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尔展在亚洲的影响力大增

2015年3月17日，是个星期二，我在香港会展中心看巴塞尔艺术大展（Art Basel Hongkong），这是连续第三年了，收获很大，香港巴塞尔大展一年一次，是整个远东艺术界的大事。有人称这个艺术展是“强势艺展”，因为它是世界上举足轻重的艺术大展之一，全球最主要的艺术画廊、亚洲最重要的画廊都尽纳其中，比如国际最重要的高古轩（Gagosian Gallery）、佩斯（Pace Gallery），亚洲重量级的汉雅轩均有颇大的场地，展示自己顶级的收藏，台湾诚品画廊今年也有很显著的摊位。这等重要的展览可以看到当今国际、亚洲、中国的艺术走向，艺术界有可能去的人都会涌去的。我是做理论研究的人，如果错过没看，损失绝对大，因此我每年会花起码两天的时间学习，并且希望自己安静地看。

巴塞尔艺术展头三天一般是给行内的人看的，主要是画廊负责人、收藏家、博物馆负责人，给他们充足时间选择和洽谈，我前两次也是在这个时段去参观，没有想到艺术圈子不大，那两次基本都处在不断地和熟人打招呼、回答媒体问题中，没有能够静心看作品，因此今年我到星期二再去看，那是给行内人看的最后一天，行家们看完走了，这样看展览，可以细细品味，也可以和画廊的负责人交谈，一天下来，身心安宁，如沐春风，对过去一年的当代艺术发展有一个新的认识和了解，好开心！

说没有碰到熟人也不尽然。香港收藏中国当代艺术重要的画廊汉雅轩是我每年必去的地方，去年汉雅轩在中环新展场开幕，受邀而去，结识了老总张颂仁先生，我喜欢他总是穿一袭布钮素衣，就像个绍兴师爷的打扮，彬彬有礼，目光锐利，思维敏捷，言语温和，一个非常儒雅的人。我去看巴塞尔总会去汉雅轩的，这一次也自然走过去看，这一次汉雅轩展出许多幅重要的水墨作品，其中正面悬挂有一张巨大的刘国松的山水，像是四条屏格局，靛蓝色调，非常震撼。我见张颂仁正在和一个欧洲的客户坐在前面谈这张画，他也看到我，站起来同我打招呼，没有寒暄就直入主题：“你怎么看这张画？”我看客户也望着我，就用英语回答说：“Most of his paintings are imitating the effect of ink-painting，this one is not.”（他绝大部分的画都在模仿某种水墨画的效果，这一张却不然）。张先生好开心地说：“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张颂仁是中国当代艺术交易的祖师爷人物，我关注他超过三十年了，一直没有找到时间交谈。这次在巴塞尔展就水墨的话题倒是谈得开心。三十多年来，他不知道把多少中国当代艺术家推入国际艺术圈，像王广义、方力均、谷文达、吴山专、叶永清、邱志杰、张晓刚、岳敏君等，如果说张颂仁是中国当代艺术的推手，并不为过。我本来想和他坐下来谈谈前些年威尼斯双年展闹得沸沸扬扬的张颂仁“丢画事件”，可惜他要和客户谈事，只有改日拜访了。

我在美国画廊界和一些负责人谈到汉雅轩的时候，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英文名字“Johnson Chang”。1992年他和栗宪庭共同策划“后89：中国艺术展”，是1989年的中国当代艺术展后第一次大展，第一次把中国艺术推向国际市场。之后当代艺术在中国波澜壮阔，和他有密切的关系。

2015年香港巴塞尔艺术展

告别张颂仁，离开汉雅轩的摊位，我继续看下去，还做了一点点笔记，因为有过去几年看完就忘记了的教训，我这次带了个录音笔，有感想先讲在上面，等日后再整理。

巴塞尔艺术大展简称（Art Basel），是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展览，第一届于1970年夏初在瑞士小城巴塞尔举办，当时是由巴塞尔画廊组织（Basel Gallerists）的三个华商布鲁克纳（Trudi Bruckner）、希尔特（Balz Hilt）、恩斯特·拜耶（Ernst Beyeler）创始的。艺术展开办以后，受到了艺术界的欢迎，因为确实提供了一个艺术品的国际销售的平台，所以，在举办的第三届的1973年，艺术展规模已经相当大了，那一年参加展览的这个单位有281 个，观众有三万多人，在那个时候是非常庞大的数字。在此之前，欧洲现当代艺术只有德国的科隆和杜塞多夫有艺术大展，都是政府赞助和策划的，巴塞尔是第一个独立运作的国际艺术大展，很快成为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艺术大展。2002年，巴塞尔艺术展在美国迈阿密海滩举办第一次北美巴塞尔展，策划人叫做萨姆尔·凯勒（Samuel Keller）。随着亚洲艺术市场的兴起，巴塞尔开始关注亚洲，决定在香港举办。(www.xing528.com)

