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意境的图像演绎：中国美术考古研究第24辑

中国传统绘画不但在形式上有诗书画结合的传统，在具体图像的立意上也非常强调对于诗文意境的演绎。北宋大家苏轼曾经评价王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中国传统绘画特别是文人绘画往往会将 “诗意”作为重要的“评价指标”，对作品的立意、画面设色用墨的经营通常都会突出“诗意”的传达。

八十年代之后，吴冠中的创作更加趋向于对画面块面分割、点与线的组织这样的形式因素研究，这很容易让人误解为吴冠中只是形式研究大师。回顾吴冠中的艺术创作之路，形式研究确实贯穿始终，而且在八十年代之前，他的这种艺术创作理念因为和革命现实主义风格不能吻合而常常受到排斥。但是吴冠中的艺术绝不仅仅是点线面构成的形式研究，他自己曾经说过，不能将笔墨当成程式化的东西，如果离开了具体的画面，单独的线条、颜色都是零，也就是说画面的内容才是核心。那么吴冠中绘画的内容核心是什么呢？实际上可以理解为对诗文意境的演绎。吴冠中绘画的题材绝大多数是风景，和中国传统的山水绘画不同的是，受到西方绘画观察方法等技法体系的影响，吴冠中的风景画常常是写生式的构图，多数情况下符合焦点透视原则。但是和西方风景画表现光影、丰富的色彩、物体的质感不同的是，吴冠中着意于抒情诗般的意境演绎。比如极其简单的黑白灰颜色、大块笔触勾勒出江南水乡临水而居的几户人家，画面中并没有各色花草，天空中点缀有几只掠过屋顶的燕子，这看似不经意的点缀，却完美地交代了春天的主题，铺陈了画面中如诗一般的意境。(www.xing528.com)

苏天赐笔下的风景通常被称为抒情性的具有中国意蕴特色的油画。无论这些风景油画描绘的是太湖水乡还是丽江秀丽的山水，都是在抒发他对自然的感怀，而其中所谓的中国意蕴特色，其实也是传统诗文意境的图像演绎。王国维曾说：“夫境界之呈于吾心而见于外物者，皆须臾之物。惟诗人能以此须臾之物，镌诸不朽之文字，使读者自得之。遂觉诗人之言，字字为我心中所欲言，而又非我之所能自言。此大诗人之秘妙也”[10] 。传统诗文意境要表现的是不可明言直解的意境，藏深情于风景的描绘，苏天赐描绘的是自己心中的“境界”，而不是模仿自然的景物，所以他笔下的江南水乡才能打动人，实质是一种“隐”于具体图像的诗文之情。正如朱光潜所说：“深情都必缠绵委婉，显易流于露，露则浅而尽”[11]。苏天赐的风景绘画当然也不是对具体诗词文章的逐句解读，面对自然之景，涌入心头胸中的心灵意象实际上来源于他“传统诗文意境”这一自身所具备的知识体系，或者说是“图式”。如前文所述，“图式”作用的方式如同已经存在于人的意识之中的烙印，这也说明了艺术创作者本身的学识素养——按哲学“图式”学术的解释就是具有的知识网络体系，对于艺术创作的影响是非常关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