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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地区纺织业的发展历程及特点

时间:2023-08-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西晋时期,巴蜀地区的纺织业,基本维持在蜀汉政权统治期间的水平上。唐代前期,巴蜀地区纺织业有一定程度的发展,特别是高级丝织品的生产,发展较为迅速。独立织造业发展缓慢。由于历史的原因,以及社会生产力水平的差异,各地区纺织业的发展程度,并不尽同。以成都为中心的西蜀,历来是巴蜀地区的织造中心,纺织业素称发达。这种做法固然是为了更多地在益州地区搜刮高级丝织品,但在客观上却刺激了益州丝织业的发展。

巴蜀地区纺织业的发展历程及特点

两晋北朝隋唐时期,巴蜀地区的纺织业经历了一个曲折的变化过程。西晋时期,巴蜀地区的纺织业,基本维持在蜀汉政权统治期间的水平上。东晋南北朝时,由于长期战乱,以及许多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少数民族迁入巴蜀地区,致使纺织业长期停滞不前,在一些地方还有所倒退。直到唐代,巴蜀地区的纺织业才真正有所发展,主要表现在独立织造业的兴起,机织技术的改进和布帛生产的发展等三个方面。从发展阶段来看,大体上可以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唐代前期,巴蜀地区纺织业有一定程度的发展,特别是高级丝织品的生产,发展较为迅速。但是布帛的生产,相对来说,还比较落后。机织技术也没有太大的改进。独立织造业发展缓慢。唐代后期,随着独立织造业的兴起,丝织业迅速发展,织造技术也有相当大的改进。德宗时期,由于两税法的施行,封建赋税制度发生重大变化,这对巴蜀地区布帛生产的发展,起到了强有力的推动作用。入宋以后,号称“以衣被于天下”[78]。当然,唐代巴蜀地区纺织业的发展是不平衡的。由于历史的原因,以及社会生产力水平的差异,各地区纺织业的发展程度,并不尽同。