第一届香港的巴赛尔艺术展是在2013年，是在五月举办的，那是我第一次在香港看巴塞尔展，印象非常深刻，巴塞尔艺术展的母公司在瑞士，叫做“MCH Swiss Exhibition（ Basel）Ltd.”，这个公司在2013年收购了原来专门在香港举办艺术展（Art Hong Kong）的公司（Asian Art Fairs Limited）的60%的股份，2014年又收购了余下的40%股份。因此，香港巴塞尔展是瑞士母公司全资操办的。

巴塞尔展是一个国际当代艺术最大的平台，门槛也比较高，因此，画廊、收藏家、艺术家都趋之若鹜，我们根据2014年在巴塞尔本地展来看，就知道规模和影响力之大，有各个国家的300 多个画廊参加，参观的专业人士和民众有92000 人，主要是画廊负责人、策展人、艺术家、收藏家、博物馆人员、媒体等。在巴塞尔大展，分成八个组成部分，主要是画廊、大展推荐的艺术家（他们叫做insight），之后还有限印张（高仿有限印刷艺术）、论坛等，这个八部分的方式在香港被调整少一点，也就简单多了。具体就是画廊（galleries）、主力推介（insights）、新人新作（discoveries）、与参展艺术家对话（encounters）、电影（film）、期刊杂志部（magazines）。如果把瑞士巴塞尔展、巴塞尔在美国佛罗里达的迈阿密海滩展、巴塞尔香港展加起来，参观人数大约30 万人，在艺术展来说，这是庞大的数字。

有些朋友会问我为什么这么看重巴塞尔艺术大展，其实道理很简单：这个展览就是艺术市场的主要平台了。早年没有国际艺术市场的平台，18世纪到19世纪主要靠的是巴黎的沙龙，巴黎的沙龙在1737年开始举办，就是有组织地销售绘画。因为单一性，巴黎沙龙变成了最重要的艺术市场，艺术家要蹿红、艺术品要热卖，只有在巴黎沙龙，英国人自然不希望买画都得去巴黎，因此，伦敦皇家艺术学院在1769年也办了一个类似的沙龙，法国和英国的这两个沙龙垄断了西方艺术市场百年以上，直到1805年英国又成立的第二个卖场，由英国学院主办，几个沙龙的销售基本上就决定了西方皇族、贵族的艺术倾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就决定了西方艺术发展方向，有了沙龙、艺术博览会这样的场地，艺术史论专家才有发言的场所，好些很重要的艺术评论家，比如丹尼斯·狄德罗特（Denis Diderot）、约翰·拉斯金（John Ruskin）都是这样脱颖而出的。巴黎沙龙的主办方是皇家美术学院，因此他们推动的艺术方向就叫做“学院派”（academic art），后来推动印象派的“落选者沙龙”，其实也是画家和画商自己组织的销售展。

现代艺术品的种类比传统的绘画要多得太多了，各种各样的绘画、装置、表演艺术、海报、摄影、还有各种设计、设计的建筑草图，都要求有自己的展览和市场空间，而传统的沙龙早已不能满足了。这个市场需求在战后年底越来越强，因此刺激了另外一种类型的这个艺术市场，就是艺术大展（art fair）。比较早的艺术大展是1960年代开始在欧洲举办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最早的一次是在1968年，是德国科隆的艺术展（the Cologne Art Fair），科隆艺术展的组织单位是科隆艺术经纪人协会（the Cologne Art Dealers Association），科隆市政府有关部门支持。这个科隆艺术展刺激了当代艺术市场的销售，并展出的艺术类型也从传统的绘画、雕塑扩展到装置艺术、概念艺术、建筑设计、摄影艺术。不过当年的科隆艺术展租金太贵，小型画廊和无名艺术家根本无法参加，为了弥补这个空白，才产生了欧洲的第二个艺术大展：杜塞多夫艺术展（Dusseldorf），有好几年，欧洲最重要的就是科隆和杜塞多夫展。科隆、杜塞多夫艺术展都在秋季举办，而巴塞尔大展则选择在夏天举办，价格合理，打时间差，很快获得全面成功，一跃成为世界最大的艺术大展，再扩展到美国、香港，目前估计没有哪一个大展在影响力上可以和巴塞尔展相比的。

美国也有大展，最早的是1976年在华盛顿由重要的艺术经纪人艾利亚斯·费鲁斯（Elias Felluss）的画廊“费鲁斯画廊”（the Felluss Gallery）策划举办的华盛顿国际艺术节（the Washington International Art Fair），简称“Wash Art”，是美国第一届的艺术大展，在当时这个国际艺术展做得很艰难，是因为那时现代艺术的主要经营权都还是在欧洲的画廊手上，欧洲画廊基本上控制国际艺术市场，美国人改变做法，聘请大批欧洲艺术经纪人来策展，负责运作，美国的艺术大展才慢慢有了活力。

在会场上，我遇到几个年轻的艺术家，问我为什么中国不自己找赞助商和政府联合举办一个超过巴塞尔大展的艺术展，我告诉他们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因此，我写了这篇文章，希望能够告诉大家一个轮廓吧。

2015年3月22日星期日，于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