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爆发后,唐王朝的赋税征收,完全陷于混乱之中,“军国之用,仰给于度支、转运二使;四方大镇,又自给于节度、团练使。赋敛之司增数而莫相统摄,于是纲目大坏,朝廷不能复诸使,诸使不能复诸州。四方贡献,悉入内库。权臣猾吏,缘以为奸,或托进献,私为赃盗者,动以万计。有重兵处,皆厚自奉养,正赋所入无几”[83]。由此使得国家出现严重的财政危机,迫使唐王朝不得不从根本上对原有的赋役制度进行改革。大历十四年(779)八月,宰相杨炎上疏,“请作两税法,以一其名”,“德宗善而行之”[84]。于是在建中元年(780)正月诏行两税法。同年二月,又遣黜陟使分巡天下,“仍与观察使、刺史计人产等级为两税法”[85]。自此以后,两税法就取代了租调力役之制,成为唐朝主要的赋役制度。
两税法的基本原则是“量出制入”。即由各州府先测算出本州府的岁支总数,然后以此作为征收两税的总额。不过,在具体确定两税总额的时候,实际上是“每州各取大历一年科率钱谷最多者使为定额”[86]。征收两税的对象是行商和各州府的现住民户,“行商者在郡县税三十之一”[87],现住民户则是“户无土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88],一律定为两税户。每户的纳税数额不是按人丁计算,而是按民户的资产和田亩计算。其中资产税由“黜陟、观察使及州县长官,据旧征税数及人户土客,定等第、钱数多少,为夏秋两税”[89],即按户等征收,“资产少者则其税少,资产多者则其税多”[90];田亩税则由各府州“据大历十四年见佃青苗地额均税。夏税六月内纳毕,秋税十一月内纳毕”[91],即各府州把大历十四年的地税总额,按亩均摊,定为田亩之税,分夏、秋两次征收。这种按照户等和田亩征税的办法,实际上是把原有的租庸调和“比来新旧征科色目”[92]完全并入户税和地税之中,从而统一税制。
户税又名税钱、税户钱,是按户等征收的财产税。唐高祖武德六年(623),“令天下户量其赀产,定为三等”[93]。太宗贞观九年(635),“诏天下户立三等,未尽升降,置为九等”[94]。自此以后,按照民户资产的多寡分为九等户,遂成定制。评定户等的“资产”是指民户的住宅、车畜、粮食、奴婢和部曲等,但是不包括土地[95]。唐代前期,“凡天下诸州税钱,各有准常。三年一大税,其率一百五十万贯,每年一小税,其率四十万贯。以供军国传驿及邮递之用。每年又别税八十万贯,以供外官月料及公廨之用”[96]。玄宗天宝年间,八等户的税钱是452文,九等户为222文[97]。代宗大历四年(769),对户税进行全面调整,确定户等的资产范围和征税面都有所扩大,税率也比天宝年间有较大幅度的增长,其中八等户增加到700文,九等户为500文[98]。德宗建中元年改行两税法的时候,把各种“旧征税数”并入户税之中,于是各府州便根据现有的“百姓及客户,约丁产,定等第”[99],重新确定户等及各等第的税钱。由于各府州“所在徭赋,轻重相悬”,加之“大历中纪纲废弛,百事从权,至于率税多少,皆在牧守”[100],因此在改行两税法的时候,各府州实际摊配到各户等的税钱也就不完全一样,原来全国统一的户税额也就不复存在。
地税是由义仓纳粟演变而来。太宗贞观二年(628),尚书左丞戴胄上言,请仿隋制,设置义仓,以备凶年。于是诏下有司,议立条制,“户部尚书韩仲良奏:‘王公以下,垦田亩纳二升,其粟麦粳稻之属,各依土地,贮之州县,以备凶年。’制可之”[101]。高宗永徽二年(651),一度改为按户等征收,但是时间不长。至玄宗开元二十五年(737)定式,仍然规定“王公以下,每年户别据所种田亩,别税粟二升”。只有“商贾户若无田及不足者”[102]才按户等征收。代宗广德元年(763),重申:“地税依旧每亩税二升。”[103]但是在广德二年(764)却又按亩另征青苗钱,以充百官俸料[104]。大历元年(766),每亩征收青苗钱15文,此外又有“地头钱”,每亩20文。于是地税就扩大为粟米和青苗地头钱两项。大历五年(770),全面提高地税数额,“夏,上田亩税六升,下田亩四升;秋,上田亩税五升,下田亩三升,荒田如故。青苗钱亩加一倍,而地头钱不在焉”[105]。其后,地税数额不断发生变化。改行两税法的时候,各府州遂按照大历十四年(779)本府州的地税总额逐亩均摊。
