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地雷战：抗战时期的惊心动魄战法

“敌人未到雷先埋，敌人不来引他来，敌人不踩逼他踩，雷公定要把花开。”这是当年抗日根据地民兵爆炸组的行动口号。事实上确实如此，抗战期间，最令敌人心惊胆战的就是这赫赫有名的地雷战了。

说到地雷战，首先得从炸药说起。冀中部队最初使用的是黑色炸药，这种炸药是由“一硝、二磺、三木炭”配制而成的土炸药，威力较小。冀中军区供给部曾试制了一种氯酸钾炸药，想以此来代替黑色炸药，不幸在试验过程中发生了爆炸事故，试验被迫中断。但军区一直在设法提高炸药的质量。

从北平撤出到晋察冀担任冀中军区二军分区参谋长的张珍，受命到北平执行特殊的任务。军区首长吕正操、孙志远决定让他到平（北平）津（天津）保（保定）一带组织地下抗日工作，其中一项任务是寻找能制造炸药的人才。

张珍到北平后找到了学化学的汪德照、张芳、李广倍、门本忠等人。

汪德照等人一到冀中，就组织了研究组，专攻炸药这个课题。为了解决研究中的器材，汪德照曾两次去天津向著名物理学家叶企孙求援。在叶的帮助下，制造雷管需用的化学原料和钢壳，制造雷管的铂丝和控制爆炸用的电动起爆器等都弄到了手。叶企孙还把在燕京大学借读的清华研究生林风召到天津，在英租界一家药铺里，制造TNT黄色炸药，将它浇铸成条皂状，和真条皂混在一起，偷运到了翼中。

▲根据地兵工厂利用炊具制造地雷

另外，冀中曾意外地得到一大批军工原料。一天，张珍到安平公干，当地三分区的司令员沙克找到他，告诉他滹沱河里不知是什么人，抛弃了四五条船，有人说是炸药，大家不敢接近。他知道张珍是化学专家，特地请他去看一下。

张珍带了几个人赶到滹沱河边，带路的人就停下不走了，说河边有雷，走近了就炸。张珍驻足观察了一下船的位置和停泊的情况。分析情况，此船往西，船的锚、缆都没有系紧。这样子很像是从天津往石家庄运的货，可能遇到空袭或紧急情况，船家怕货物爆炸，弃舟逃命的。从停泊的情况看，船家十分慌张，顾不上在岸边埋地雷。根据这个判断，张珍小心留意脚下，没有发现地面有任何痕迹，慢慢地走向河边上了商船。他打开仓盖一看，里边装的是一箱箱的氯酸钾，还有些赤磷、硫化锑，这些都是做火柴的原料。还有一船是钢材，载有钢管和漆包线等。这些原料为冀中制造炸药，解决了很大问题，有些一直用到抗战胜利。

冀中的军火生产，由汪德照等人用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解决了安全制造和使用氯酸钾炸药的难题，当时还制造成功了雷汞雷管、电动引发雷管等，培训了一批又一批的战士、民兵，都掌握了地雷制造和使用的方法。

地雷战首先是从晋察冀根据地发展起来的。1940年春天，安国县民兵在反“扫荡”中无意把两枚手榴弹埋入地下，炸伤了两个敌人。这个消息很快传开，群众欣喜若狂，纷纷仿效。各地利用废炮弹、废手榴弹、破铁罐，甚至玻璃瓶，瓷瓶子、瓦罐子等装上自制硫黄炸药和炮弹药，埋在田边地头、井台路面。这些各式各样的地雷和雷阵，对于打击敌人，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随着地雷战的开展，各地军民在拉火雷、踏火雷的基础上又创造了几十种雷型和数不清的埋雷方法。例如，有的在埋雷的地方印上车轮痕迹，表示车辆走过并无危险，而在没有埋雷的地方故意揭开新土，引起敌人的怀疑。有的把草筐或写有骂敌人的标语牌插在地上，等敌人看到把它踢掉时，地雷就开了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地雷，弄得敌人心惊肉跳，寸步难行。(www.xing528.com)

群众性的爆炸运动是地雷战的主要特点。土造地雷构造简单，使用方便，不仅民兵人人可用，男女老幼都可掌握。像晋察冀的石雷只要把石头打好眼，一有情况安上炸药、安上雷管就能爆炸。所以许多老年人每当看到民兵们造雷埋雷，就前来帮忙。因为有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和帮助，许多地区民兵制造的地雷不仅品种多、数量多，而且地雷埋设的技术越来越高，面积越来越广，威力越来越大。闻名全国的山东海阳县民兵爆炸英雄赵守福、于化虎和女英雄孙玉敏等，曾创造出30多种地雷。他们从山区到平原，从根据地到敌占区，经常把出扰的敌人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仅他们几个人带领民兵就用地雷炸死炸伤敌人300多个。有一天晚上，赵守福接到爆炸鬼子登记所的任务后，就想了个办法，将衣服脱光，浑身上下涂上泥巴，同地皮混同一色，然后背着三个大地雷，悄悄地从下水沟里爬到鬼子据点，神不知鬼不觉地埋好地雷，使几十个鬼子和汉奸尝到一顿“铁西瓜”。赵守福和于化虎的家乡海阳县赵瞳村的民兵大摆地雷阵，成为全国地雷战开展最好的单位之一。据晋察冀边区1943年9月下半月的不完全统计，民兵和部队埋设的地雷爆炸400余颗，共毙伤日伪军1400多人，毁坦克两辆，汽车23辆，倾覆火车3列，破桥12座。9月中旬，五台县以东之敌人在桑园集合时，触发大型地雷两颗，当场就毙伤敌伪军30多人。另据太行区统计，仅1942年反“扫荡”中，全区就有15万余人和敌人展开了地雷战，使敌人先后触雷1900多颗，死伤2000余人。

