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拥有独一无二的价值,这种价值要靠自己的个性去实现。古今中外,那些空前绝后、名垂青史的大家,无一不是深造自得,独树一帜。所谓的“成一家之言”,就是“成独家之言”。
人的尊严来自人的个性。与个性相反的是“奴性”——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做了金钱、权力或世俗的奴隶,归根结底是做了自己私欲的奴隶。《礼记·礼器》中认为最有尊严的人,就是个性最好的人,像质地优秀的玉石一样,不需要做什么包装,而没有东西能比得上它。鲁国权臣季康子曾经问政于孔子说:“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回答:“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论语·颜渊》)“小人”并不一定是坏人,但却一定是“跟风派”。《吕氏春秋·先己》中说,善于发出声音的人,不会附和其他的声音;要让影子跟随身体,而不能让身体跟随影子。“风”与“草”的关系正如“身”和“影”的关系,风吹而草随,身动而影从。身正不怕影子斜,要做到这一点就要保持好自己的个性。季康子虽然位高权重,但杀气腾腾,不仅是小人,也是坏人了。
个性是身心两个方面具有稳定性的那些特质,独立而不易改。《诗经》中说:“鸤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人,其仪一兮。”鸤鸠,又称布谷,性情以“独”著称。这布谷鸟的“孩子”虽由灰喜鹊寄主孵化并喂养长大,也不可能改变它们的本性,何况君子乎!郭店竹简及马王堆帛书《五行》和其他文献中都引用这首诗来说明“君子必慎其独”。也就是说,君子要认真对待自己的个性,不要附加外在的条件。天下太平不会轻浮,世道艰难不会沮丧,赞同某人而不会成为他的死党,批评某人而不会把他当成敌人。这是《礼记·儒行》中对于君子如何“特立独行”的描述。蔡元培先生并没有因为拿着当局的薪水而去镇压进步文化,他力行“兼容并包、学术自由”,但明确批评复古派,所以受到广泛的尊敬。
保持自己的个性,最关键的是要真诚而无欺。亲人远行,依依不舍,再也看不见的时候,禁不住泪如雨下,这是出于至诚的悲伤。如果是在观众面前、电视镜头面前,拿手绢擦眼睛作秀,那就是沽名钓誉了。(www.xing528.com)
厌恶难闻的气味(恶恶臭),喜欢良好的形象(好好色),完全是出于自己的判断,“毋自欺也”。《大学》中说“诚于中,形于外”,《荀子·不苟》则说:“不诚则不独,不独则不形。”“不形”就是没有良好的形象,形象来自个性,而个性以诚实为前提。“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实”一方面是指外在的实际情况,另一方面可以理解为自己的真实想法。“只唯实”就不会违心。冯友兰先生晚年反思自己在“文革”中没有做到“修辞立其诚”,这并非孤立的个案。每个人的诚实都会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和牵制。保持自己的个性,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同时,个性是有边界的。当你在认真保持个性的时候,你才是君子;丧失了个性就堕落为小人;把自己的个性强加于人则成了独夫。只有把“慎独”和“乐群”结合起来才有健康的人格。
但是,恶俗常常会吞噬我们的个性,正如僵化的教育体制会压抑学生的创造力一样。只有大家的个性都得到尊重,才会有真正融洽美好的人际关系。牺牲个性而媚俗是人生最可悲的事情,却又是司空见惯的现象。所以,“认真对待自己和他人的个性”是一个经常的、不太轻松的话题。
(原刊《中国青年报》,2001年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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