犍陀罗“龙头缨”造型特征与设计,与犍陀罗地区复杂多元的历史文化有着密切的关联。犍陀罗地区在佛教传入之前的文化来源相当复杂,亚历山大入侵这一地区之前,波斯的阿契美尼德王朝管辖这一区域。佛教传入后,将印度文化与波斯文化、希腊文化、罗马文化、草原游牧民族文化融为一体,在犍陀罗龙头璎上反映出多种元素的交融。
在项饰中装饰对兽的主题,最早来源于西亚。古波斯文化中,成对的带翅膀的翼狮是常见的题材。卢浮宫藏有一件公元前7—前5世纪的波斯米地亚绳纹金项圈,由法国考古队发掘于苏萨城遗址,项圈上装饰两只相对互视的狮子头(图10)。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藏有一件黑曜石材质的公元前6—前4世纪阿契美尼德王朝的财务官雕像,其胸前佩戴有对羊项饰(图11)。犍陀罗地区曾经是古波斯阿契美尼德的属国,自然带有波斯文化印记。日本美秀博物馆收藏有前巴克特里亚的宝藏,其中有两个狮子金项圈:一个时间是公元前6世纪末,直径为25.8厘米(图12),其形制几乎与苏萨米地亚基本相同。另一只略晚,大约为公元前6—前4世纪,直径23.1厘米,在样式上有所变化,狮子不仅表现头部,还加入了身体(图13)。除了项圈,宝藏中还有大量双狮头的手镯。虽然这些项圈的硬质金属材料,有别于软性金属丝编织的龙头璎,但还是在一定意义上说明了来自西亚的双兽装饰已经进入这一地区,并用于贵族装饰。
公元前7—前4世纪的黑海沿岸的斯基泰文化考古资料中,能找到更加接近的实例。在乌克兰赫尔松州鄂尔基诺斯基泰墓中,出土一公元前5世纪的双马头项链,链子为金属丝编结而成。其两端虽为马头,但是造型手法与犍陀罗龙头非常接近,都是三维立体圆柱状(图14)。
1983年,在新疆新源县出土的双头青铜翼兽环,其上双兽头带有明显的犄角,类似龙形,但是带有双翼,同墓葬中还出土有尺寸更大、形制类似的双龙环。新疆兽环表现出浓郁的草原动物风格(图15)。关于龙头项饰,孙机先生在《五兵佩》一文中做过较深入的研究,他认为在古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时期,开始出现双兽头装饰,用作项圈和臂钏,金属的软性编织链条则是古希腊的产物,在黑海沿岸的斯基泰文化中将两者结合在一起,对中国以后的五兵佩产生影响[9]。塔克西拉博物馆藏有多件双狮头手镯,明显可以看出其来自西亚的影响。因此,我们可以说龙头项饰反映出的是来自于印度文化与波斯系统、希腊殖民地以及草原塞族的互相影响。在雕像上看到的龙头璎和阎浮檀金锁,还能从相关地区考古出土的项链实物中探寻其本来面目,金属丝链条和锁头、箱子形的吊坠都有相近实物的发现,是菩萨项饰可以参考的生活原型(图16)。
图10 波斯米地亚绳纹金项圈,卢浮宫藏
图11 阿契美尼德王朝的财务官雕像,公元前6—前4世纪,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藏
图12 巴克特里亚的宝藏金项圈,公元前6世纪末,日本美秀美术馆藏
图13 巴克特里亚的宝藏金项圈,公元前6—前4世纪,日本美秀美术馆藏(www.xing528.com)
图14 双马头项链,公元前5世纪, 乌克兰赫尔松州鄂尔基出土
图15 在新疆新源县出土的双头青铜翼兽环和双龙环,公元前5世纪
图16 菩萨饰物,芝加哥艺术博物馆藏;出土实物,大英博物馆藏
图17 鎏金铜菩萨像,公元3世纪末,日本藤井有邻馆藏
图18 鎏金铜菩萨像,十六国,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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