甚惨,不由人不产生联想。
清江浦的失陷导致了一系列未曾预知的后果。捻军撤出清江浦后,清政府得以喘过气来,同失守的官员秋后算账。三月二十二日,清廷命军机大臣传谕何桂清、联英曰:(www.xing528.com)
清江虽已克复,而桃源、宿迁一带民不畏官,恃强抢夺,总由地方官见贼先逃,致为百姓藐视,此风断不可长。……著何桂清会同联英查明失守之文武各员,从严参办,勿令偾事之员忝居司牧,贻患地方。清淮一带防守事宜,即著妥筹布置,勿致临事周章。[32]
此谕一出,两淮盐运使乔松年参奏河督庚长。清廷派刑部右侍郎文俊前往江苏查办。文俊复奏:
江南河道总督庚长,当清江防堵吃紧之时,辄因酬神演戏,已属不知缓急。犹复观剧终日。迨闻贼警,仓惶出队,迎剿失利,遽行退入淮城。尤属畏葸无能,有负委任。[33]
接着湖广道监察御史薛书堂又弹劾联英、庚长,并请裁汰河员。于是清政府首先裁撤了江南河道总督一职,河务由漕运总督兼理。这为吴棠日后成为最有权力的漕运总督铺垫了基础。后来王大臣会同刑部定拟庚长之罪为“斩监候,秋后处决”。咸丰帝改为“从宽发往新疆效力赎罪”[34]。
清江浦失陷对吴棠又是一个机遇,此后的任命凸显了他练勇的成绩和个人的能力。吴棠这时候的官职只是署徐州府知府。因为在捻军扰淮期间,不畏艰险,带领兵练协同官军作战,既没有闻风先逃,也没有借口兵力单薄而避其锋芒。因此,在清江浦收复以后,吴棠又得到了一系列的保举和升迁。首先,负责清淮军务的云南提督傅振邦在奏折中提到了吴棠的作用。二月二十五日傅振邦奏言:
据田在田函称,连日派队督同桃源县知县张朝珍号召民练攻取桃源,旋因贼股由邳、宿窜扑,当即回军迎剿,并饬吴棠招集邳、宿一带民团分路将贼击回,贼向徐郡杨庄窜去,官军于二月初三日折回桃源,迭次进剿,知县张朝珍带勇驰至,将桃源收复。[35]
刑部右侍郎文俊到清江后,首先察访清江的修防情况,在奏报中又提到吴棠。五月初六日己亥,文俊奏言:
钦奉谕旨查清江西北沿河一带挑濠筑圩等工,均系紧要,地方藉防捻窜扰,自杨庄头坝起由清河而南至张福口引河高堰十四堡止圩工一段,系庚长督率官绅倡捐兴办,并未动用正款钱粮,现在已报工竣。……臣访查朱善张、吴棠素得民情,实心办事,将来工竣后即由该道等就近查勘以昭覆实。
咸丰帝命军机大臣传谕徐州道王梦龄曰:“尚未完竣(圩工)著王梦龄即饬朱善张等妥为劝导,赶紧修筑,以资捍卫。其应如何严定守圩章程著王梦龄相度情形悉心筹议,详细具奏。”[36]吴棠修筑圩寨的认真态度借此再为咸丰帝知悉,吴棠的官职和权力得到快速提升。
咸丰十年三月,署淮海道。闰三月,署徐州道,兼摄徐州府事,办理徐州粮台。四月,始赴任所。五月,奉旨补授淮徐道。吴棠来往于淮徐两地,练团修寨,保城卫民,深得淮徐民心。“去,淮海之民争互攀留,致相仇疾。”[37]
署任徐州道刚一个月,就又离徐赴淮履新任,徐州士民攀留,吴棠特留诗一首慰徐民:
示尔徐民,俾知我意。我去尔留,至再至四。既尽私情,须识大意。设官分职,自有位置。士民保留,本属违例。日夜守候,失尔生计。贼烽逼近,不应远离。各人早归,时时预备。几句好言,赠尔须记:存心靠天,养生靠地。富莫贪财,贵莫恃势。根本所在,父母兄弟。谦和取福,骄亢致戾。贼骑窜扰,留心保卫。守可万全,战防失利。指日大兵,扫清丑类。凿井耕田,即还元气。他日好逢,莫劳记忆。绅董明理,一一指示。毋得阻违,致贻后累。[38]
吴棠在署徐州道任上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是这一个月却又为他带来了荣誉,他得到了负责清淮军务的云南提督傅振邦一次新的关键性保举。咸丰十一年正月初六日,傅振邦奏道:“徐州道吴棠总理粮台以来,正当饷绌之际,独能竭力筹画,维持大局,并劝捐粮石,接济练勇,得以屡克各圩。”[39]吴棠因此被赏加按察使衔。
吴棠上任淮徐道不久,就又得到新的任命,和他以前的练勇成绩有关。五月二十九日壬戌,大学士彭蕴章、大理寺少卿潘祖荫、鸿胪寺少卿曹毓英奏请“以本省绅士练本地团勇,庶于自卫身家之中,兼收众志成城之效”,“绅士固必须公正而地方官亦须慎选贤能帮同办理”。“查有现任大理寺卿晏端书、候补盐运使潘铎均曾任封疆,才识练达,该员等籍扬州、江宁二府,可否简派一员督办江北团练?淮徐道吴棠谋勇兼优,舆情爱戴,可否即以该员帮办江北团练?”清廷据此谕令吴棠帮办江北团练:“著派大理寺卿晏端书作为江北督办团练大臣,驰驿前往,并著淮徐道吴棠帮办团练事宜”。[40]此后,吴棠又奉命帮办徐、宿剿捻事宜。十月二十六日奉上谕:“徐宿剿匪事宜,江南淮徐道吴棠暂行帮办。”十二月二十日奉上谕:“淮徐道吴棠著帮办徐宿剿匪事宜。”[41]此前在咸丰七年,太平军围六合的时候,吴棠就曾帮办过浦、六防务。[42]而清廷之所以任用其帮办军务,还可上溯到咸丰三年吴棠练勇保卫清江浦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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