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生除了为事业奔波外,最钟爱的就是对文物的收藏。除商周青铜和碑帖外,其余无所不爱,尤对有名人题字的古砚和商周古玉兴趣最大,其数量之多,质量之精,价值之昂贵在全国文物收藏界中尚属罕见。以古砚而言,论品种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论年代溯自汉代;论品种有陶、瓦、砖、泥、铜、铁、石、瓷、玉、木;论数量数以千方。他逝世后捐献的这近3000件文物,是父亲多年节衣缩食,不吝重金,多方奔走收购而来的。他曾对出售古玩的商人说:“只要是精品,不管多少钱,统统往我家送”。记得父亲晚年曾对我说过:“要是我将购买文物的钱用来买钻石,可以买一大簸箩”。
父亲为收藏这众多的文物精品曾花费了几十年的心血。在“七七”事变以前,天津日本租界有个叫大罗天的古玩市场,大约有几十家古玩店铺。父亲差不多每天都到那里去看,遇到有收藏价值的就买下来。差不多每次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收获。古玩店铺的人也经常到我家来卖文物。“七七”事变后,天津大罗天古玩市场拆掉,大多数文物店改移到劝业场、泰康商场、天祥市场,还有马场道一两家以及北门里口等处,这期间父亲到泰康商场的时候居多。就这样日积月累终于收藏起这些无法估量其价值、璀灿无比的文物珍品。
父亲对这些高价收购到的文物均悉心保管,对其中精品都用珍贵的楠木、红木、黄杨木甚至紫檀木做外匣,一一分别装藏。并由大伯父徐世昌(擅长草书)、八伯父徐世襄(擅长篆书),或他本人在外套上题铭刻字。对那些有来历的精品还在匣中的缎里上题跋,注明出处。若有的漆盒因年久失修,有开裂、破损、残缺之处,他便请北京一位有特殊手艺的工匠孙天庆师傅(原在北京古文化街,现琉璃厂处,俗称“小器作”,除做各类硬木小器件,还兼营修理硬木家具。)进行修补。修补后的东西就是内行人也看不出哪些地方是修补过的。
对收藏、保管的文物之中,父亲尤爱古砚,他曾将所有收藏的古砚整理成系列。在他所收藏的古砚,上至汉代,以明、清两代为主,传世品居多。均质料名贵,雕刻精美,形式多样。在古砚的制作上,综合了雕刻、绘画、书法等各方面的艺术。这些砚材的质地都有宜发墨、不损毫、蓄水不涸、质地细润等优点。如宝晋斋研山砚滴水少许,在池内可经旬不竭。有些砚台的砚材十分名贵,如端石中的清花、蕉叶白、火捺、鸲鹆眼,歙石中的金星歙、澄泥中的朱砂澄泥等均为稀世之珍。从砚台的形制上看,有唐代的箕形,宋代的抄手式、明清的随形、方、圆、八角等。从花纹雕刻上看,有宋代的“鹦鹉石砚”、元“白玉凤砚”等均显示出宋元砚刀法简练、古朴的风格。明“十八罗汉洮河石砚”、明“荷鱼朱砂澄泥砚”,表现明代刻工的精细。清代的卢葵生漆砂砚,以体质轻巧著称。从砚材的史料性来讲,有些还镌刻名人的书法,手迹有珍贵的文学价值和学术价值。如明顾从义“摹刻石鼓文砚”,砚上的铭文按宋拓本石鼓文摹刻。“石鼓文”是我国最早的石刻文字,具有很高的文字研究价值。
父亲在“藏砚手记”中写有他藏砚的宗旨:“吾人收集古人之研,不独以研材之极美,刻工之精细,而在充分表现其人之心灵,意境、节操、哲理、情绪、诗意等,形之于砚”。可见其藏砚之水平已升华到极高的思想境界。
