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客(来)之争,存在于广西各地,由来已久,近代桂东南地区尤烈。大抵说来,“土人”是指本地壮、瑶等土著居民,还包括早先来到本地,在本地生活时间长久,已经融入本地社会的外地人。“来人”也称“客人”、“客家”,是指新近从外地迁来的汉族移民。1954年和1960年有关人员进行田野考察得知:“所谓来人,即后来从外省搬来入籍广西的人,而土人则是原来就居住在广西的人,其中包括汉、壮、瑶……”[77]
鸦片战争以后,随着五口通商的扩大,洋货大量倾销于中国,导致一批农民、手工业者破产、失业。另一方面,清政府为支付战费和赔款,大量搜刮民脂民膏,进一步加速了人民的贫困、破产。还有,大量水陆兵勇被遣散,流离失所,走投无路,到处游荡,成为社会不稳定的因素。在这样的情况下,广东、福建等沿海省份的无业游民涌进广西,邻省湖南等地的流民也从桂北进入广西腹地,谋求生路,形成一股“来人”、“客人”流。
外省人进入广西后形成了新的土客人口比例格局,广西右江道严正基说:“粤西……通计土著十之三四,柳、庆、桂、平四郡,楚南垦荒、贸易者多,粤东间有民人亦略相等,闽省差少;梧、浔、南、镇、郁等府州,半与东境毗连,垦荒、贸易,占籍者多系东人,闽人间亦有之。”[78]现在看来,道咸间广西全省土著只占总人口“十之三四”的说法未必准确,但外省人的足迹已经履及广西大部分地方,则是可以肯定的。
外来人潮水般地不断涌入,使广西本来就很严峻的人地矛盾更加尖锐复杂。这一点,清朝最高决策者了如指掌:“客民占据土境,相沿已久,多有窒碍。”[79]可以说,外来人口的增加,打破了原有的人地格局,使人均耕地面积大幅度减少,这是土客矛盾形成的重要原因。
从争夺耕地演化出来的,有争水塘、争水灌田、争风水、争坟山、争松山、争竹林、争草地等,由口角争执开始,逐步扩大,变成村与村之间、数村之间的械斗,烧毁房屋,相互攻杀,酿成命案。贵县庆丰的土人和客人,为争夺汶水塘而大打出手,土人为争夺松树岭把丘姓客家人赶回广东[80],如此等等,就是例证。
本地人耕地少,外来人觅食更难,为了活命,一些不良之徒铤而走险,干起了伤害本地人的事,这也是土客矛盾形成的原因。有记载说:“初,粤西地广人稀,客民多寄食其间,莠多良少,结土匪以害土著之良民。良民不胜其愤,聚而与之为敌。黠桀者啸聚其间,千百成群,蔓延于左右江千里之间。”[81](www.xing528.com)
土客之间的经济压迫,是土客矛盾的另一引线。阳万土州(治今田阳县百峰乡百峰街)“土人黄卜能等,因挟客民重利盘剥之嫌……黄卜能、李德洸纠众一百一人,殴毙客民黄德亨等五十九命”[82],成为轰动一时的大案。
争夺妇女,是土客矛盾的又一个原因。好色的来人温阿玉,为娶贵县龙山一位漂亮的壮族姑娘做小老婆,酿成一场规模巨大的械斗[83],就是明显的例子。
在武宣三里的那羊村,来人林发堂把村里的黎、韦、廖姓壮人赶走后霸占他们的田地,还不许壮人上三里街。壮人以牙还牙,在附近建了一个太平圩,也不准客人来赶圩。而双方的械斗,经常发生。[84]
有记载说:“广西有客家村落甚多,但不若本地村落之强大。本地人与客家人之感情甚坏,互相仇视,一有事端发生,仇怨更深。”[85]“每因口角、微嫌,酿成巨患,睚眦小失,辄起衅端。我州……来土杂居。□□□闾相接,无奈田畦各别,遂至械斗频年。既田地之多荒,并行人之绝迹。”[86]但因吏治败坏,政府无能,“州县不为理其曲直”,[87]或撒手不管,或找不到治理的良方,最后听之任之,使社会治安进一步恶化,底层民众深受其苦。
总之,多种体制并存下统治者之间的矛盾、土司残酷压榨少数民族民众引起的矛盾、来土之争造成的民族矛盾交织在一起,是道光时期壮族地区社会矛盾的缩影。当这些矛盾发展到高峰的时候,社会激变也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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