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与剑南三川的关系-四川通史中的重要篇章

南诏发祥于今云南洱海地区。其地有乌蛮六部，渠帅自称“诏”，其义为“王”，故称“六诏”，即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蒙舍诏，其中蒙舍诏位于今云南巍山县，地处五诏之南，因而又被称为“南诏”。

图5-3　今云南大理洱海

南诏自称是哀牢夷沙壹的后裔，其王为蒙氏，父子联名。自蒙舍尨之后，南诏的世系才比较清楚。蒙舍尨之子为尨逻罗，亦名细奴罗。唐太宗贞观年间，细奴罗兼并位于今云南弥渡的白子国，南诏由此逐渐强盛起来。唐高宗永徽四年（653），细奴罗遣使入贡，诏以奴罗为巍州刺史。高宗上元元年（674），细奴罗死，其子罗盛炎继立。唐睿宗太极元年（712），罗盛炎死，长子炎阁继立。唐玄宗开元元年（713），炎阁死，其弟盛逻皮继立。开元十五年（727），盛逻皮死，其子皮逻阁继立。

皮逻阁继位之后，由于吐蕃与唐朝在洱海地区的争夺，导致六诏分裂，五诏皆归附吐蕃，唯有南诏尽忠唐室。为了铲除吐蕃在洱海地区的势力，唐玄宗大力扶持南诏，使其兼并五诏，统一洱海地区。当南诏兼并五诏之后，玄宗又于开元二十六年（738）派遣中使李思敬册封皮逻阁为云南王，并“赐名曰归义”^[129]。接着，皮逻阁利用爨氏内乱的机会，由滇西向东发展，控制了滇东的西爨白蛮和东爨乌蛮，从而成为云南地区最强大的地方政权。

图5-4　南诏王阁罗凤像

唐玄宗天宝七年（748），皮逻阁死，其子阁罗凤继立。此时，因南诏占据曾经是唐朝所控制的爨地，致使南诏与唐朝的关系迅速恶化。“初，（剑南）节度章仇兼琼，不量成败，妄奏是非，遣越巂都督竹灵倩，置府东爨，通路安南，赋重役繁，政苛人弊，被南宁州都督爨归王、昆州刺史爨日进、黎州刺史爨祺、求州爨守懿、螺山大鬼主爨彦昌、南宁州大鬼主爨崇道等，陷煞竹灵倩，兼破安宁。”^[130]面对诸爨的反叛，唐玄宗“诏蒙归义讨之，师次波州，（爨）归王及崇道兄弟千余人泥首谢罪，赦之。俄而崇道杀日进及归王，归王妻阿奼，乌蛮女也，走父部，乞兵相仇，于是诸爨乱。阿奼遣使诣归义求杀夫者，书闻，诏以其子守隅为南宁州都督，归义以女妻之，又以一女妻崇道子辅朝。然崇道、守隅相攻讨不置，阿奼诉归义，为兴师，营昆川，崇道走黎州，遂虏其族，杀辅朝，收其女，崇道俄亦被杀，诸爨稍离弱。阁罗凤立，召守隅并妻归河睒，不通中国。阿奼自主其部落，岁入朝，恩赏蕃厚。阁罗凤遣昆川城使杨牟利以兵胁西爨，徙户二十万于永昌城。东爨以言语不通，多散依林谷，得不徙。自曲靖州、石城、升麻、昆川南北至龙和，皆残于兵。”^[131]对于皮逻阁、阁罗凤父子在爨地的所作所为，唐廷极为不满，决定采取削弱南诏的政策，云南郡太守张虔陀积极执行。据《南诏德化碑》记载：“越巂都督张虔陀尝任云南别驾，以其旧职风宜，表奏请为都督，而反诳惑中禁，职起乱阶。吐蕃是汉积仇，遂与阴谋，拟共灭我，一也。节诚，王之庶弟，以其不忠不孝，贬在长沙，而彼奏归，拟令间我，二也。崇道蔑盟构逆，罪合诛夷，而却收录与宿，欲令仇我，三也。应与我恶者，并授官荣；与我好者，咸遭抑屈，务在下我，四也。筑城收质，缮甲练兵，密欲袭我，五也。重科白直，倍税军粮，征求无度，务欲弊我，六也。于是驰表上陈，缕申冤枉，皇上照察，降中使贾奇俊详覆。属竖臣无政，事以贿成，一信虔陀，共掩天听，恶奏我将叛。”唐廷削弱南诏的政策，最终导致阁罗凤反叛。天宝九年（750），阁罗凤发兵攻打张虔陀，围姚州城（在今云南省姚安县境）。唐军分三路前去救援：大将军李晖由会同路南下；安南都督王知进由步头路北上；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领主力八万，由戎州南下。同年冬，南诏攻克姚州城，杀张虔陀。天宝十年（751），鲜于仲通率大军进至曲靖，阁罗凤遣使前往军中谢罪，请求自新，鲜于仲通不许，继续进兵，直逼西洱河。于是阁罗凤转而求救于吐蕃御史论若赞。吐蕃发兵救援，与南诏军队夹击唐军，大破鲜于仲通，“士卒死者六万人，仲通仅以身免。杨国忠掩其败状，仍叙其战功。阁罗凤敛战尸，筑为京观，遂北臣于吐蕃”^[132]。天宝十一年（751），吐蕃封阁罗凤为“赞普钟、南国大诏”^[133]。天宝十三年（754），剑南节度使杨国忠又派“侍御史、剑南留后李宓将兵七万击南诏。阁罗凤诱之深入，至大和城，闭壁不战。宓粮尽，士卒罹瘴疫及饥死者什七八，乃引还。蛮追击之，宓被擒，全军皆没。杨国忠隐其败，更以捷闻，益发中国兵讨之，前后死者几二十万人”^[134]。唐肃宗至德元年（756），阁罗凤利用唐朝爆发安史之乱的机会，与吐蕃联兵，攻占越巂郡和会同军，由此进入今四川境内。至德二年（757），阁罗凤又占领台登、昆明。整个巂州地区，完全被吐蕃、南诏占据。其中巂州南部，即今会理、会东一带，归属南诏。