以成都为中心的西蜀,历来是巴蜀地区的织造中心,纺织业素称发达。自蜀汉以来,绫、锦等高级丝织品的生产,一直在全国占有重要地位。两晋南北朝时期,封建统治者也都在这里织造高级丝织品以供其享用,因此丝织业相对繁荣,故《隋书》卷29《地理志》说,这里“人多工巧,绫锦雕镂之妙,殆侔于上国”。由于西蜀的丝织业相当发达,所以李唐开国之后,一直在这里重点发展各种高级丝织品的生产。高祖“草创之际,乘舆皆阙”,于是派窦师纶入蜀督造绫锦。窦师纶因而创制“陵阳公样”,为蜀锦增添了更多的花色品种。太宗时期,仍然“于益州造绫锦金银等物”[79]。虽然马周、魏徵等人多次进谏,但是太宗并未取消在益州的织造。以后历朝唐帝,均在益州织造绫锦等物。玄宗即位之后,又令皇甫恂织新样锦以进。与此同时,地方官员也在这里选求良工,精制各种高级丝织品,以为贡献之物。故中宗之女安乐公主出嫁时,“益州献单丝碧罗笼裙”[80]。玄宗晚年,杨贵妃权势倾天下,“扬、益、岭表刺史,必求良工造作奇器异服,以奉贵妃献贺,因致擢居显位”[81]。为了更好地满足统治集团对高级丝织品的需求,唐王朝还规定,益州的租庸调必须折纳绫罗等物以充春彩。这种做法固然是为了更多地在益州地区搜刮高级丝织品,但在客观上却刺激了益州丝织业的发展。玄宗天宝年间,益州每年贡纳的春彩就多达10余万匹,足见当时益州的丝织业十分兴盛。如前所述,绫锦等织物必须用花机织造,技术要求较高,加之皇室对织物的要求极为苛刻,因此,作为贡物而生产的绫锦,通常都是由专门的织工进行织造,很少由男耕女织的农户作为副业生产。在唐代前期,高级丝织品的生产和消费,几乎完全为官府所垄断,织工是在官府的监督下从事生产,独立织造业极不发达。同时,唐代前期的章服等级制度较为严格,一般的官吏和庶民均不得服用高级丝织品,因而各种高级丝织品很难以商品的形式进入流通领域,这就更加限制了独立织造业的发展。所以唐代前期益州丝织业的兴盛,实际上只是官营机织业得到了迅速发展。作为农村家庭副业的绢帛生产却没有什么发展。《大唐六典》卷20《太府寺》把全国的绢分为八等,其中益州出产的绢被列为第六等,可知这个时期益州绢帛的质量相当差。在唐代前期,由于绢帛是作为货币进入流通领域的,农户织造绢帛,也就具有铸币的性质,追求数量显然比提高质量更为重要。在这种情况下,绢帛流于粗恶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汉代的蜀布曾经是全国最著名的麻布,可是在唐代前期,蜀布的生产似乎在走下坡路。从《大唐六典》、《通典》等书的有关记载来看,出产优质蜀麻的益州却不是麻织品的主要产地。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从经济的角度来看,生产麻布远不如织造绢帛合算。首先,麻的亩产量较低,《农政全书》卷36《蚕桑广类·麻》说:“此麻一岁三割,每亩得麻三十斤,少不下二十斤。”则麻的亩产量通常不超过30斤。明代尚且如此,唐代自然不会超过这个水平。可是“一亩之桑获丝六十四斤”[82],产量远远超过苎麻。其次,绩麻是用手工,每天只能绩3至5铢,缫丝是用缫丝车,每天可缫20到30两[83],比绩麻的生产效率要高出100多倍,这就使得织布业很难和丝织业相抗衡。加之唐朝又把益州定为产丝州县,庸调一律交纳绢帛,折造绫锦,这就更不利于织布业的发展。不仅益州的织布业在唐代前期没有大的发展,由于剑南道的大多数地区均被划为产丝州县,庸调交纳绢帛,所以织布业在剑南道始终受到冷落。而当时的江南地区则不同,由于“越人不工杼”[84],丝织业相当落后,但是织布业却非常发达,是全国最重要的麻布产区,不仅庸调纳布,而且还“以布代租”[85],玄宗天宝年间,每年交纳的布多达570万端,如果再加上庸调布,那就超过1000万端[86]。因此需要大量的麻苎以供织造之用。蜀麻以质量优异著称,巴蜀和江南之间又有长江航线直接相通,所以大批蜀麻便沿长江而下,贩运到江南地区。正如杜甫所说:“蜀麻吴盐自古通,万斛之舟行若风。”[87]肃宗即位之后,还专门在江陵置吏,征收蜀麻之税,以资国用。由此可知,唐代前期的蜀麻主要不是供本地织布之用,而是贩运到江南地区进行织造。

西晋时期,梁州的纺织业,虽然在高级丝织品的生产上不如益州兴盛,但是绢、布的织造,和益州相比,并无太大的差别。自东晋以后,僚人大量移居该地区,特别是渠江流域,是僚人最集中的分布地。僚人善织布,但是不会种桑养蚕,因而该地区的丝织业急剧衰落。其后,随着僚人与汉族逐渐融合,绢帛的生产才又慢慢恢复,然而织造技术却相当落后。在唐代前期,山南西道的巴南诸州,仍然是全国丝织技术最落后的地区。据《大唐六典》卷20《太府寺》记载,全国质量最差的八等绢,有一半的产地在这里。由于绢帛质量太差,所以价格极低。玄宗开元二十五年(737),“御史中丞李林甫奏定天下赃估,互有高下。如山南绢贱,河南绢贵。贱处计赃,不至三百,即入死刑;贵处至七百已上,方至死刑。即轻重不侔,刑典安寄。请天下赃估,绢每匹计五百五十文为限。敕依”[88]。山南道的绢价每匹只有200多文,而河南道的绢价却超过700文,几乎是山南道的3倍。绢价的这种巨大差异,充分反映出山南道的丝织业还相当落后。正因为如此,唐朝才把巴南诸州的绝大部分地区定为出布州县,庸调一律折纳麻布,因此布匹的生产在这里较为普遍。但是基本上都是属于农村中的家庭织造,整个纺织业尚未从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中独立出来。同时,僚人还广泛使用踞织机,生产效率远不如斜织机,从机织技术来看,其生产水平远低于汉晋时期该地区的织造水平。

