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额田赋已把自耕农压得喘不过气来,而正赋之外的种种苛捐杂税一齐压来,层层加码,更使自耕农死去活来。“纸笔之费、舟车之费、藩司平余上房之费,新加砝码,额外饷余,筹补于正耗之外,每两须一钱数分,凡此皆急于正供。此外官垫民欠,统总捐摊,州县不得不解,不加之民,则赋于何出?”[35]“州县办公无出,不得不于正赋外量加火耗,廉如陆清献,亦俯仰随俗,派耗四分,以供支应。其他多则数钱,少亦钱余。此私派也,视官之贪廉以为多寡,无定数也。”[36]这种情况,在广西有过之而无不及。如邕宁县有一个名叫“卯铺”的田赋承包机关,“该卯铺以银伸钱,其价格又无一定标准。……自(康熙)后银日贵而钱日贱,此辈辄上下其手,有纳银一两,规取制钱至十余千者。又复巧立种种名目,苛收横索数十倍于正供。稍一不遂,鞭笞之下,缧绁随之。”[37]
在隆安县,正供之外,另有“月规”名目。“嘉庆庚辰(1820),钟皆山邑候莅位伊始,有不肖之户科,除干办银壹千两外,更增月规一款,每月加银一百五十两,一年该银一千八百两。通盘算,一任官共靡费银一万二千一百两。……剥民奉上,以自肥其身。小户疾首痛心,甘受其冤而莫可控诉。……频年以来,蜂螫当途,荆榛满路,或蹂躏劫掳,烧毁民房;或锋镝交加,横尸暴野。不得已保举看守包费,较征银数倍。从此妻子离散,乡村寥落。”[38]
从中央到地方,从州县到甲亭,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都得农民供养。位于滇、黔、桂三省交界的西隆州(治今隆林各族自治县新州镇),当地少数民族中流行的“锄地谚”,把农民遭受层层盘剥的情况披露得淋漓尽致:
一锄供官二锄吏,
三锄甲差四皂隶,
五锄六锄头人把事,
七锄锄到自家的。[39](www.xing528.com)
当时西隆州下设6个甲,每个甲下设6个亭,各设甲差。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偏僻小州里,甲差相当神气,常常仗势欺压百姓,尤其可憎。故当地壮、彝、苗等民族农民以锄地打比喻:锄地七下,仅有一下归己,其余六下是为各级官吏以及基层甲亭的甲差、皂隶、头人、把事锄的。绝大部分劳动成果被有权有势的人窃据,这是何等的不公平!
差役借官压人,胡作非为,是很普遍的事。在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地浔州府(治今桂平市)“各州县差役,凡有告案奉票拘传,并催缴纳钱粮等事,无不乘坐竹兜。一至乡间,即先索夫价、饭食及名为鞋脚钱文,多方需索。稍不遂欲,即倚借官势,遇事生风。是各役以承票为利薮,而井里之受其累者,悉难枚举。”为此,当局曾勒石为碑,严禁差役乘坐竹兜下乡为非作歹。[40]然而,在官府里当差的,常常看到官员腐败、丑恶的嘴脸,又怎能抑制自己贪婪的欲望?
除了遭受差役欺负之外,各族百姓还要负担大量来自官府的徭役。方志记载:
有阳奉阴违、藉端射利之乡保、总保,动辄违例滥拨,陋弊复兴:一派累上下陆路夫,二派累水团往来纤夫,三派累采棘樊监,四派累修盖后衙墙垣,五派累陈村厂役。更有盘仓、解犯、护饷、递文等役,种种苦累,民困难纾。[41]
邑中素苦徭役,凡修葺城垣、公署、刑狱,砖瓦灰石,派民供亿。而上司过境,勒派民夫,多至千数百名,枵腹守候,其苦异常。县署又多收白役,每奉票下乡,乘坐蓝舆,俨同荐绅出城时,即藉称办公,向铺家索取货物强赊。……道光间(1821—1850)故态复萌,差役中有总头、都总头、都都总头之称,乘轿入乡,索酒食、鸦片烟、夫脚等费,多至数十千文。临审时,铺堂、送案等费,多者亦数十千文。[42]
农民和商人为徭役所害,不胜枚举。而农民“惧差役之累,立券书诡寄绅士门下,借以荫庇,而钱粮则自输纳。年远,豪强者遂夺其田,细民多愚弱,不敢校。即有讼于官者,官即据券书姓氏为证,而豪强又往贿遗鬻田者,使实其户,于是讼反不胜,而以无证受罪,吞声忍泣,莫可控诉。”[43]可怜的农民本想躲避徭役而立字据以求官庇护,却想不到跌进陷阱,落个田地丢失的下场,正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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