晋察冀北岳区阜平县五丈湾村的爆炸英雄李勇和他的爆炸组是地雷战中涌现出来的突出典型。1943年5月12日，敌人大队人马又来“扫荡”，李勇和民兵照例用地雷“欢迎”他们。这次敌人专门派来工兵，在前面探雷开路。他们发现一个地雷就画上一个圈，或插一个纸做的小三角旗，上面写着“小心地雷”。一会儿，前面的路上就画了好多个大圈小圈。后面的人马小心翼翼地跳着走，就像小孩子玩跳圈一样。李勇和民兵们看了笑个不停。眼看敌人快要绕过雷区，李勇端起枪，瞄准前面的日本兵，一声枪响后，那日本兵应声而倒。其他民兵也跟着放起枪来。敌人一下慌了神，再也顾不得跳圈，忙向路边散开，结果踏响了连环雷，地雷一群一群地爆炸了。霎时间，响声震地，烟尘满天。这一顿炸雷，炸死日本兵36人，其中还有一个当官的。当时人们都说，李勇埋的地雷不是死雷，而是“活雷”。有一次，敌人经五丈湾去进攻阜平，他们怕踩上地雷，就顺着汽车轮子压出的辙儿往前走。谁知走着走着，脚下还是爆炸了。原来，李勇埋完了雷，又用车辙做了伪装。敌人不敢再走大路，改走小路后，小路也有地雷爆炸。只好走河滩，河滩也有地雷爆炸。敌人见路旁有两块石头，想坐下休息一会儿，一屁股坐下去，石头就炸开了花。敌人好不容易走到村头菜地，萝卜长得正好，几个日本兵口渴难耐，想吃萝卜解渴，伸手使劲儿一拔，“轰隆隆！”没有吃上萝卜，却吃了一顿“铁西瓜”。李勇带领民兵爆炸组，用地雷战术，先后炸死炸伤日伪军362人，炸毁敌汽车25辆。1944年7月7日，在河北省阜平县的纪念抗日战争爆发七周年的万人大会上，聂荣臻司令员曾握住李勇的手说：“你打出了中国人的志气，打出了民兵的威风，不愧英雄称号。我们要向你学习。”

▲日军防不胜防，在牌子写上“小心地雷”以作警示。

冀中新乐县的民兵爆炸英雄李混子和太行区壶关县的民兵英雄徐顺孩、武乡县的王来发等，也都是用地雷杀伤大批敌人的能手。如徐顺孩率领全村民兵，在一次历时四昼夜的村庄保卫战中，曾以伤亡两名民兵的代价，消灭了56个敌人，创造了敌我伤亡28∶1的光荣战例。在地雷战中，各地区还出现了许多十分有趣的故事。像什么“天雷阵”“地雷看俘虏”“仙人脱衣”“地雷吃工兵”，等等，至今仍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家家户户、男男女女都会制造地雷、石雷，杀伤很多敌人（1940年摄）。

那是在1943年的反“扫荡”中，晋察冀五台县一带的民兵创造了一种“天雷阵”。一天，民兵侦察到200多个敌人，押着500多头牲口，正在孟平长峪到五台的大道上，一来一回地运输东西。而这条大道的黑山崖地段，两旁都是30多米高的峭壁。民兵们经过测量，把绳子系在地雷的引火线上，待敌人过来时，从崖上把地雷向下一放，那一颗颗地雷刚好落到敌人的脑袋处就爆炸了。结果，一下就炸死28个鬼子。

还有一次，是冀中安平县的民兵造了一个大地雷，又造了个铁皮罩子套在上面，里边连着地雷的拉火线。这天，民兵把它端端正正地放在公路上。敌人见了很出奇，就把它搬进城里营房去参观。鬼子、汉奸争论纷纭，这个说要打开看看，那个说要研究研究里面是什么东西。说着说着，小队长把铁皮一打，地雷就开花了，周围要“参观”的20多个敌人，一下完蛋了。民兵们称这种地雷是“仙人脱衣”。

1944年冬，晋绥岢岚县民兵在反“扫荡”中，还出现了一个用地雷看守敌工兵的故事。事情是这样的：一天，民兵们在前后两队敌人之间抓到一个肩挂白布、手持短棒的敌工兵。哪料，这家伙知道后面的大队人马就要到了，不光不走，反而大喊大叫。民兵们怕后面的敌人发现，就把他拖进附近的一个小山沟，将嘴塞上，又把拉雷绳解下来，一头拴住他的腿，一头捆住他的脖子，中间再挂上一颗地雷，民兵就上山了。这家伙躲在沟里，心里着急发慌，想喊不能喊，想动不能动，老老实实地等敌人过去。这就叫“地雷看俘虏”。

▲民兵在埋地雷

在民兵地雷战的打击下，侵华日军对我地雷战极为恐惧。1943年11月26日出版的伪《民众报》上，在写到敌军进攻我根据地的情景时说：“踏上匪土地，正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人人不安、谈雷色变。”来扫荡的敌人，被炸得走投无路。他们走大道，大道炸，走小道，小道也炸，走庄稼地、渠道、河滩等，也挨炸。炸得鬼子不敢贸然前进，只好绕绕转转，走走停停，队伍零零散散的没个队形，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像送葬，慢得简直像乌龟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