安史之乱以后,唐朝的政治、经济状况均发生重大变化,这种变化导致巴蜀纺织业的全面发展。

首先,章服等级制度的崩溃,为巴蜀地区独立织造业的兴起扫清了障碍。唐代初期,封建王朝制定了严格的章服等级制度,直到玄宗开元十六年(728),仍然规定:“应诸服胯褶者,五品已上,通用䌷、绫及罗;六品已下小绫,除幞头外,不得服罗、縠及著独窠绣绫。”“流外及庶人,不得著䌷、绫、罗、縠”[89]。因此,绫、锦、罗、縠等高级丝织品的生产,完全被置于官府的严格控制之下,产品全部上交,不得买卖。王建的《织女曲》就具体说明了这种情况:

大女身为织锦户,名在县家供进簿。

长头起样呈作官,闻道官家中苦难。

回花侧叶与人别,唯恐秋天丝线干。

红缕葳蕤紫茸软,蝶飞参差花宛转。

一梭声尽重一声,玉腕不停罗袖卷。(www.xing528.com)

窗中夜久睡髻偏,横钗欲堕垂著肩。

合衣卧时参没后,停灯起在鸡鸣前。

一匹千金亦不卖,限日未成宫里怪。

锦江水涸贡转多,宫中尽著单丝罗。

莫言山积无尽日,百尺高楼一曲歌。[90]

中唐以后,度支仍然“每岁于西川织造绫、罗、锦八千一百六十七匹”[91]。但是由于皇权式微,地方节度使跋扈,高级丝织品已不再为皇室所垄断,节度使、军将、士卒都成了高级丝织品的消费者。肃宗时期,剑南节度使严武就向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诚赠送“奇锦珍贝,价兼百金”[92]。代宗大历元年(766),占据成都的剑南西山兵马使崔宁也向山南、剑南副元帅杜鸿渐赠送“缯锦数千匹”[93]。德宗贞元年间,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在西川。凡将士将有婚嫁,则以熟锦衣给其夫,以银泥衣给其妻,又各给钱一万。死丧称是”[94]文宗时期,剑南西川节度使郭钊亦广市锦缬[95],一次就令阍者“市纹缯丝帛百余匹”[96]。此外,一般的富豪之家也开始服用各种高级丝织品。文宗就说:“朕闻前时内库唯二锦袍,饰以金鸟,一袍玄宗幸温汤御之,一即与贵妃。当时贵重如此。如今奢靡,岂复贵之?料今富家,往往皆有。”[97]元稹《阴山道》也说:“豪家富贵逾常制,令族亲班无雅操。从骑爱奴丝布衫,臂鹰小儿云锦韬。”[98]鉴于“四方车服僭奢”,文宗曾下诏“准仪制令”,企图恢复章服等级制,限制高级丝织品的消费,但是,“诏下,人多怨之”,结果“事遂不行”[99]。章服等级制度的弛废,以及中唐以后奢侈之风的盛行,使得各种高级丝织品的需求量急剧增加,这对剑南东、西两川丝织业的发展起到了有力的推动作用。专门从事织造的手工业者迅速增加,文宗大和三年(829),南诏入侵成都,“将还,乃掠子女、工技数万引而南……南诏自是工织文,与中国埒”[100]。《蛮书》卷7《云南管内物产》也说,南诏“俗不解织绫罗,自大和三年贼寇西川,掳掠巧儿及女工非少,如今悉解织绫罗也”。可知南诏在剑南西川掳掠的数万人,主要就是男女织工,由此可见当时剑南西川织工人数之多。这些织工除一部分属于官府管辖的织锦户之外,大多数是以织作为生的独立手工业者,所以卢求在《成都记·序》中盛赞益州的“罗锦之丽”和“伎巧百工之富”[101]。随着独立织造业的发展,机织技术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唐代前期,巴蜀地区的绫锦是以平纹组织为基础。中唐以后,斜纹组织的绫锦逐渐多起来。从织造技术上看,织造经锦的花机结构比织造纬锦的更加复杂,提花工的数量也要多一些。因此,纬锦的兴起,表明当时的花机织法正在向着织机结构简化,操作方便和提高生产效率的方向发展。从中唐以后朝廷为了抑制奢侈之风,多次下令禁断“奇绫异锦”[102]的情况来看,花机织法的这种变化主要是在独立织造业中逐渐开始普及,而度支在剑南西川织造的绫锦,仍然还是以唐初的陵阳公样为主。所以文宗在禁止织作“纤丽尤甚”的织品时规定,“敕到后一月日内,所有此色机杼一切焚弃讫”[103]。可知当时民间的织机结构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其中织造纤丽之物的提花机,显然从结构到外形都与传统的织机不同,因此文宗才能下令把这类织机全部焚毁。独立织造业完全是从事商品生产,织物的花色品种深受社会时尚的影响。中唐以后奢侈之风盛行,对织物的色彩和纹饰都提出了多方面的要求。郑谷《锦二首》就说:“布素豪家定不看,若无文彩入时难。”[104]所以织工大多刻意求新,以便获得最好的经济效益,因此不断翻新花色品种。当时剑南西川所创新的各种“异色绫锦”[105],不仅在巴蜀地区逐渐普及,同时还传到了江淮一带。僖宗时期,淮南节度使崔致远赠送给幽州李可举的织成红锦缴壁、暖子锦、枕锦、西川罗夹缬、真红地绢夹缬,皆是“龟城传样,凤杼成功”[106]。龟城即成都,可知上述各种奇锦异罗的式样和织造技术都是来自巴蜀。随着各种新颖纹饰的不断出现,织物的组织结构也就日趋复杂。大约在唐末五代,缎纹组织的织物开始逐渐增多。这类织物的表面平滑匀整,质地柔软,有的富有光泽,有的略现纹路。花缎则绚丽多彩,深受人们的喜爱。入宋以后,以缎纹组织为基础的织品种类增加很快,从而使织物三种原组织中最复杂的缎纹组织开始盛行起来。

