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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转型的学术根基及动因

时间:2023-08-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文化转变既有遗传、继承,又有变异、创新。就思想家个体而言,其学术方面的根基与动因,应予以特别注意。对于清代展开的汉、宋学之争,张之洞取综采融通的态度。张之洞“通经致用”的“务实”学风,是他文化思想转变的学术动因。正是从“经世致用”的学术路线出发,顺理成章地获得了“师夷长技”的认识基础。“经世”的宗旨,务实的学风,必然导致文化观的有限度开放和求新。

中国文化转型的学术根基及动因

文化转变既有遗传、继承,又有变异、创新。无论民族群体还是思想家个体,都是如此。就思想家个体而言,其学术方面的根基与动因,应予以特别注意。

张之洞向来以“儒臣”著称。有人问辜鸿铭:“张文襄比曾文正何如?”答曰:“张文襄儒臣也,曾文正大臣也,非儒臣也。”“虽然文襄之效西法,非慕欧化也;文襄之图富强,志不在富强也。盖欲借富强以保中国,保中国即所以保名教。吾谓文襄为儒臣者以此。”[14]张之洞本人也以“儒臣”自居。他驳斥那种“儒者不合时宜”之说:

“所谓儒者,宗法圣贤,博通古今,以之为吏,谁曰不宜?”[15]他自称“弟儒家者流”[16],“余性鲁钝,不足以窥圣人之大道,学术惟与儒近。儒之为道也,平实而绌于势,恳至而后于机,用中而独至,条理明而不省,事志远而不为身谋,博爱而不伤,守正而无权……余当官为政,一以儒术施之”[17]。张之洞晚年曾语亲故曰:“吾生性疏旷雅,不称为外吏,自愿常为京朝官,读书著述终其身。”[18]这并非谦词,而是直抒胸臆。虽然他后来走上封疆大吏、朝廷首辅的人生之旅,但终身于文章学术仍时时萦怀,未曾一日懈怠,对学界论争,时有独立之见。

对于清代展开的汉、宋学之争,张之洞取综采融通的态度。如果说,曾国藩立足于宋学,兼采汉宋,那么张之洞则是立足于汉学,兼采宋汉。张之洞从小受“乾嘉老辈绪言”[19],自然视汉学为学术之本。他说:“汉学者何,汉人注经讲经之说是也。经是汉人所传,注是汉人创作,义有师承,语有根据,去古最近,多见古书,能识古字通古语,故必须以汉学为本而推阐之,乃能有合。”[20]另一方面,他对于宋明义理之学也不排斥,尤其对集理学之大成的朱熹之学,更表崇敬:“四书朱注最精最显,澄怀观之,何语不惊。世断无通经博览之人而不能解朱注者。”“四书一编,为群经之纲维,万理之渊海。”[21]他批评“近代学人,大率两途。好读书者宗汉学,讲治心者宗宋学,逐末忘源,遂相诟病,大为恶习。夫圣人之道,读书治心,宜无偏废,理取相资。诋其求胜,未为通儒。……要之学以躬行实践为主。汉、宋两门,皆期于有品有用”[22]。他兼综汉宋,是从学术根本上检讨,显示了对儒学的全面理解,归根结底是要将汉宋二学统一到儒学原教的精义上来,“窃惟诸经之义其有迂曲难通纷歧莫定者,当从《论语》《孟子》折衷之。《论》《孟》文约意显,又群经之权衡矣”[23]

如果说对汉宋二学,张之洞是以儒学的不同分支而兼收并蓄的话,那么对于老、庄、墨、韩等非儒诸子,张之洞则排斥其学旨,即使对荀子,也持严厉的批评态度[24],表现出鲜明的党派性。但是,着眼于学术资料的采集,张之洞又不忽略先秦诸子之学的价值。他认为:“子有益于经者三。一证佐事实,一证补诸经伪文佚文,一兼通古训古音。然此为周秦诸子言也,汉魏亦颇有之,至其义理,虽不免偏驳,亦多有合于经义,可相发明者,宜辨其真伪,别其瑜瑕,斯可矣。”[25]这显示了张之洞在坚守六经主旨的立场上,对“诸子”“杂学”乃至“异端”的通融及利用态度。

