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农红军炮兵之父：长征新观察

武亭原名金武亭，又名武挺、武廷，于1905年出生在朝鲜咸镜北道镜城郡的一个农民家庭。早年，他单身到汉城念教会开办的小学。由于家境贫寒，学费难以为继，多次中途辍学，不得不做报童、饭店伙计等杂役挣钱，以维持生计，筹备学费。1919年，14岁的他参加了著名的“三一”反日爱国运动，这是他革命生涯的起点。1923年3月，为了寻求复国的途径，他渡过鸭绿江来到中国，经东北到了北平，从此一待就是20多年。在中国工农红军的队伍中，武亭作为炮兵指挥官的权威，人所共知，被誉为“炮兵之父”。在长征途中，武亭建立了不朽的功绩。

1924年，国共之间实现了第一次合作，酝酿出新的革命高潮。这一消息使日本殖民奴役下的朝鲜人民深受鼓舞，中国成为大批朝鲜爱国热血青年探求真理的向往之地。年龄不到19岁的武亭抱着求知救国的目的，考入东北讲武堂炮兵科学习。他军事才能过人，年仅22岁就成了炮兵中校。1925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随后党组织派他到上海，在中共旅沪朝鲜人支部工作，并参加了上海工人暴动。1927年，他参加了广州起义，操作火炮支援叶剑英指挥的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军官教导团。

武亭自幼秉性直爽、刚毅，但脾气暴躁。当时，旅居上海的朝鲜人较多，有共产主义者、民族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也有各流派社会主义者，成分十分复杂。由于信仰、政见不同，内部矛盾尖锐，常常大动干戈，时常为日本奸细所利用。武亭十分看不惯这些，加上他的典型的暴烈性格，对不同政见的人绝不客气，常出现违反地下工作纪律的现象。在一次集会上，他听到一个在旅沪朝鲜人当中有点名气的民族主义者在台上侃侃而谈，影射攻击共产党，便怒不可遏。他不顾地下工作纪律，跳到台上把那个演讲者揪下来大声呵斥，并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樱木棒子将其痛打一顿。此后，在旅沪朝鲜人当中一度传开了“武亭樱木棒子”的故事。许多认识和熟悉武亭的老同志回忆道：这就是典型的武亭性格，即他是一个烈性人，具有对党忠诚、信念执着、刚直不阿、作风果断等优点，同时具有过于严格、主观、几近专横等缺点，是一位具有“致命弱点”的坚强革命家。

1929年，中共组织调武亭到红三军团担任排长。1930年，彭德怀亲率红三军团攻占岳州（湖南岳阳）。当时，停泊在洞庭湖畔的英、美、日炮舰企图阻止红军，炮轰岳州城，造成许多红军战士和市民死伤。彭德怀十分气愤，准备以牙还牙。他调出缴获来的几门野炮和山炮，但整个军团内除了他自己，没有1个人会打炮。正当彭德怀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听到报告说有个叫武亭的排长求见，并向彭德怀请求由他来指挥用炮反击。彭德怀欣然同意，并配备了几十名战士。武亭带领战士们架起炮，并向他们交代操作要领，自己抬手目测瞄准，指挥战士们准确地向敌舰发射了几十炮，大概有10发打中了敌舰。以为红军没有大炮而肆无忌惮地驶过来的敌舰遭到突如其来的炮火攻击，惊恐万状。被击中的几艘敌舰上顿时火光冲天，原地打转。未受伤的敌舰见势不妙，仓皇掉头逃跑。从此，它们再也不敢抵岸射击了。红军战士看到炮击了敌舰，不约而同地喊出“打倒帝国主义”的口号。从此，武亭被誉为“神炮手”，名扬于整个红军内。彭德怀十分欣赏这位异国来的，从性格、作战作风颇似自己的年轻指挥员，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爱惜如宝，悉心培养，常常委以重任，使武亭能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军事指挥员。后来他担任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支炮兵部队即红三军团炮兵连连长，并到苏联学习炮兵技术后担任中革军委直属的红星炮兵营营长。该炮兵营编为7个连（3个炮兵连、3个步兵连、1个重机枪连），参加了中央苏区的五次反“围剿”战争。武亭成为中革军委委员，对于一个没有政治后台的外国人来说，这的确是破格晋升。