父亲从1934年起,将古砚整理成系列,并准备编撰砚谱。为此,他曾从北京请来了艺林高手,也可以说是中国第一拓手周希丁先生及其助手傅大卣先生(国家一级文物鉴定专家,1994年去世)。为古砚及其它有价值的文物做拓片,住在我家长达七八年之久。周希丁先生的拓工技艺匠心独具。他将特殊品拓全形,有石眼者拓出眼睛来,有特殊颜色者拓出颜色来。如对明代鱼形黑色“澄泥砚”,池中有红色的部位,都能尽善尽美显现出来。如宋代的石鼓砚,檀木盒上有罕见的清代翁方纲题款,是一件稀世珍品。他将石鼓拓出了立体形象。再如玲珑仙馆主人马日璐的藏品“砚山砚”,也都拓出立体感。那些年父亲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和周希丁、傅大卣共同切磋探讨,力求将每件精品都极其细微地拓在纸上。砚谱拓出后,由大伯父徐世昌作序和跋,待装订成册。据我们所知,砚谱共拓出十套,但不知为什么原因最终未能装订出来。上述拓片图谱也在捐献之列。(www.xing528.com)
除古砚之外,古玉在我父亲收藏中亦是偏爱之物。他收藏的历代古玉亦自成系统。自商周秦汉直至明清,几乎每个朝代都有。特别是商代、战国与两汉时期的尤为珍贵。各代玉器。各具特点。如“黄玉兽形佩”、玉质纯细、造型浑厚;“黄玉鸟形佩”、“青玉双鸟形佩”、通体磨有沟槽,工艺独特。还有多种动物佩饰如“墨玉免”、“黄玉螳螂”等均为难得的商玉瑰宝;其中西周刻有嶲事”二字的燕形玉佩,战国“英玉双龙双离佩”、“青玉谷纹、龙形佩”,堪称绝世之珍。色彩斑斓,光彩夺目,亦为世上罕见。
其次,是字画。尽管数量不太多,单就质量、艺术价值而言,在国内也是屈指可数的。其中有段故事:他在收藏字画中,其中有一部分来源于天津王某家所藏。王某与当时大汉奸王克敏等人打麻将,王克敏输急了。王某打出一张么饼,王克敏有一对么鸡,便硬说:“胡”了,其实本不该“胡”,可王克敏依仗权势一定要“胡”,还说鸡饿了哪有不吃饼的?这次王某输掉了40万现大洋。他急需现款,情急之下,将家中字画经北京字画店卖出。其中一部分由我父亲收购,共用去10万大洋。这批字画在数量和质量上都相当可观。遗憾的是在运输过程中被人盗走。令父亲痛心不已,也是他收藏文物中一大损失。所余存的在捐献中亦有不少精品,如:黄小松“得碑图”、王雅宜手卷、宋拓墨皇本怀仁集王羲之之书“圣教序”、清傅山、傅眉文父子画册及清黄鼎绘“万里长江图”是已知古代画家描绘同一题材的最长画卷等。一些图书部分也有不少精品,捐献后由天津图书馆收藏。
解放初期,现天津艺术博物馆因藏品量少,故原属历史博物馆的艺术部。正由于父亲捐献此批文物后,极大地丰富了收藏,为建馆奠定了基础,于1957年艺术部独立出来,并命名为天津艺术博物馆。据说目前天津艺术博物馆收藏的古砚为全国之首。报纸上也有人以《艺博藏砚名天下》为题撰文,对此作了专门、详细地介绍。天津艺博尤仁德先生也写过“濠园藏玉”一文,对父亲收藏的古玉专事介绍。父亲一生,倾其所有,收藏文物,现珍藏在天津艺术博物馆。其古砚、古玉和字画等,为祖国浩如烟海的文物收藏,增添了绚丽的葩苑。
1954年父亲病逝后,我们遵照其遗愿,将其全部文物捐献给国家。记得在他逝世前不久,曾对我们说:“我毕生精力致力于收藏文物,几十年呕心沥血,终于将它们由分散变为集中,如果传给你们,势必又由集中变为分散,我考虑再三,只有捐献给国家,才更易于保管,供全社会、全民共赏。我希望在我死后,将捐献之文物开辟一个陈列室,进行陈列,供大家欣赏,这也是我对社会的一点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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