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意识下的壁画材料表现

（一）墙壁形态与建筑结构、建筑空间的关系

在对综合性材料壁画的墙壁形态讨论之前，现代壁画发展之初就有相关学者关于是否能够或者是否需要限定壁画概念与特征的问题上对壁画形态进行分析，其中便涉及墙壁的平面性与立体性问题。根据南京艺术学院的张静教授分析，壁画的“壁”字在字源含义上就包括崖壁，“画”包括“绘制”与“刻画”，那么具有立体形态的岩画也就应属于壁画范畴，因此早在原始石器时代，出现在洞窟、摩崖等不规则空间中的壁画就存在着复杂的空间、场域性，只不过对于古代壁画甚至绝大多数现代壁画墙壁形态的理解仍然建立在一种广义的平面性上。张静教授使用了哲学中“家族相似”理论来阐释：壁画强大的综合性、包容性使平面与非平面的基底形态共同存在，形成大众理解下的广义平面性，最终得出壁画中的“壁”可以是平面的也可以是带有空间的浅立体的，“画”可以是绘画性的、工艺性的、立体性的、物质性的或者是非物质性的结论。可见墙壁平面与立体并存的形态是长期以来形成的经验性结果，并且随着时代与意识的发展，其三维形态的倾向越来越明显，因而在综合性材料壁画范畴中，墙壁形态的发展会延续由二维走向三维的规律自然呈现出新的立体或综合形态。

建筑是壁画的载体，两者处于共存关系之中。中国壁画在现代壁画时期曾出现过壁画与建筑欠协调的现象，随着壁画艺术家环境意识的增强，创作时更加注重壁画与建筑的关系，更多地考虑墙壁位置的选择与建筑空间结构是否相协调，壁画内容、形式是否服从与建筑的功用与格调，壁画最终效果是否在环境中发挥最大作用。随着建筑类型的不断出现，建筑结构中可用于壁画创作的结构面增多，建筑空间中不同空间环境根据需求都可以发挥壁画的优势对空间环境进行格调上提升、结构上的弥补。为了满足变化的建筑结构与建筑空间需求，并且沿着墙壁本身的发展规律，壁画不再局限于一直以来固定化的广义平面形态。

唐鸣岳与刘松青在著作《近现代室内外壁画》中对壁画墙壁基本形态的概括总结已经全面涵盖了目前出现的壁面种类，分为三类：

1.单一的平面形态

即有规则或无规则的几何形，例如北京地铁六号线壁画《彩运国粹》《生旦净丑》等；

2.异型面形态

即立体的曲面、折面或者带有镂空的墙面，例如越战纪念碑所依附的V型壁面、下图中美国综合性材料壁画的异性面形态，这样的墙壁形态通常带有一定的视觉引导性以及空间结构上的弥补性；

3.平面异形面再加上立体面的综合性墙面

即通过墙面转角向另外一边的墙面、天花板或者地板延伸或环绕在整幢建筑外侧的各立面或平面上，例如上文提到过的美国水牛城地下火车站以及西腊市车站天桥在不规则建筑交叉出的天桥底面、侧立面以及中空的负空间的异形面再加上立体面形态、十二届全国美展壁画展中的入选作品魏洁的《锦绣前程》折面的玻璃天花板用向下延伸出不同的高低空间，并在其中放置如同古代建筑中的梁铜构件构成工艺式壁面的综合性墙面。除了常规的单一平面形态对建筑结构的影响关系较小外，异型与综合性墙壁形态与建筑空间结构紧密相连，由此可以看出，室内外复杂的建筑结构以及建筑空间是造成壁画墙壁形态多样的直接原因。

（二）墙壁形态对壁画材料的影响(www.xing528.com)

单一平面的墙壁形态对材料的影响不大，这里主要讨论异型面与综合性墙壁对材料的影响。异型面墙壁通常对材料的性能提出要求，折面对于材料性能要求较小，而对于曲面，大多使用具有延展性、柔软的材料如金属、塑料、玻璃、纤维、绘画颜料等，不易弯曲的材料通常将其分为若干部分，例如安东尼·高迪对马赛克镶嵌的运用。

综合性墙壁则除了材料性能更多地考虑材料与空间结构关系，例如《锦绣前程》中玻璃的天花板首先造成壁画材料不适于直接依附，顶部折面的墙壁形态在视觉上形成三角形区域空间，由于折面的角度过大，视觉上有向上升的趋势，再加上玻璃质感给人心理的体量感也较轻，向下延伸的方向感与质感较为厚重的材料搭配产生和谐，同时还增加了墙壁形态的丰富性，这与壁画《正厅集成曲》又异曲同工之处。