唐代宗大历十四年（779），阁罗凤卒，其子凤迦异先死，遂由凤迦异的长子异牟寻继位。同年十月，南诏与吐蕃合兵10万，分三路入侵剑南三川，结果遭到惨败。战后，吐蕃尽量把损失的负担转嫁给南诏，“责赋重数，悉夺其险立营候，岁索兵助防”^[135]。而南诏的对外政策，完全取决于实际利益，有利则合，无利则反目，于是异牟寻又打算投靠唐朝，只是畏惧吐蕃强盛，不敢有所动作。德宗贞元元年（785），韦皋出任剑南西川节度使，招抚东蛮诸部，异牟寻便通过东蛮，请求内附，以此了解唐廷的态度。韦皋得知此事，遂上奏朝廷：“今吐蕃弃好，暴乱盐、夏，宜因云南及八国生羌有归化之心，招纳之，以离吐蕃之党，分其势。”^[136]德宗命韦皋以边将的身份与南诏接触，微观其趣。贞元四年（788），韦皋通过两林大鬼主苴那时，致书异牟寻，“具陈汉皇帝圣明，怀柔好生之德”^[137]。异牟寻得其书，害怕吐蕃知道他与唐朝暗相交通，不敢遣使入唐，只是让东蛮鬼主骠旁、苴梦冲、苴乌星代其入见唐德宗。同年五月，德宗设宴麟德殿，款待东蛮三鬼主，赐赉甚厚，封王给印而遣之。同年十月，吐蕃发兵入侵剑南西川，要求南诏出兵，配合作战，异牟寻不敢拒绝，遂发兵数万，屯于泸水之北。韦皋知道异牟寻首鼠两端，不愿与吐蕃公开决裂，于是使用反间计，“乃为书遗云南王，叙其叛吐蕃归化之诚，贮以银函，使东蛮转致吐蕃。吐蕃始疑云南，遣兵二万屯会川，以塞云南趣蜀之路，云南怒，引兵归国。由是云南与吐蕃大相猜阻，归唐之志益坚”^[138]。韦皋则利用吐蕃与南诏相互猜疑的机会，不断致书异牟寻，加紧进行招诱。贞元九年（792），异牟寻终于决定归顺唐朝，于是派遣使臣三人，分道前往成都：一道出石门，从戎州路入；一道出牂牁，由黔州路入；一道出夷僚，从安南路入。使者到达成都后，韦皋又派人护送他们前往长安。“三使皆至京师，且曰：‘牟寻请归大国，永为藩国。所献生金，以喻向北之意如金也；丹砂，示其赤心耳。’上嘉之，乃赐牟寻诏书，因命韦皋遣使以观其情。皋遂命巡官崔佐时至牟寻所都阳苴咩城。”^[139]贞元十年（794）正月，崔佐时与异牟寻盟于点苍山神祠。此时，“吐蕃因争北庭，与回鹘大战，死伤颇众。乃征兵于牟寻，须万人。牟寻既定计归我，欲因征兵以袭之。乃示寡弱，谓吐蕃曰：‘蛮军素少，仅可发三千人。’吐蕃少之，请益至五千，乃许。