唐代前期,巴蜀的民户也要交纳户税和地税。《太平广记》卷64《杨正见》说,玄宗开元初年,眉州通义县人杨宠的女儿杨正见,“见父母拣税钱输官,有明净圆好者,窃二钱玩之,以此为隐藏官钱过”。这就是有关交纳户税的记载。陈子昂在述及剑南道的徭役之弊时,曾建议增加“九等税钱,以市骡马,差州县富户各为驼主主税钱者,以充脚价,各次第四番运辇”[106]。至于按垦田顷亩交纳的地税,由于唐令规定:“下下户及夷僚不取焉”[107],因此,除了户等定为下下户的贫困户之外,巴蜀的夷僚之户也不交纳地税,所以巴蜀的义仓粟米相当有限。据《通典》卷12《食货·轻重》记载,玄宗天宝八年(749),剑南道仅有义仓1797228石,居全国十道中的第八位,仅比河西、陇右二道多。
自安史之乱爆发到施行两税法,巴蜀地区赋役的征课发生了急剧变化。安史之乱爆发后,天下兵起,屯戍相望,唐王朝需饷孔急,于是横征暴敛,百计搜刮。由于北方的社会经济在战乱中遭到严重破坏,“函陕凋残,东周尤甚,过宜阳、熊耳,至虎牢、成皋,五百里中,编户千余而已。居无尺椽,人无烟爨,萧条凄惨,兽游鬼哭”[108],因此唐王朝的搜刮重点便移向受战争破坏不大的巴蜀和江淮地区,其中巴蜀的赋役特别繁重。杜甫曾说:“河南、河北,贡赋未入;江淮转输,异于曩时。惟独剑南自用兵以来,税敛则殷,部领不绝,琼林诸库,仰给最多”[109]。当时的巴蜀地区,除了继续交纳租庸调和户税、地税之外,还要承担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自天宝末年盗贼奔突,克服之后,府库一空,又所在屯师,用度不足。于是遣御史康云间出江淮,陶锐在蜀汉,豪商富户,皆籍其家资,所有财货畜产,或五分纳一,谓之率贷。”[110]这是专门针对“豪商富户”的搜刮。至于对一般民户的横征暴敛,更是名目繁多,“故科敛之名数百,废者不削,重者不去,新旧仍积,不知其涯”[111],“言利者穿凿万端,皆取之百姓。应差科者,自朝至暮,案牍千重。官吏相承,惧干罪谴。或责之于邻保,或威之以杖罚,督促不已”,“且田土疆界,盖亦有涯,赋税差科,乃无涯矣。为蜀人之计,不亦难哉”[112]。除此之外,在安史之乱爆发后,吐蕃和南诏又乘唐朝内乱的机会,大举入侵剑南三川,迫使唐朝在缘边地区屯驻重兵,从而使巴蜀的赋役更加苛重。“自邛关黎雅,界于南蛮也;茂州而西,经羌中至平戎数城,界于吐蕃也。临边小郡,各举军戎,并取给于剑南。其运粮戍,以全蜀之力,兼山南佐之,而尤不举。”[113]不仅原来力役已经相当繁重的益、彭、蜀、汉四州要“当他十州之重役”[114],就是原来徭役较轻的山南西道巴南诸州,也开始大规模地征调力役。代宗在《给复巴蓬等州诏》中说:“如闻巴南诸州,自顷以来,西有蕃夷之寇,南有羌戎之聚,岁会戎事,城出革车。子弟困于征徭,父兄疲于馈饷。赋益烦重,人转流亡。荒田既多,频岁仍俭。户口凋耗,居民萧然。去桑梓之重迁,保山林以自活。念性命于俄顷,或逡巡于攘。”[115]所以在安史之乱以后,不仅剑南诸州“逋逃益滋”[116],就是山南西道也是“户口流散大半”[117]。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德宗改行两税法。
从安史之乱爆发到建中元年改行两税法的25年中,尽管整个巴蜀地区的赋役相当混乱,并且普遍加重,但是各地的具体情况却不尽相同。“蜀之土地膏腴,物产繁富,具以供王命也”[118],因而成为唐朝的重点搜刮地区。同时这里又是重兵屯戍之处,供军徭赋极为繁重。加之当时的剑南节度使又多以贪暴著称,他们除了上贡、助军之外,还恣意聚敛,厚自奉养。如肃宗时期的剑南节度使严武,“在蜀颇放肆,用度无艺,或一言之悦,赏至百万,蜀虽号富饶,而峻掊亟敛,闾里为空”[119]。继严武之后担任剑南节度使的郭英乂则肆行不轨,无所忌惮,“又颇恣狂荡,聚女人骑驴击球,制钿驴鞍及诸服用,皆侈靡装饰,日费数万,以为笑乐”[120]。