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南联大,孙毓棠是师范学院史地系聘请的教授,他有时也在联大历史系兼课。《联大八年》一书中,有联大学子对孙毓棠的一段描述:
孙毓棠先生,清华新起教授,是标准的风流书生,一口漂亮的官话,终年穿一件绸长袍,手提手杖一枝。孙先生以前是名演员凤子的外子,当初孙先生也是话剧界的名流,也写过新诗,后来才专心研究历史,对魏晋南北朝一段最有成就。此外孙先生对中国士大夫在政治舞台上的地位也有深刻见解,他说要中国上轨道,还是要寄希望在士大夫身上。
事实上,孙毓棠对两汉的兵制和经济的研究在史学界颇有影响,而对汉代中西交通史的研究,亦是他的重要成果。
这一段简短的描述,特意提及孙毓棠与凤子的婚史。当年联大的学子,也喜欢八卦老师的情感。凤子离开孙毓棠后,孙就成了孤家寡人。1940年夏,卞之琳辞去四川大学教职,来到昆明,在西南联大执教。卞之琳回忆:“初到昆明,有机缘和他(孙毓棠)在西南联合大学一处宿舍小楼,与两位在一起,短期同住一个大房间,直到受敌机空袭,楼毁为止。”
孙毓棠在昆明,与恩师闻一多交往甚密。
抗战中期以后,物价飞涨,教授们生活日益困苦。闻一多陷入窘迫的境地,为了弥补生活不足,开始正式挂牌治印,补贴家用。抗战胜利前连续三年的暑假,孙毓棠寻找各种关系,帮助介绍闻一多长子闻立鹤打工。
闻一多之孙闻黎明在《闻一多刻孙毓棠名章里的往事》一文中写道:“孙毓棠是国民党员,1944年初还担任过国民党中央直属西南联大区党部的候补执行委员。由于这层关系,1945年暑假他介绍伯伯到三青团团部电台做译电员,日本乞降的消息,就是伯伯最先从电报中获悉的。”
抗战胜利后,清华大学有派学者去牛津大学做学术交流的名额,闻一多向清华推荐孙毓棠去英国做客座教授。临行前,闻一多为孙毓棠治印章一枚,表示祝贺。印章的边款上刻了一段临别赠言:“忝与毓棠为忘年交者十有余年,抗战以还,居恒相约,非抗战结束不出国门一步。顷者强虏屈膝,胜利来晚也。而毓棠亦适以牛津之邀而果得挟胜利以远游异域。信乎必国家有光荣而后个人乃有光荣也。承命作印,因附数言以志欣慰之情,非徒以为惜别之纪念而已也。卅四年九月十一日,一多,于昆明之西仓坡寓庐。”
这段边款,可见闻一多、孙毓棠赤诚的爱国情怀,亦是学者情谊的一段佳话。
1945年8月,孙毓棠应英国文化委员之聘,与陈寅恪、洪谦、邵循正、沈有鼎等联袂赴英,任牛津大学皇后学院客座研究员。随着飞机飞越喜马拉雅山,昆明岁月已成往事。
1952年8月,随着高等院校调整,孙毓棠走出了清华园,任中国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此后,他一直在学术机构任历史研究员。新月诗人,客串话剧,昆明的风流往事,都沉入历史发黄的册页之中。晚年,当弟子提出给孙毓棠出版学术论文集时,他念念不忘当年写下的诗,叮嘱弟子一定要在他身后给他出版一本诗集。
2013年9月,余太山编的《孙毓棠诗集》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诗集中有一首隽永的《秋灯》:
秋灯是光之海,
是月明的汪洋。
我飘浮在一片
止水上。冥想似(www.xing528.com)
淡烟,袅绕于止水
无极的清澄上。
拿叶露的滴声
当酒;拿静与梦
和梦的空茫当酒,
醉中有高山流水。
化作一粒水明珠
滴落在秋灯里。
这首诗写于1938年10月,当时孙毓棠和凤子在昆明,租住三间民房。静谧的夜里,诗意和露水一样滴落,滴进空灵的梦中,滴落在摇曳的秋灯里。戏如人生,人生如梦,所有的一切,属于梦的空茫……
[1]见闻黎明《张世英、何柄棣、何兆武三书读后》。
[2]见汪曾祺《晚翠园曲会》。
[3]见张充和口述,孙康宜撰写 《曲人鸿爪》。
[4]见白谦慎编《张充和诗书画选》。
[5]赵宝煦:1943年冬,赵宝煦穿过日寇封锁线,从北平辗转到昆明,进入西南联大化工系就读。一年后转入政治学系,师从张奚若、钱端升等老一辈著名政治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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