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有的社会教育机构高张“国学”旗帜,提倡少年诵读经典,一些学人则利用大众传媒讲论古典,意在突破传统学术讲习的学院式门墙,以“国文”“国史”“国伦”对国人实施人文知识普及与伦理教化,竟然一时洛阳纸贵,颇受欢迎,当然,也不可避免地遭遇专业研究者从学术规范角度提出的批评。平心而论,讲习国学受到欢迎,显示了国学的感召力,反映了社会对它的渴求;遭遇批评,则有益于讲者和听者学术水平的提升,推动人文素养的上扬,故两者皆为好兆头。这样一种对国学的倡导,与胡适式的书斋国学有差异,而在一定意义上是对章太炎式的国学运作模式的复归,即试图以国学滋养国人的智性与德性,特别是激发国人的爱国心、道德感,以因应现时代渐次发生的信仰危机、道德沉沦等社会问题。国学讲习由此汇入现实的人文教育规范,不再仅仅是“象牙塔”中事。
对于“国学”在大众教化意义上的展开,宜持谨慎的肯定态度。
之所以应予“肯定”,是因为在中国渊富的学术文化中,包蕴着多层面的精神资源,诸如:
生生不已的变易之道
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
富贵不淫、贫贱不移的大丈夫气概
和而不同、互动共济的和谐理念
正德、利用、厚生相统一,精神与物质兼顾的文明观
好学、善学的重教传统(www.xing528.com)
诸如此类的中华元典精义,历千百年仍光耀万丈,经过现代诠释,可以转化为救治“现代病”的良药、滋养今人心田的营养。故我们有理由期待国学在人文教化方面取得实绩,并在国学普及进程中,实现古今推助、雅俗共进,开辟国故之学发展的新局面,以有益于众生。
然而,我们又必须“谨慎”。昌明国学,切勿抱残守缺、视“国渣”为“国粹”,任沉渣泛起。即使是“国粹”,也有一个古今推衍、现代诠释的过程,不可生吞活剥、食古不化。昌明国学,不能夜郎自大、唯我独尊,排斥异域学术。健康的国学,应当古今贯通,后浪逐前浪,切忌以古蔽今,开历史“倒车”;健康的国学,应当开放胸襟,吸纳外域英华,在学术本体与方法诸层面,都要与异域学术既相辩难,又相吸取,在互相比较、互相观摩、互相取舍、互相融会中,达成新的综合与创造性转换。
宋人张载(1020—1077)在《正蒙·大心》中把国故之学分为“见闻之知”与“德性之知”,前者指通过感官接触外物获得的知识,约为智性知识;后者指通过内心修养参悟出来的知识,约指德性知识,唐人韩愈(768—824)谓:“教诲于国学也,严以有礼,扶善遏过。”[3]强调国学在养成“德性之知”方面的功能。此种分类自有道理,却又不必截然分作两橛。国学讲习应注意于二者的兼顾与互动,一方面介绍基本的国学知识(语言文字、典籍、历史、地理、自然常识、典章制度等);另一方面又彰显国故之学蕴含的大义,把“小学”功夫与“大学”授受结合起来,达成“见闻之知”与“德性之知”的水乳交融。德性之知当然有赖智性之知的浇灌,但二者不能替代,有些学识广博者德性并不高,而有些文化水准较低者蕴含着丰厚的德性。故德性之知的获得,并非单凭知识传授,还自有生成机制。
对于曲解国学、张扬糟粕的“伪国学”,理当拒斥;对于健全的国学讲习,我们乐观其成。
【注释】
[1]《圣武记》,卷11。
[2]《答铁铮》。
[3]《窦公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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