而代宗时期的剑南西川节度使崔宁,“恃地险人富,乃厚敛财货”,以至杨炎说:“蜀川天下奥壤,自(崔)宁擅置其中,朝廷失其外府十四年矣”[121]。因此剑南道的赋役特别苛重,杜甫就说:“三蜀天府也,征取万计”,“充备百役,不敢怨嗟”[122]。其中又以益、彭、蜀、汉四州的征敛最为繁重,高适就说:“今梓、遂、果、阆等八州,分为东川节度,岁月之计,西川不可得而参也。而嘉陵比为夷僚所陷,今虽小定,疮痍未平。又一年已来,耕织都废,而衣食之业,皆货易于成都,则其人不可得而役明矣。今可税赋者,成都、彭、蜀、汉州也,又以四州残敝,当他十州之重役,其于终久,不亦至艰”[123]。至于山南西道的巴南诸州,虽因蕃戎入侵而使赋役有所加重,但是这里“饶瘠薄,货殖所入,力不多也”[124],加之该地区华夷相杂,易动难安,“自安史之后,多为山贼剽掠,户口流散大半”[125],以至“州壤萧然”[126]。面对这种状况,唐王朝只好减免赋役,以此招徕户口。代宗大历七年(772)诏:“其巴、蓬、渠、集、璧、充、通、开等州,宜放二年租庸。及诸色征科,亦宜蠲免。仍委本道观察及刺史、县令,切加招抚。”[127]此外,代宗又专门下了一道《许巴南贼自新制》,允许他们“相率来归,各安生业,并无所问,咸许自新”[128]。虽然逃户很少因此而重新附籍,但是这种招抚政策的施行,却使巴南诸州的赋役得到一定程度的减轻,因此巴南诸州的赋役要比剑南两川轻得多。巴蜀各地赋役的轻重不一,是后来改行两税法时各府州之间两税额形成巨大差异的主要原因。
建中元年改行两税法的时候,由于是把原有的各种征课并入两税之中,所以“大历中非法赋敛、急备、供军、折估、宣索、进奉之类者,既并入两税矣”。加之定税之时,“不立科条”,只是“分遣使臣凡十余辈,专行其意,各制一隅。遂使人殊见,道异法,低昂不类,缓急不伦”[129],致使两税法在开始施行之时,各府州之间的税额就明显不同。剑南三川亦不例外,各道之间的两税额和征收情况都有很大差异。
在安史之乱爆发后的肃、代两朝,剑南西川的赋役最为苛重。德宗建中元年改行两税法时,又“唯以旧额为准”[130],因此剑南西川是剑南三川中两税额最高的一道。此外,在初行两税的时候,也没有把该地区所有的杂税完全并入两税之中。例如每亩高达七八百文的青苗钱就是在两税之外,另行征收。直到文宗大和四年(830),因南诏入侵、西川残破,文宗才下诏:“令并省税名目,一切勒停。尽依诸处为两限。有青苗约立等第,颁给户帖。两税之外,余名一切勒停”[131]。自此以后,剑南西川的杂税才被全部并入两税之中。同时,剑南西川的两税额在德宗建中元年(780)确定之后,并未固定,而是不断提高。建中三年(782),全国普遍加税。剑南西川的两税也“每一千加税二百”[132]。德宗贞元八年(792)四月,“剑南西川观察使韦皋奏请加税什二,以增给官吏。从之”[133]。大约自宪宗以后,剑南西川的两税额才相对稳定下来。文宗大和四年(830),南诏入侵西川,诏令减免当道两税,于是剑南西川宣抚使崔戎上奏说:
准诏旨,制置剑南西川两税。旧纳见钱一半令今纳见钱,一半纳当土所在杂物,仍于时估之外,每贯加饶三百五文,依元估充送省及留州、留使支用者。今臣与郭钊商量,当道两税,并纳见钱,军中支用及将士官吏俸,依赐并以见钱给付。今若一半折纳,则将士请受,折损较多,今请两税钱数内,三分二分纳见钱,一分纳疋段及杂物,准诏每贯加饶五百文,计优饶百姓一十三万四千二百四十三贯文。[134]
根据当时“优饶百姓”的数额,可以推算出文宗时期剑南西川的两税总额为805458贯文[135],大约占全国两税总额的七分之一强[136]。这个时期,剑南西川共有11个府州推行两税法,即成都府和彭、蜀、汉、邛、眉、嘉、资、简、黎、雅10州[137]。据《元和郡县图志》记载进行统计,宪宗元和年间,上述11府州共有111287户,平均每户大约承担7.24贯。如果按此数均摊西川两税总额,则各府州的两税额如下表:(www.xing528.com)
表10-4 唐代剑南西川各府州两税额
当然,剑南西川各府州两税的摊配情况差异极大,两税户也不是均摊两税总额,而是按户等和田土纳税,所以上表只是极其粗略地反映各府州两税的大概情况。从表中可以看出,地处成都平原的成都府、彭州、蜀州和汉州,大约占西川两税总额的65%,其中仅成都府就占40%。由此可知,剑南西川的两税主要取自成都平原各府州。
