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生产方式的发展史,大略经历了采集—渔猎时代、农耕—畜牧时代、工业化时代三个阶段,当下正在向信息智能时代转化。就前两个阶段而言,都走过了“创生—繁荣—衰败”的全过程,第三阶段在20世纪70年代达到极盛,其衰象在此后年代愈益显现。这三个阶段文明盛极而衰的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但其中共通的一条原因便是,该生产方式已日益严重地破坏生态环境,又伴之以社会问题的积淀,使人群陷入自我毁灭的盲目性之中,人们只得寻求新的生存方式,向新的文明形态过渡。
工业化时代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其严重性更成倍张大,能源危机的来临已经在用50年或80年作预测时段,而环境问题则日益全球化,现在任何国度、任何民族都无法躲避全球变暖、空气及水质污染的威胁。如果臭氧层继续变薄,大气空洞扩大,那么全人类便会普遍遭受紫外线的杀伤性照射,任何人都难以逃遁天地间。而造成全球性生态问题的症结,便在于文明发展的无节制性,也即中国先哲所指出的——“过犹不及”。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以降,人类的发展理论出现革命性转折——从对资源、能源的高消耗,对环境的掠夺性开采以求得发展,转变为不仅谋求经济增长,而且注重环境、人口、文化的综合发展;不仅造福当代,而且惠及后代的长远发展,也即顾及“世代间平等”问题:现代人行动时要考虑到此行动对后人产生的影响。追求经济增长、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进步三者协调共进的“可持续发展”,日渐成为世人的共识,但这种共识还有待从哲理层面加深,从实践层面落实。总之,“可持续发展”在知行两方面都处于初始阶段,尚需要朝深度与广度进军。
就“知”的层面而言,东亚智慧的“和谐”观与“中道”观,为可持续发展提供丰富而深邃的哲理之源。
“和”是中国哲学的一个重要范畴,指两种或两种以上事物间的和谐关系,指事物多样性的统一,“和”是形成事物的法则。老子说: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74]
意谓万物背阴而向阳,阴阳两气互相激荡而成新的和谐体。周末太史史伯说:
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75]
认为两种以上不同事物形成多样性统一的和谐关系,确实能产生出新事物来,而相同事物加在一起并不能产生新事物。因而史伯反对“去和而取同”[76]。孔子发挥这一思想,提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77]的著名命题,肯定差异性事物间的和谐关系。荀子(约前313—前238)则进而把“和”的观念引申到万物生成的高度:
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78](www.xing528.com)
与“和谐”观念相联系的是不走极端的“中道”观念,认为“过”和“不及”两种偏颇皆不可取,提倡“中行”[79]“执中”[80]“时中”[81]“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82],将“中和”视作根本法则,遵循此法则,天地万物便获得秩序、顺利长育——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83]
“和谐”观念与“中道”观念,是认定人生的最高境界为“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84]达到天人间的协调统一。这种理念虽然不是正面论述人与自然的协调关系,但在借喻之间,流露出尊重、顺应自然规律,维持生态平衡的卓越理念。成书于战国时期的《国语》有“里革断罟匡君”的故事:春秋时鲁宣公在泗水张网捕鱼,其臣里革把“罟(渔网)割断,扔在水里,并对宣公说,春夏是鸟兽鱼孵卵怀孕之际,不应捕杀;是树木发芽生长之际,不宜砍伐。而动植物得到繁衍,人类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85]孟子在论证“仁政”“王道”时,也有类似的“观物比德”之喻——
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林木不可胜用也。[86]
《逸周书》记载着封山育林的思想:
禹之禁,春三月,山林不登斧。[87]
荀子更从哲理高度论述尊重自然规律的必要性:
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舍其所以参,而愿其所参,则惑矣![88]
认为人的功能是与天地配合,如果人放弃与天地配合的本分,却去与天地争职责,便是犯糊涂了!《管子》也有类似见解,认为人不能“上逆天道,下绝地理”,否则“天不予时,地不生财”。[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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