其次,两税的折纳和中唐以后巴蜀地区布帛生产的发展有着密切的关系。两税法是以钱定税额,具体交纳时,则分为以布帛折纳和交纳现钱两种情况。山南西道历来“不用见钱”[107],所以两税全是以绢帛折纳,这对该地区农村家庭织造业的发展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随着当地少数民族不断汉化,以及大批汉族人民相继迁入这个地区,巴南诸州的织造业逐渐发展起来。中晚唐时期,果、阆二州生产的重绢,质地厚重,色泽鲜白,是全国质量最好的土绢,价格超过了号称天下第一的宋、亳二州之绢。宣宗大中六年(852),中书门下奏称:“京师元不出土绢,所货者诸州土县(“县”当为“绢”之误),果、阆州绢最贵。每匹九百五十文,上至五十尺,下至四十五尺。其次宋、亳州土绢。”[108]这就使得果、阆二州的机织业迅速兴起,从而成为巴南诸州最重要的绢帛产区。剑南道的情况,与山南西道不同。在唐代前期,剑南道的庸调大多折纳为绫、罗等高级丝织品。但是在两税法施行之后,官府却以“物皆纤丽,凡所织作,不任军资”为理由,取消了以各种丝织品折纳赋税的规定,一律征收见钱。直到武宗时期才又重新规定以重绢折纳两税,“如闻两川租税,尽纳见钱。盖缘人多伎巧,物皆纤丽,凡所织作,不任军资,所以人转困穷,俗增侈靡。然以风土所习,顿革稍难。委刺史与县令商量劝课,有机杼之家,依果、阆州且织重绢,仍与作三等估,上估一贯一百,下估九百。待此法行后,每年两税,一半折纳重绢,即冀人少苏息,军用不亏”[109]。这种做法极大地刺激了绢帛生产。五代时期,割据湖南的马殷同样采取这种手法,“命民输税者皆以帛代钱。未几,民间机杼大盛”[110]。剑南两川的情况也是这样,绢帛生产迅速发展。

在绢帛生产发展的同时,织布业也逐渐兴盛起来。巴南诸州历来盛产麻布,剑南道的情况却不同,如前所述,唐代前期,蜀麻主要是贩运到江南织造。中唐以后,由于实行榷盐,海盐不得进入巴蜀地区销售,传统的吴盐蜀麻贸易中断,蜀麻只能在本地织造。为了提高附加价值,剑南两川的民户利用蜀麻质地优良的特点,大量织造高级细布,以供服饰之用。中唐以后,剑南两川丝布产地不断扩大就反映了织布业的这种发展趋势。由于织布业的兴起,昭宗天复三年(903),王建一次就“贡茶、布十万”[111]。接着,又以茶、布和盘踞陇右的李茂贞进行大规模互市。这就表明,唐末巴蜀地区的布匹生产同样也有较大发展。入宋以后,更是号称“以衣被于天下”[112],从而成为全国最主要的布匹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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