（三）建筑结构对壁画材料的影响

壁画与建筑的关系是壁画的设计制作要融入建筑语法，正是建筑结构的复杂性使壁画多种材料的工艺性运用成为与建筑和谐结合的一种适用方式。在建筑结构中，所有的墙壁都可以按照需求被运用：地面、天花板、房顶、横梁、立柱、侧墙、门窗等建筑构件壁面以及综合结构的组合墙壁，其中个别空间部位直接限制影响了综合性材料壁画与材料的选择与运用，如建筑天花板与地面部位。由于在建筑中人眼的视觉水平线偏下，接受视觉信息更多、更直接与人产生互动的地面壁画比天花板壁画更容易受到视觉与心理情感上的重视，地面壁画材料除了运用陶瓷、木质、玻璃、水泥、砖等满足硬质耐磨、安全平整的功用性外，还需要在这些材料的心理层面展示其量感、肌理、质感、色彩、形式组合的丰富性、厚重感来将视觉重心下移，而天花板壁画则需要体现牢固的支撑性，相比起地面壁画的材料形态的平面性，天花板壁画则可以运用凹凸不平的肌理、质感形态、具有坚实或轻便属性、实现照明等功用的多种材料。在其他各结构部位中，建筑结构的逻辑性需要基底壁画材料与之保持内在的平衡，即综合性材料壁画材料需要与其建筑秩序、风格感受、质感等保持内在的联系性。例如哥特建筑彩色玻璃壁画，高耸的建筑主体与彩色玻璃壁画图像的纵向排列的秩序感，同时在此基础上不规则的玻璃色块作为平缓纵向节奏，质感上半透明的彩色光感符合建筑的精巧轻盈与神圣；埃及金色的奥德赛剧场包厢内，方正的空间、完整的壁面与壁画横纵排列的线条秩序，建筑材料与综合性材料壁画中反光材料使用的相似性形成的金碧辉煌的风格与光亮的质感感受；西班牙建筑的夜景风景中拱洞的空间，铁质的半圆、长方形组合成的不规则抽象形象与拱洞的结构形态作为解构变化下的呼应，形成前后、大小空间缩放的空间秩序，同时铁壁上横纵的纹理与建筑砖墙纹理形成的疏密关系与粗糙厚重符合建筑的整体风格与质感。

当综合性材料壁画出现在室外壁面上作为室内外的分界线，作为内部空间形式的外在表现，此时的壁画内容与材料需要体现建筑内部属性，材料往往与建筑材质感受保持着协调一致性，影响材料种类的选择，具体在窗户或透光位置，孔洞的壁面结构，空间的变化、点面的组合的秩序性对材料大小、组织的方式造成影响，同时光影成为既定材料，成为材料组合方式的考虑因素。例如建筑鬼才安东尼·高迪的建筑壁画，内外异形曲面的空间结构具有一致性，综合材料镶嵌壁画多种材料与形式、肌理的丰富性同基底壁画结构的复杂性形成统一且富有变化的和谐。玻璃等透光材料或材料镂空的运用，不论是从室内角度还是室外角度的观看，借景的部分也成为综合性材料壁画的使用材料，壁画材料的运用需要考虑到与不同景致材料的结合方式，同时还需要考虑玻璃材料与建筑结构的和谐关系。例如玛丽教堂壁画在满足光照需求下，心理层面上玻璃墙面采用半透明的冒泡玻璃，形成与内外联系的同时保持了建筑内的安宁感。壁画形式上，除了竖条的金属条与整个建筑结构的框架相协调，还将铅条制成了卷曲的形式，与教堂内的弧形长椅相呼应。

（四）建筑空间对壁画材料的影响

当建筑空间使墙壁的距离满足观者的视距，并超过合适视距时，壁画材料就可以从墙壁上独立出来或者半独立于墙壁，例如姜竹青《炫丽四季》、美国纽约市餐厅的“悬空”的彩色电光线。当空间范围过于狭小时，壁画就不适于使用立体形态的材料，通常采用绘画颜料进行绘制，通过材料视错觉的运用调整改变视觉空间大小。

功能转换与空间转换处的建筑空间影响着材料的选择与运用。某些结构处的综合性材料壁画起到连接或分割不同功能空间的作用，例如室内空间中，综合性材料壁画作为主要功能区与次要功能区（走廊等过渡区域）的转折，通常放置在主、次要功能区壁面的连接处。由于通过类似于走廊的过渡区的人流速度较快，壁画起着提示与调整视心状态的作用，壁画内容不需要过于具象，大多为抽象形式，这就为材料语言的运用提供了自由的创作空间。通过不同质感材料的结合，平面与凹凸的肌理，平面几何化、不规则纹样，多样的排列方式，电子动态表达等等完成适用空间合适的视觉与情感表达，例如地铁出口处的壁画通过马赛克组合成的曲线视觉上引导行人的行走轨迹；美国西腊市车站通向室外天梯的转折空间则通过霓虹灯的功用与形式产生提示的作用；美国水牛城地下车站的楼梯与步道的转折过渡空间明亮的色彩与夸张的造型具有装饰、调整行人情绪的作用。

室内空间环境与室外空间环境也影响着材料的使用与表现。近些年，综合性材料壁画越来越呈现出往室外空间走的趋势，在城市街道空间中，有几类常见壁画表现方式：出现与街道原风格氛围相统一的壁画面貌，通常为更加丰富的材料与形式表现；将壁画作为景观独立于空间之中，壁画内容、材料的表现就相对较为自由；借用原空间内的材料进行互动，产生新旧和谐的状态；提取具体的文化要素配合材料进行故事性、艺术性的表达。无论哪种方式，材料都与空间环境中的本身材料相联系，材料间的组合方式就变得十分重要，具体影响材料应用的组合方式在第四章中材料语言的运用方面有详细论述。另外，相较于室内空间，室外环境的壁画的尺寸大、与人的互动时间短，除去满足环境中气候的影响选取耐腐蚀、坚硬的材料外还应该具有较为明显的材料视觉特征或明显的色彩、形式刺激。例如墨西哥壁画《大学与人·人与大学》中首先采用了鲜明、简洁的人物形象与色彩，并增加了浮雕部分突出壁画的视觉冲击力，更巧妙的细节在于壁画中运用金属板的马赛克镶嵌，使得各个角度都可以一眼看到壁画的面貌，并且随着角度与光线的变化产生不同的视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