关于剑南东川各州的两税额,可以从宪宗元和二年(807)剑南东川节度使严砺于两税外加配百姓草的数额中推算出来。据元稹《弹奏剑南东川节度使状》说,严砺在“元和二年七月二十一日举牒称:‘管内邮驿要草,于诸州秋税钱上,每贯加配一束。’至三年秋税,又准前加配。”共计加配草414867束。其中:梓州共加征75953束,元和二年为31793束,元和三年为44160束;遂州共加征49985束,元和二年为24503束,元和三年为25482束;绵州共加征88688束,元和二年为38093束,元和三年为50595束;剑州共加征21817束,元和二年为9039束,元和三年为12778束;普州共加征15450束,元和二年加征6000束,元和三年加征9450束;合州共加征9067束,元和二年加配草3462束,元和三年加征草5605束;荣州共加征15030束,元和二年为9403束,元和三年为5627束;渝州共加征6341束,元和二年为2614束,元和三年为3727束;泸州共加征7704束,元和二年为3853束,元和三年为3851束;资州共加征32023束,元和二年为15798束,元和三年为16225束;简州共加征47222束,元和二年为24104束,元和三年为23118束;陵州共加征48467束,元和二年为24606束,元和三年为23861束;龙州共加征1702束,元和二年为891束,元和三年为811束[138]。由于严砺是按各州的秋税钱数额,每贯加配草一束,因此上述各州每年加配的草数,就是当州的秋税钱数额。至于夏税钱,从宋代的情况来看,梓州路的二税中,夏税约占29%[139]。估计唐代剑南东川的夏税在两税中所占比例,大体上与此相同。若以唐代剑南东川各州夏税占30%计算,则剑南东川各州两税额大致如下表:
表10-5 唐代剑南东川各州两税额
根据上表统计,宪宗元和二年(807)剑南东川13州的两税总额为277307贯,元和三年(803)为321844贯。自元和四年(804)重新把资、简二州划归剑南西川管辖后,剑南东川11州的两税总额大约在27万贯,仅相当于剑南西川的1/3[140]。
山南西道在推行两税法时,税额定得非常低,“虽节察十五郡,赋额不敌中原三数县”[141],大约相当于中原地区一个州的两税额,估计不会超过10万贯。据元稹《弹奏山南西道两税外草状》说,兴元府、洋州、利州“自建中元年已后,每年随税据贯配率”供驿禾草,其中兴元府每年二万围,“洋州一万五千围,利州一万一千四百七十七围”[142]。虽然元稹没有提到“据贯配率”的比例,但是德宗时期的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在转任剑南东川节度使以后,曾在剑南东川的秋税钱上,每贯加配草l束,以供“管内邮驿要草”[143]。这很可能就是沿用山南西道据贯率配供驿禾草的办法。如果是这样,那么山南道在两税钱上加配驿草的办法就应该是每贯率配1围。以此计算,兴元府的两税额为20000贯,洋州为15000贯,利州为11477贯,共计46477贯。如果按山南西道两税总额为10万贯估计,则上述3府州大约占46%,其余12州平均每州的两税额不超过4460贯,因此兴元府的两税额就显得特别高。这就导致对部分州县税额的调整。文宗“大和二年二月,兴元尹王涯奏:‘兴元府南郑两税钱额素高,每年征科,例多悬欠。今请于管内四州均摊,代纳二千五百贯文。配蓬州七百五十贯、集州七百五十贯、通州五百贯、巴州五百贯。’敕旨:宜付有司”[144]。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果、阆二州的经济较为发达,两税户也比较多,但不在“均摊”之列,这说明果、阆二州原有的两税额较高,估计与利州、洋州差不多。在摊配的四州中,通、巴二州均为500贯,但是通州原有的两税额较高,因此表示不能接受,“伏缘本府租税最重,开州独称殷羡,请割巴、渠州见管三县内摊配。从之”[145]。由此可知,开州、巴州、渠州的原有税额均低于通州,其中以巴州的税额最低,所以不仅要承担摊配的500贯,还要和渠州分摊配给通州的500贯。蓬、集二州素以山水险恶著称,经济落后,两税额甚低,每州即使在摊配750贯以后,估计仍然属于巴南诸州中两税额最低的地区。由此可以认为,在山南西道的巴南诸州中,利、阆、果三州的两税额最高,通、开二州次之,巴、渠二州又次之,蓬、集二州的两税额最低。璧州大约也属于两税额最低的地区之一。
