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茶馆甚多,成华客家聚居地亦是如此,几乎每条街道都有喝茶的地方,或一家,或数家。旧时的成都茶馆,就是成都生活的一个缩写,喝茶、聊天、发呆、谈事、看戏甚至相亲、调解纠纷等,都在茶馆里面进行。在娱乐方式较为单一的年代,茶馆是当地人消遣、娱乐的好去处。
成华区的客家人主要聚居在龙潭寺、青龙场、赖家店、万年场、圣灯寺等地,若说有地方能够让他们在场镇或者一个店铺里待上一天的,也就非茶馆莫属了,而在各种消磨时间的方式中,玩牌是其中最有趣味的项目之一。
众所周知,四川人喜欢打麻将,但除了麻将,部分人也喜欢玩一种图形文字相互结合的牌,这种牌在这片区域被俗称为“猫公牌”。
猫公牌,又名六虎牌、六胡牌、六和牌、客家牌等,是流传于客家人群中的叶子戏,也被称为“吃磴游戏”。从花色来看,其历史由来已久,比牌界中的麻雀更赋有明代马吊的特色,也是中国现今依然流行的、唯一保留有马吊四门且承袭了明代“看虎”的特色牌种。它共有三十八张牌,花色分拾、贯、索、钱四种,每一种花色共九张,另外加有梨花和云线各一张,构成一副完整的牌。
以前,成华客家地区的街头巷尾,都有着热闹的茶馆,早时茶馆根本不像现今这般花样众多,或许有环境较好的品茶馆,但基本都在成都主城区少量分布,更多的则是老百姓可以喝上“三花儿”的平民茶馆。
▲猫公牌的全部花色 冯荣光摄
清晨时,悠闲的人们便提着鸟笼出了门,到各处树下的茶园里遛鸟喝茶;没有农事的客家人,在家里吃了早饭也去那些可以遮风挡阳的茶馆里坐着。部分人提前约好玩友,定好地方,待人一齐就开牌;有一些人临时跑到茶馆里面打望,抱着可玩可不玩的心态,一边观望,一边寻找合适的机会,时机合适也玩上一把;也有一些人,没有固定的玩友,到茶馆后,堂倌给他泡一杯茶,等待着那些与他一样的茶客,之后在堂倌的安排下,凑成一桌。
猫公牌的玩法在不同的地方有所差异,可分为三人组或者四人组。一般情况下,四人组最为常见,“三缺一”的说法,不仅在麻将里面有,在猫公牌里面也有,因为四个人的玩法比较齐全,游戏规则也比较好执行,算牌时最为便捷,但若实在没有第四个人,三个人也可以玩,只是在细节上会有一些差异。
四个人玩牌,分为头家、二家、尾家和梦家(或者小家)。牌局开始后,第一局由头家开始洗牌并进行拿牌,然后依着顺序拿牌,梦家只拿一张牌,其余三家拿十二张,然后开始进行游戏。在拿牌结束后,若其中一家有数字一的四张牌与云线,则被称为“五虎下山”,代表已经获胜,此时这家可以赢得牌局,然后进行下一轮。但如果头家开始出牌前没有宣告出来,就要按照游戏规则慢慢进行,直到再次胡牌。
客家人在玩猫公牌时,若赢了,称为“胡牌”。“胡”字,原本出自清朝的“十湖牌”,后来在游戏的过程中,十湖牌失传,在大陆及台湾地区,则多被称为“胡”,而在香港地区,则被改为了“糊”,但不管这个字怎么写,最终均有“赢”的意思。(www.xing528.com)
这里的梦家特别有意思,用客家人最直白的话说就是做梦,即在拿完牌以后,包括这一局中的其余过程,都与其没有多大关系了,他就真的像做梦一样地坐在那里进行观望,只需要在局终的时候,看看具体情况,然后收取分数。
这样的纸牌游戏,以前在茶馆里面十分常见。每逢场天,赶场的人在办完事情、买好东西以后,就往茶馆里面钻了;也有部分人就是冲着茶馆来的;但也有部分人,在午饭过后才慢悠悠地进入茶馆,然后消遣一下午的时光,待到夕阳下山、夜幕降临之时才肯移步回家。
▲讲解猫公牌游戏规则 冯荣光摄
猫公牌是客家人带到四川来的一种消遣的游戏。猫公牌在四川地区的沿袭与发展程度,已经超过了闽粤赣地区,这或许与四川的环境有很大关系。
在闽粤赣地区经受过种种磨难与自然挑战的客家人,入川稳定后,心中的安全感倍增。事实也是如此,自从在成都平原及东山地区落脚以后,每个季节的农作物都较少遭遇毁灭性的自然灾害,因此,客家人在农闲的时候也是十分放心的,而放心之余,如何消遣空出来的这些时光,这茶馆里的牌局,则定属其中的方式之一。
逢年过节是大家都很清闲的时候。这时街坊邻居开始互相串门约牌。上午一局,下午一局,没有尽兴时,晚上还可以继续玩一局。为了能够开心玩牌,若是临近饭点,主人家还去准备大家的午餐,吃了继续玩耍。
我小的时候住在湖广人与客家人杂居的老四合院里。有时天落着雨,大家都没法出去做活,就与家人相互约着玩牌。我时常会望着他们的猫公牌发呆,因为其花色与玩法,跟父母们玩的点点红有些不一样,当时有些迷恋于猫公牌的花色,因为每张牌都如字似画,特别有意思。而不玩牌的其他人,则去盛上两碗黄豆,早早地将其泡上,快要中午时用石磨推出来做一锅卤水豆腐,然后整个院子的人都围在一起吃饭,热闹非凡。
现今,随着乡村场镇的不断拆迁与城市的发展,以前的老茶馆越来越少,各种高端的茶楼纷纷兴起,但客家人依然喜欢在最古老的平民茶馆里娱乐和消遣。如今龙潭寺外的河边还依然有数十家老茶馆在营业,茶馆边上的豆花饭才几块钱一碗,每到中午,打牌吃饭的人络绎不绝。青龙场、赖家店、万年场甚至圣灯地区的街头巷尾,也都还有着众多类似的老茶馆。
每日清晨,天刚刚亮时,就有睡不着的人们开始在茶馆门前坐着,或抽一根旱烟,或读一份报纸,静静等待着堂倌开门,然后再泡上一杯素茶或者茉莉花茶,等待着猫公牌牌友的到来。只是随着外来文化的不断侵袭,会打猫公牌的人多为老年人,且越来越少。在此之前,我因为一时对猫公牌有了许多兴趣,骑着车子跑遍了整个青龙场,却找不到在玩这种牌的人,不知道是否是地点和时间都没有对。后来,我在赖家店与十陵镇交接的双林村做调查时,终于找到了会玩猫公牌的人,实为难得,以此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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