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艺术的出现,如同锡管颜料的出现带来室外绘画艺术的便利,使得印象派艺术得以生存与发展一般,由于综合材料本身可用性的发掘,必将带来艺术形态与观念的发展。艺术一直以来都是一定时代生活与意识形态的反映,西方工业文明的到来造成了社会的巨大变革,使得社会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以及思维模式等一系列意识形态上的变化。物质材料在长时间作为美术创作的物质媒介的情况下,从最初具有作为艺术形象载体的实用性,发展到自身价值体现的观念性。
(一)材料作为艺术形象的载体
物质材料作为艺术创作的物质载体,即艺术家在创作艺术作品的过程中所使用的物质材料。好比油画作品中油画与画布便是作品所使用的材料,如同木料是木雕作品的材料,玉石是玉雕作品的材料一样,材料便是艺术作品存在的物质基础。
然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立体主义艺术到来之前的艺术多是模仿的艺术,材料作为艺术作品存在的物质基础,它的作用是作为艺术家所创作的艺术形象的载体。古希腊广场上英雄的人形石雕、中国古宅门前动物形的石狮子、马王堆精美的帛画、罗马教堂庄严的圣像画,当材料经过雕刻、打磨、涂绘等方式进行修饰,最终以人形、动物形、图绘等艺术形象展现的时候,材料所承载的形象才是艺术表现的主体而非材料本身。材料作为另一个艺术形象的载体,它本身的价值在其所承载的形象中被淹没,材料所特有的“物性”与审美特质也是常常被忽略的。直至到了19世纪中后期,在库尔贝现实主义艺术的巨大影响下,以及新古典主义的兴起,使得艺术家的造型技法将欧洲的写实主义绘画推向几近极致的地步,同时也将欧洲艺术中室内架上绘画推向了图像制作的巅峰。而材料在此中完全作为另一个形象的载体,并且对于创作材料的固定化与模式化使得艺术表现形式相对单一,一种单一的艺术形式一旦走入顶峰,艺术便必然需要寻求其他新的表现方式。
(二)材料作为绘画创作的突破口
艺术一直以来都是一定时代生活与意识形态的反映,20世纪前艺术家对于材料已经开始了新的尝试与突破,可是总体来说这一时期的大多艺术作品虽然颠覆了文艺复兴以来模仿与再现的艺术系统,但是依然遵循着其审美构造与规律,艺术形象依然服从于描绘的对象,材料在此仍逃脱不了形象的束缚。但对于材料的运用已然成为艺术史上绘画艺术的重要突破口而继续蓬勃发展。
工业文明取代农业文明,现代形象取代古典形象,在现代艺术全面到来之际,从梵·高(Vincent Willem van Gogh,1853—1890)梦幻的《星空》、修拉(Georges Seurat,1859—1891)饱受争议的《大碗岛的星期日》,到古斯塔夫·特里姆特(GustavKlimt,1862—1918)用金银箔片、孔雀羽毛、蜗牛壳等作为创作材料创作的《接吻》。从这一时期艺术家们的作品中可以看出,工业革命后,艺术家们对不惜打破传统也要表达自我的渴望,他们开始寻求新的创作方式。
西班牙艺术家巴勃罗·毕加索(Pablo Picasso,1881—1973)于1912年创作了作品《有藤椅的静物》,被喻为第一幅拼贴作品,它使用了报纸碎片原本印好的藤编图案与油画颜料这一神奇组合。这些绳子和藤网的组合,彻底打破了传统媒介的束缚。杜尚(Marcel Duchamp,1887—1968)则进一步完成了以完全现成品介入艺术作品的壮举。法国艺术家马克思·恩斯特(Max Ernst,1891—1976)更是将自己对身边事物的感悟、对自然的热情都付诸自己的创作中,他身边的橡木、布、树叶、墙面等都成了他的创作材料,并以新的创作思路加以整合然后直接入画。于此时材料表现开始作为艺术家情感表达的新的艺术表现形式。