长征出发时，武亭任军委第一纵队第三梯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指挥包括红星炮兵营、工兵营、运输第一大队和附属医院在内的技术兵种，且战且走。红星炮兵营作为铁拳头，其4门德制75毫米克虏伯山炮从赣南一直跟随部队渡过湘江、乌江，不论是在进攻还是在断后时，都担负起了火力支援的重任。在突破第四道封锁线时，武亭率红星炮兵营在坪石单独作战，击溃敌1个保安团，歼敌100多人。突破湘江时，红星炮兵营配属红四师，在龙胜地区阻击广西军队两个旅的攻击，血战到天黑，胜利地完成了掩护中央纵队的任务，但伤亡很大。黎平会议后，部队整编，红星炮兵营被撤销，连队编入红三军团，武亭调任红三军团炮兵营营长。因在土城作战不利，中革军委决定轻装前进，4门山炮在一渡赤水时被全部抛入河中。此后，武亭便指挥迫击炮作战。中央红军的指挥员大都知道，需要火力支援的时候就找武亭。在攻打娄山关等战斗中，武亭指挥的炮兵大显神威，起到关键性作用。

1935年６月，中央红军和第四方面军会师后，出现了张国焘的分裂活动，红军又陷入了危机。张国焘为切断红军各军团和中央的联系，命令收回红四方面军的所有密码，并且逼迫红三军团南下。正在红三军团的毛泽东和彭德怀十分着急，担心失去与在俄界的红一军团的联系，因此重新编了一个密码，找武亭送去，并给他一个指北针。临危受命的武亭立即动身。在茫茫草地上，既没有路，又没有人烟，不知道俄界怎么走，只靠指北针和大致方向，马不停蹄地奔跑。走着走着，连他也不知自己走了多少路程，在附近发现了一堆草，扒开一看是一位红军的牺牲者，他慢慢起身脱帽致哀。这肯定是红一军团路过的地方，他边走边留心观察部队经过的蛛丝马迹。突然，他发现了一处有人烧饭的痕迹，伸手一捏，烧尽的炭灰仍感到有一丝余热，知道有人路过不长时间，浑身的疲劳顿时消散。武亭又开始奔跑，爬过一座又一座山，终于在一座小山上赶上了红一军团，将新编密码交给了军团长林彪和政委聂荣臻，为粉碎张国焘的分裂阴谋、挽救红军立了一大功。就在武亭将密码本送达红一军团的当天，张国焘密电陈昌浩“南下，彻底开展党内斗争”，企图危害党中央和中央红军。毛泽东果断决定率红三军团和军委纵队即刻前往俄界，与红一军团会合，挫败了张国焘的阴谋。武亭接通的红一、三军团的电台联络，在这次决定红军生死存亡的行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武亭进入红军大学学习，后担任红军总部作战科长，被派到红军东征部队搞了一段侦察工作，归队后被派到红十五军团第七十四师任参谋，协助师参谋长毕士悌。在东征作战中，毕士悌不幸中弹牺牲，武亭失去了一位和蔼可亲的师长和战友，一时悲痛欲绝，人们第一次看到这位钢铁汉子失声痛哭。东征后，武亭转入红军大学任特科营营长兼炮兵科教官。武亭回忆：“毕士悌牺牲后，彭德怀在党委会上发言：‘太多的外国革命者为了中国的革命事业牺牲了。如果我们继续让他们在中国死去，还会剩下谁来为他们祖国的革命事业战斗呢？我们无法为那些已经死去的同志做些什么，但是我们不应该再浪费外国同志的生命了。’”在彭德怀的呼吁下，中央军委命令武亭休息。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武亭应彭德怀召唤到八路军总部任参谋。同年末，八路军总部准备建立直属炮兵团，在彭德怀的推荐下，八路军总部责成武亭组建这个新兵种。武亭在直属总部的原游击二支队的基础上组建了一个炮兵团。新建炮兵团兵力为1000多人，分６个连和团部直属瞭望、通讯、后勤连。次年1月28日，八路军总部在晋西南临汾附近的柳村召开了隆重的炮兵团成立大会，彭雪枫宣读了中共中央军委决定和干部任命状，任命武亭为团长、邱创成为政治委员，并以他们的名义通电全国。从此，在我军的编制中有了炮兵这一新型兵种。新生的炮兵在长期的革命战争中不断发展壮大，为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解放以及保卫祖国立下了赫赫战功。

