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晋室南迁,世族在南方封山占泽后,南方出现许多世族私人拥有的大型庄园。这类庄园占地甚广,涵盖山丘、平野、河流、湖泊等各种地形,其中植物、动物种类齐备,故能自成一个生态体系与经济单位。
这类庄园内建有主人与仆人的住宅,休憩用建筑如亭台楼阁等,灌溉与交通用的水道,动力来源的水车、碾房等。平原上的土地用以生产粮食,也有一部分用来种植花草果树,以增进主人的生活情趣。南方气候较为炎热,故南朝皇室特别重视冬天取冰,以供夏天使用,还设官管理。推想在庄园逍遥度日的世族也应该会如此享受。
南朝位居社会顶尖的世族,便在这样的庄园里过着他们优游的岁月。谢灵运曾以长篇作品《山居赋》描述这种庄园主人的生活。此赋篇幅极长,辞藻华美,可以作为南朝赋的代表作,其中以许多典故与不常用的字,介绍他庄园里的地形、植物、动物,在知识的傲慢中,充分展现他学识的渊博、见识的高超,当然还有生活的舒适与雅致。《山居赋》让我们发现,南朝世族的庄园规模庞大,包山带水,地形地貌复杂,庄园内植物、动物种类繁多,甚至熊与老虎都可以生存于其间。庄园的物产甚为多样,粮食、蔬菜、水果、花卉、水产、山珍、野味等无一不备,作为世族的主人可以随时享受。物质享受之余,这些世族庄园主还要潇洒自如地追求精神生活,谈论哲学,体验美感,所以庄园里还有经台[1]、讲堂、禅室、僧房等建筑,点缀在山明水秀之所,柳暗花明之间。请看谢灵运这篇名作:
山居赋(节录)
南朝 谢灵运
其居也,左湖右汀。往渚还江,面山背阜,东阻西倾。抱含吸吐,款跨纡萦。绵联邪亘,侧直齐平。
……阡陌纵横,塍埒交经。导渠引流,脉散沟并。蔚蔚丰秫,苾苾香粳。送夏蚤秀,迎秋晚成。兼有陵陆,麻麦粟菽。候时觇节,递艺递熟。……
……山上则猿 狸獾,犴獌猰 。山下则熊罴豺虎,羱鹿麕麖。掷飞枝于穷崖,踔空绝于深硎。蹲谷底而长啸,攀木杪而哀鸣。……
……翦榛开径,寻石觅崖。四山周回,双流逶迤。面南岭,建经台;倚北阜,筑讲堂。傍危峰,立禅室;临浚流,列僧房。……
北山二园,南山三苑。百果备列,乍近乍远。罗行布株,迎早候晚。猗蔚溪涧,森疏崖巘。杏坛,柰园,橘林,栗圃。桃李多品,梨枣殊所。枇杷林檎,带谷映渚。椹梅流芬于回峦,椑柿被实于长浦。
畦町所艺,含蕊藉芳,蓼蕺葼荠,葑菲苏姜。绿葵眷节以怀露,白薤感时而负霜。寒葱标倩以陵阴,春藿吐苕以近阳。[2](www.xing528.com)
汉朝人聚会时常常几杯酒落肚就自行跳起舞来,到了南朝,世族重视装扮,讲究仪容清雅、举止悠闲,出门都驾着牛车,又常拜佛修道,形成文弱的风气。他们聚会时的活动就是喝酒、吟诗、奏乐、清谈等,都是静态的,连传统的自行起舞风俗都已失去,其生活形态不难想见。结果南北朝时,聚会起舞的风俗变成仅流行于北朝,后来被隋、唐继承,并发扬光大。南北的差异,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
南朝世族风雅文弱的生活,在庾信(513—581年)的一首诗中表露无遗:
梅 花
南梁 庾信
常年腊月半,已觉梅花阑。
不信今春晚,俱来雪里看。
树动悬冰落,枝高出手寒。
早知觅不见,真悔着衣单。
同样是下雪天,南朝世族手伸出来就觉得冷,急着赏梅花又后悔穿的衣服太单薄;北方那种“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大雪满弓刀”的场景,在南朝世族的生活里确实很难见到。
由于南朝世族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礼制上皇家才能有的建筑,世族照样拥有,尤其是墓园。当时世族的墓规模甚大,举凡墓道、石室、石兽、碑铭,样样皆备,等同皇室规格。南朝政府也曾屡次下令禁止,但中央力量薄弱,自信不足,始终是禁者自禁、建者自建的状况。这点对世族而言十分重要,因为墓园正是家族地位与传承的代表,当然绝对马虎不得,至于国家的禁令,那是“刑不上大夫”的,根本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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