二战之后,法国艺术家让·杜布菲(Jean Dubuffet,1901—1985)完全舍弃了西方传统的艺术审美,提出原生艺术的观念,并且受其影响形成了自己的艺术特色和艺术技巧。他成功地探索了材料在艺术中的运用和墙上涂鸦艺术。杜布菲对于肆意的涂鸦,混合了沙子,纸张的颜料颇为感兴趣,腻子、水泥和石膏形成了他的底子,然后在底子上进行创作。(www.xing528.com)
西班牙艺术家安东尼·塔皮埃斯(Antoni Tipies,1923—2012)也在杜布菲对材料进行探索的同时期同样开始了自己的艺术探索。它使用邋遢的材料、纸箱、报纸、卫生纸等材料创作了一系列组画。塔皮埃斯在1950年左右创作了一系列名为《自然史》的艺术创作。它延续了并且发展了恩斯特感知周围材料中对于物质特性的方式,同时也在将其理论进行进一步发展,体会材料本身的含义,这也正是他与杜布菲的思考所不同的地方。
社会从工业革命到艺术上的革命,新的艺术理念中对个人情感表达的渴望、对创作材料的探索,解放了被“单一化”的材料。材料的发展趋势从艺术形象载体走向自我表现无疑成了材料艺术形成的前提条件。20世纪以后,各个艺术门类之间的界限逐渐被打破,许多艺术已经无法被纳入曾经的油画,雕塑之类的这些范畴之中,挖掘材料自身的艺术性更使得材料艺术作为一类艺术的统称开始走向独立。
在20世纪70年代,德国艺术家安塞尔·基弗(Anselm Kiefer 1945—)就在作品中大量使用玻璃、铅皮、铁、秸秆等材料,他的作品中对德国神话和历史事件都有着大量的描写。基弗常常将物的美学与思想基于历史,诗歌与社会,进行融合。他继承了博伊斯社会雕塑的观念,作品散发着对社会历史的观照,散发着浓浓的悲剧意识与忧患意识。
在作品《上帝,耶稣,真神》中,基弗用乳化剂混合油彩创造了一座高台,高台的顶上有两扇形状扭曲的窗子,画面下部有一把黑色的枪。一个如同神话般的场景,基弗用他的世界观带领观者一起思考,灰色的画面基调冷峻悲凉,在战火之下,世界扭曲,真神在哪里,主在哪里,他是否在注视着人间的一切,高台上是什么?登上高台是否能接近我们的神,得到神的庇佑呢?灰白的画面加上厚重的肌理感,人类应当如何救赎?战争过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荒芜的风景》冷漠苍凉,无论战争的哪一方,在这苍凉的风景之下,人类是那么的渺小,这风景如同上帝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人类,让人类面对自己犯下的愚蠢的错误。
基弗在废墟文化中成长的经历对于战争与人性都有自己的思考,他的作品如同他直面本质的一次次尝试与对命运的拷问,作品的宏大的宇宙观如同黑夜的火把,带领观者寻找生与希望。
罗伯特·劳申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1925—2008)在作品中将摄影素材与绘画作品进行拼贴,以创造新的视觉语言与自己独特的表现形式。波尔克(Sigmar Polke,1941—2010)则是将大量棉布、麻布、丝绸等不同装饰图案与不同材质的布料,进行裁剪并使用设计的手法进行拼贴与混搭,以呈现出混乱却又有序的新奇的视觉效果。
到了后现代主义发展后期,西方艺术家们在艺术创作中对材料的探索己抛却许多束缚,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艺术创作的材料。西方艺术中对综合材料的使用同样可以视为现代艺术文明的产物,物质材料在社会中都有着自己的价值,在如今中国的当代艺术中,材料在艺术作品中具有同样的价值。正如陈心懋所说“综合材料与媒介是现代艺术变革的产物,它是从审美观念,方式,媒介和技法上都紧紧围绕对传统的变革而进行的,从而表达了一个现代人对艺术进程,现代生活的看法。”材料在不同的文化环境下,在不同的场域之中,材料表现语言开始在艺术表现语言中拥有了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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