炮兵团建立伊始，一无装备器材，二无炮兵人才。武亭和同志们四处奔走解决装备，制作器材，招揽人才，同时得到了兄弟部队的支援。他们以1936年红军东征时缴获的4门山炮和阎锡山从山西撤退时扔掉的11门大炮作为家当，开始创业。不久，一一五师送来在平型关战役中缴获的一批骡子、马车等牵引运输工具；周恩来也十分重视炮兵建设，特意委托八路军武汉办事处购买测远镜、炮台镜等炮兵器材。由于缺乏教官，武亭和团部的干部们自己动手编写教材、制作教具，并且手把手地向战士们传授操作要领和技术。在这里培养出来的干部和战士及各师学员后来大多成为我军炮兵骨干和指挥人才。

1938年以后，炮兵团除一部留在陕甘宁边区执行卫戍任务外，大部分相继投入各战场，配合步兵作战。炮兵团成立1周年之际，毛泽东特意题词祝贺并勉励炮兵团官兵。1940年４月，著名的百团大战开始，八路军总部命令炮兵团投入正太路战场，在实战中发挥了作用，同时不断发展壮大。(www.xing528.com)

百团大战以后，武亭接到党中央新的工作安排，依依不舍地离开自己心爱的炮兵部队，回到延安，转入组建朝鲜义勇军的工作，开始了他一生中又一个传奇的经历。

武亭接受此项任务后不久，经杨尚昆介绍，接纳了第一个朝鲜人李辉。李辉原系东北军军官，是1936年入党的地下党员，曾在张学良发动的西安事变中作出过贡献；第二个接受的便是其后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和朝鲜人民军军歌作曲者的郑律成。各解放区根据党中央指示，陆续送来的一大批朝鲜进步人士和八路军内的朝鲜干部战士，使延安成为朝鲜革命青年荟萃之地。1941年1月10日，在晋冀鲁豫根据地腹地山西省桐峪八路军总部召开了“华北朝鲜青年联合会”成立大会，选举武亭、陈光华为正、副会长。同年8月，在桐峪成立了朝鲜义勇队干部训练班，武亭担任校长，专门培训从事抗日武装斗争的朝鲜籍军事干部。接着，又在晋东南抗日根据地成立了朝鲜青年干部学校和朝鲜武装宣传队。在10月26日召开的东方各民族反法西斯大会上，武亭的画像作为外国抗日领袖之一同毛泽东并列。由于武亭的传奇形象具有广泛的号召力，原在国民党各战区作战的朝鲜义勇队各部尤其是接壤八路军战区的洛阳以及远至重庆的朝鲜义勇队内的进步青年在金枓奉、朴孝三率领下，先后到达太行山和其他抗日根据地。1942年7月，华北朝鲜人独立同盟在太行山成立，由金枓奉任主席，武亭当选为同盟中央执行委员。根据军事斗争需要，决定建立朝鲜义勇军，由武亭任司令，朴一禹任副司令。武亭随即辞去了八路军总部炮兵团长的职务，专心训练和指挥这支还很弱小的队伍，相信终有一天会率领他们光复自己的祖国。

1942年以后，深入各解放区做敌工及在前方作战的朝鲜义勇军有一定的牺牲。中共中央鉴于朝鲜人独立同盟及朝鲜义勇军的特殊性，为保护这支宝贵的朝鲜民族的干部力量，命令各解放区迅速把自己战区内活动的朝鲜同志转移到安全的后方，使前线的朝鲜人大都返回延安，不过武亭仍留在太行山根据地坚持工作。