德宗推行两税法的时候,地处长江沿线的涪、忠、万、夔等州属于山南东道。宪宗元和三年(808),“以涪州疆理与黔州接近”[146],把涪州划归黔中道,“其涪州缘属荆南,有供荆南节度钱二千四百贯,令随本州割还黔府,兼于涪州送省钱三千八万(当为“百”之误)贯文内,更取一千五百贯,添赐黔府见在将士军资”[147]。唐代各州两税的支出分为三部分,“一曰上供,二曰送使,三曰留州”[148]。涪州上供3800贯,送使2400贯,留州数额虽不详,但应当低于送使钱。以此估计,涪州的两税额大约在8500贯。这在峡内诸州和黔中道都是相当高的,所以相邻各道都希望管辖该州,致使涪州的归属反复变化。宪宗元和三年改隶黔中道之后,宣宗时,“又隶荆南道”[149],不久再次划归黔中道。唐末,又把武泰军节度使的理所从黔州迁至涪州。这些情况表明,涪州应当是峡内诸州和黔中道两税额最高的州之一,夔、万、忠等州的两税额大约不会超过涪州。
德宗建中元年改行两税法的时候曾经规定:其租庸杂徭悉省,“比来征科色目,一切停罢”[150],“今后除两税外,辄率一钱,以枉法论”[151]。但是在两税法施行之后,巴蜀地区的各种杂税和差科徭役从来就没有禁断。如前所述,初定两税法的时候,剑南西川的青苗钱就没有并入两税之中,而是在两税之外另行征收。山南西道则“自建中元年已后,每年随税据贯配率供驿禾草46477围,每围重20斤”[152],共计加配禾草929540斤。此外,德宗时期的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在蜀二十一年,重加赋敛,丰贡献以结主恩”[153],“卒致蜀土虚竭”[154]。《新唐书》卷52《食货志》也说,德宗“属意聚敛,常赋之外,进奉不息。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有‘日进’”。德宗因避朱泚、李怀光之乱而逃到梁州的时候,山南西道节度使严震亦“鸠聚财赋,以给行在”[155]。继任的严砺更是“在位贪残,士民不堪其苦”[156]。宪宗元和元年(806),严砺转任剑南东川节度使,又“违诏过赋数百万”[157]。敬宗时期,剑南西川节度使杜元颖“每欲中帝意以固幸,乃巧索珍异献之,踵相蹑于道,百工造作无程,敛取苛重,至削军食以助裒蓄”[158]。僖宗时的剑南东川节度使杨师立则“税外恣行掊敛,支郡无处完全”[159]。除了这些无名暴赋之外,力役的征发,同样十分严重。为了向大渡河沿线的驻军转输粮饷,“岁杪运内粟赡黎、巂州,起嘉、眉,道阳山江,而达大度,乃分饷诸戍。常以盛夏至,地苦瘴毒,辇夫多死”[160]。穆宗长庆四年(824),“龙州刺史尉迟锐上言:‘牛心山素称神异,有掘断处,请加补塞。’从之,役数万人于绝险之地,东川为之疲敝”[161]。自文宗以后,南诏多次入侵剑南,“西蜀缠兵,疮痍生县道之间,荆棘繁师徒之役”[162],供军力役极为苛重,“蜀之役,男子十五以下悉发,妇耕以饷军”[163]。僖宗时期,剑南西川节度使高骈又“役徒九百六十万工”[164]筑成都罗城。
总之,在两税法施行之后,巴蜀地区依然存在着各种无名暴赋和差科徭役。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唐末。昭宗“天复中,两川赋重,人多嚅嗫不敢发”[165]。所以前蜀王建在称帝的时候说:“其有徭役不均,刑法不中,乡县凋敝,税赋逋悬,必当命使臣,大明黜陟”[166]。可知两税之外的横征暴敛和差科徭役,始终是唐代后期巴蜀民众的两项沉重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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