在张之洞从清流健将到洋务殿军的转变中,贯穿着这一特点:在较为灵活可变的外观之下,坚守正宗儒学的本位立场。这也是他一生文化思想的根基。入党“清流”时,他以尊奉六经大旨、维持名教方己任;跻身“洋务”后,仍坚持“五伦之要,百行之原,相传数千年更无异义,圣人所以为圣人,中国所以为中国,实在于此”[26]。在政治权术方面,张之洞翻云覆雨,竭尽纵横捭阖之能事,但在学术宗旨方面,却始终奉孔儒之学为圭臬。(www.xing528.com)

对于清中叶以降的今古文之争,他持坚定的古文经学立场,“平生学术最恶公羊之学,每与学人言,必力诋之”[27]。他曾依据古文经学《春秋左氏传》,撰文驳斥《春秋公羊传》“大义悖谬”十四事,“文义乖舛”十三事[28]。戊戌间,张之洞与维新派在“忧愤同心”,“变通成法,以图久大,不泥古而薄今,力变从前积弊”方面,颇有共识,以至列名强学会,赞助《时务报》,但对于康有为今文经学《春秋》公羊说而制定的托古改制变法理论却大不以为然。他还招聘古文经学家章太炎武昌,企图以章之大手笔抨击康有为的今文经学。张之洞在《学术》一诗中称:“理乱寻源学术乖,父雠子劫有由来,刘郎不叹多葵麦,只恨荆榛满路栽。”诗后自注:“二十年来,都下经学讲公羊,文章讲龚定菴,经济王安石,皆余出都以后风气也,遂有今日,伤哉。”[29]张之洞与康有为很快便分道扬镳,除民权论这一政治分水岭外,还与今古文的流别颇有干系,故梁启超指出,张、康间的分歧,“盖学术之争,延为政争矣”[30]

张之洞生当“经世”“务实”学风复盛的清季,固然反对今文经学,但对于龚自珍等今文学家“喜以经学作政论”[31]的“经世”倾向,则无微词,而且张之洞也是“通经致用”的积极倡导者。他曾反复申言:“一切学术……。要其终也,归于有用。”[32]通经当用韩愈“提要钩元之法”,务以“切用”为“要指”[33]。“读书期于明理,明理归于致用。”他鄙薄那些“不知时务”,不切“经济”的士人为“陋儒”,为纠此类“不切之病”,张之洞倡导“读书宜读有用之书”。“有用者何?可用以考古,可用以经世,可用以治身心三等。”[34]

张之洞论学,涉及经史、诗文、词章、训诂、版本、目录诸多领域,亦有务求平实、切济时用的特色。

张之洞“通经致用”的“务实”学风,是他文化思想转变的学术动因。正因为他主张一切学术“归于有用”,所以他对于诸种学问,都从“致用”加以考虑,而不存迂腐的先入之见。即便在“清流”时期,他对于“洋务”“西学”,也不像其他清流党人那样持极端排斥态度,而认为“塞外番僧,泰西智巧,驾驭有方,皆可供我策遣”[35]。当时他对洋务派的批评,多集中在妥协外交,而非兴厂办学、开矿练兵等实际措施。正是从“经世致用”的学术路线出发,顺理成章地获得了“师夷长技”的认识基础。张之洞日后展开洋务实践,并在实用价值上充分肯定西技、西艺、西政的意义,进而吸纳之、应用之,也就毫不足怪了。“经世”的宗旨,务实的学风,必然导致文化观的有限度开放和求新。张之洞曾以诗句言及此理:“井蛙不可以语海,夏虫不可以语冰。……见远儒乃尊,知时国乃兴,理非一孔尽,木非一法绳。”[36]“往代儒宗判南北,方今学派别东西,九流宗圣皆容纳,巨海稽天赖指迷。”[37]从这里,我们不难窥见张之洞文化思想从“通经致用”到“中体西用”的内在逻辑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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