1945年7月，中共中央召武亭速返延安接受任务。8月11日，八路军朱德总司令向各抗日根据地发布总反攻命令，其中第六号命令是武亭、朴孝三、朴一禹率领朝鲜义勇军完成配合苏联红军解放东北和朝鲜人民的任务。但是，日本3天后就宣布“停战”（实际就是投降），使得这支军队失去了解放自己祖国的荣誉。同年9月初，武亭率部进军东北。11月初集结在沈阳的朝鲜义勇军召开全体军人大会，把全军一分为二：一部分3个支队深入东北各朝鲜族地区，配合东北抗联和关内来的八路军、新四军帮助朝鲜族人民进行土改，建立人民政权，达到彻底解放东北之目标。后来这支部队发展为四野第一六四师、一六六师，并在朝鲜战争中威风八面。另一部1000人由武亭率领进入朝鲜，完成建党、建政和建军工作。但是，武亭率军回国的行动遭到了驻朝苏联军队的阻止，未能成行。

1945年12月一个寒冷的日子，武亭等人乘坐一列老式的蒸汽机车回到了平壤。他们对平壤的政治氛围一无所知，他们没有未来的计划，没有军队。在自己的国家里，他们就像一群过客，只能等待苏联人的安排。武亭是朝鲜人民的英雄，但是在苏联人看来，他是个讨厌的家伙。苏联对武亭和他的朝鲜义勇军非常冷淡，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对他不熟悉，而他却又享有很高的声望，苏联人比较热衷于由文人而不是军人来担任朝鲜的领导职务，即使非要选个军人不可，他们也宁愿选择比较熟悉的东北抗联领导层朝鲜籍干部金日成。

在武亭回国之前，1945年10月28日，新成立的朝鲜五道行政局选举中，武亭被选为行政局副委员长。他担任这个职务直到1946年4月。武亭回到朝鲜后，于1946年被选举为朝鲜共产党中央组织委员会干部部部长、第二书记，朝鲜临时人民委员会中央委员。不过，他的政治地位下降得很快。他在朝鲜的政治舞台上出现而又迅速地消失，就像一颗流星。1948年2月，朝鲜人民军成立，武亭担任炮兵司令，获中将军衔。同年9月9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成立，武亭被任命为民族保卫省副相（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仍兼任人民军炮兵司令。

朝鲜战争爆发后，武亭的军事表现被认为很不好，被批评为具有“个人主义”倾向。他先是接替金光侠担任人民军第二军团军团长，后担任第二前线指挥所司令官，率部南下打到洛东江。美军在仁川登陆后，人民军全线溃败。武亭逃回北方，又被命令担任首都防卫司令官，率部保卫平壤，但他手下只有两个不足万人的预备师团。武亭不甘心被围歼或当俘虏，在政府北撤后只做了比较轻微的抵抗便率部撤走。但是，轻易放弃首都的行为无疑严重打击了他的声望，他最终被调职。1950年12月，武亭因为“战争中的严重错误”，在朝鲜劳动党中央全会上受了处分。也许就是因为政治上和战场上的双重失意，才造成了他后来的悲剧性结局。一天，武亭带着一名受伤的军官来到医务所，他是武亭在八路军时期的老部下。武亭要求正在忙碌的医生立即来照顾他的朋友，那个倒霉的军医刻板地告诉武亭：伤员很多，他的朋友必须排队等候。这一“傲慢”的态度激怒了武亭，他掏出手枪当即把医生打死。这一罪行是严重的，他立即被解除了指挥权，后来又被开除军职。

不久以后，他在长征时期的旧疾胃溃疡剧烈发作，正在朝鲜指挥作战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立即把他送到东北最好的医院，由苏联和罗马尼亚医生医治，但是已经无力回天了。武亭最后的愿望就是能够死在他的故土朝鲜。于是，他在1952年10月被接回朝鲜，不久在一间普通的军人医院里去世，时年46岁。朝鲜劳动党中央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政府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国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