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认为,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阴茎(penis)对他们都具有重大意义;一旦他们发现有些人没有阴茎,这就会造成某种重大的心理后果。弗洛伊德极少使用菲勒斯这个概念,偶尔出现,也不过是用作阴茎的同义词。他经常使用形容词“菲勒斯的”(phallic),比如“菲勒斯时期”(phallic stage),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二者也没有明显的区别;因为所谓的“菲勒斯时期”指的就是儿童认识到只有男性才具有阴茎这样一个发展阶段。
拉康之所以选择菲勒斯而不是阴茎,是因为他想强调这个事实:关系到精神分析的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男性生殖器,而是这个器官在幻想中所起的作用。在拉康的语境中,阴茎指的是身体器官,而菲勒斯指的是这个器官所起的想象和象征作用。
虽然弗洛伊德的著作中没有这种术语上的区别,但是在他关于阴茎的种种解释中,已经暗含了这种逻辑区别。当他谈到阴茎与婴儿之间的象征的等同时——女孩幻想有一个婴儿以安抚自己的阴茎嫉妒,显然他谈论的并非一个真实的身体器官。所以我们可以说,拉康在术语上的革新只是进一步澄清了业已暗含在弗洛伊德著作中的区别。
虽然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前,菲勒斯这个概念并不突出,但在后来的发展中,它变得越来越重要了。在拉康的俄狄浦斯情结和性别差异理论中,它扮演着中心角色。
在构成前俄狄浦斯阶段的想象三角中,菲勒斯是三元素之一。它是一个想象的对象,在另外两个要素,即母亲和孩子之间循环(Jacques Lacan, The Siminar. I I I .)。母亲欲望这个对象,孩子则认同这个对象或者认同菲勒斯的母亲,以满足母亲的欲望。在俄狄浦斯情结中,父亲作为第四者通过阉割孩子而介入这个想象三角。孩子于是面临一个选择:接受或拒绝阉割。
拉康认为,男孩和女孩都必须承担阉割,因为任何人都必须放弃为母亲成为菲勒斯的可能性。这种与菲勒斯的关系的建立与解剖学上的性别差异无关。放弃为而成为想象的菲勒斯为与象征的菲勒斯建立联系铺平了道路,对两性来说,象征的菲勒斯才是不同的。男性拥有象征的菲勒斯,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并非没有拥有它,而女性则确实没有它。问题的复杂性在于:男性只有在承担了自己的阉割之后才能声称自己拥有象征的菲勒斯;女性缺乏象征的菲勒斯正好又是拥有象征的菲勒斯的一种方式。
一、实际的菲勒斯。拉康一般以phallus表示想象的菲勒斯和象征的菲勒斯,而以penis表示实际的身体器官,但有时也以实际的菲勒斯指称阴茎。拉康虽然高度关注菲勒斯,但也没有忽视阴茎的作用。相反,他坚持阴茎在孩子的俄狄浦斯情结中具有重要的作用,因为正是通过这个器官,孩子才在幼稚期的手淫中感受自己的性别。正是这种实在对想象三角的侵入使这个快乐的三角变成了引起焦虑的三角(Jacques Lacan, The Siminar. Ⅳ.)。在俄狄浦斯情结中提出的问题就是:实际的菲勒斯到底在哪里?答案是它在实际的父亲那里。(www.xing528.com)
二、想象的菲勒斯。当拉康最初将菲勒斯与阴茎区别开来时,想象的菲勒斯指的是阴茎的形象。想象的菲勒斯在前俄狄浦斯阶段被孩子感知为母亲的欲望对象,感知为她在孩子之外企盼的东西,所以孩子努力认同于这个对象。俄狄浦斯情结于阉割情结的顺利解决使孩子放弃了这种努力。
三、象征的菲勒斯。想象的菲勒斯在母亲和孩子之间循环,从而在孩子的生活中构筑了最初的辩证法。虽然这是一种想象的辩证,但它已经为通向象征的辩证铺平了道路,因为它在运行上已经非常近似于一个能指,虽然是想象的能指。在第四期研讨班中,拉康开始把菲勒斯作为象征的菲勒斯来理解。象征的菲勒斯既非某种幻想,亦非某个对象,更非某种身体器官,而是一个能指。它是他者的欲望的能指,是快感的能指。“因为菲勒斯是一个能指,在(精神)分析的内在结构中,这个能指的功能可以揭开蒙在这个功能上的面纱——这个能指(始终)在一些秘密中为这个功能服务。正是这个能指注定应该作为一个整体标明那些意义效果,因为这个能指以其作为能指的在场规定了它们。”(Jacques Lacan, Ecrits:A Sellection)。
与阉割情结和俄狄浦斯情结相关的是想象的菲勒斯,而性别差异关系到的是象征的菲勒斯。这个能指非常特别,不仅因为它是所有能指的能指,而且因为这个能指没有所指。
不同于想象的菲勒斯,象征的菲勒斯不能否认,因为在象征的层面上,不在和存在一样是一个积极的实体。所以即使在某种方式上欠缺象征的菲勒斯的女性也可以说拥有它,因为不拥有它本身就是一种拥有。相反,男性只有在承担了阉割的基础上才能拥有这个象征的菲勒斯。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在汉语语境中,甚至在所有非法语语境中介绍拉康思想时,恰当的做法只能是按照音译方式称之为“菲勒斯”,因为在拉康看来,菲勒斯正是也只是一个能指,一个没有所指的能指。
拉康关于菲勒斯的理论是最有争议的一个问题。第一种批评来自女性主义者,她们认为菲勒斯的优先立场呼应了弗洛伊德的父权制思想,而他就菲勒斯与阴茎的区别彻底否定了从生物学上解释性别差异的可能。第二种批评来自德里达,他认为,尽管拉康宣称反对先验论,但是菲勒斯其实就像一个扮演了意义保证人角色的先验元素。德里达问,怎么可能有这样一个充当“特选能指”的东西?在他看来,菲勒斯重新引进了关于存在的形而上学,而这是他所极力反对的逻各斯中心主义的表现。德里达称之为菲勒斯中心主义,拉康以此创造了一个以菲勒斯为中心的思想体系。
(马元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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