牟寻遽遣兵五千人戍吐蕃，乃自将数万踵其后，昼夜兼行，乘其无备，大破吐蕃于神川。遂断铁桥，遣使告捷。且请韦皋使阅其所虏获及城堡，以取信焉。时韦皋上言：‘牟寻收铁桥已来城垒一十六，擒其王五人，降其众十余万’”^[140]。南诏与吐蕃的公开决裂，使得唐廷大为欣慰，德宗随即派祠部郎中袁滋到大和城，册封异牟寻为南诏王。贞元十一年（795），异牟寻又发兵攻吐蕃昆明城，拔之，迁磨些蛮万户至昆川及西爨故地。又破施蛮、顺蛮，并虏其王。施蛮王寻罗及其宗族被迁到蒙舍城，顺蛮王傍弥潜及其家族则被迁到白崖城（在今云南省弥渡县境）。德宗贞元十五年（799），“吐蕃大臣以岁在辰，兵宜出，谋袭南诏，阅众治道，将以十月围巂州，军屯昆明凡八万，皆命一岁粮。赞普以舅攘鄀罗为都统，遣尚乞力、欺徐滥铄屯西贡川。异牟寻与（韦）皋相闻，皋命部将武免率弩士三千赴之，亢荣朝以万人屯黎州，韦良金以二万五千人屯巂州，约南诏有急，皆进军，过俄准添城者，南诏供馈。吐蕃引众五万自曩贡川分二军攻云南，一军自诺济城攻巂州。异牟寻畏东蛮、磨些难测，惧为吐蕃乡导，欲先击之。皋报：‘巂州实往来道，扞蔽数州，虏百计窥之，故严兵以守，屯壁相望，粮械处处有之，东蛮庸敢怀贰乎？’异牟寻乃檄东、磨些诸蛮内粮城中，不者悉烧之。吐蕃颙城将杨万波约降，事泄，吐蕃以兵五千守，皋将击破之。万波与笼官拔颙城以来，徙其人二千于宿川。皋将扶忠义又取末恭城，俘系牛羊千计。赞普大将既煎让律以兵距十贡川一舍而屯，国师马定德率种落出降。西贡节度监军野多输煎者，赞普乞立赞养子，当从先赞普殉，亦诣忠义降。于是虏气衰，军不振。欺徐滥铄至铁桥，南诏毒其水，人多死，乃徙纳川，壁而待。是年，虏霜雪早，兵无功还，期以明年。吐蕃苦唐、诏犄角，亦不敢图南诏。皋令免按兵巂州，节级镇守，虽南诏境亦所在屯戍。吐蕃惩野战数北，乃屯三泸水，遣论妄热诱濒泸诸蛮，复城悉摄。悉摄，吐蕃险要也。蛮酋潜导南诏与皋部将杜毗罗狙击。十七年春，夜绝泸，破虏屯，斩五百级。虏保鹿危山，毗罗伏以待，又战，虏大奔。于时，康、黑衣大食等兵及吐蕃大酋皆降，获甲二万首。又合鬼主破虏于泸西。吐蕃君长共计，不得巂州，患未艾，常为两头蛮挟唐为轻重，谓南诏也。会虏荐饥，方葬赞普，调敛烦。至是，大料兵，率三户出一卒，虏法为大调集。又闻唐兵三万入南诏，乃大惧，兵戍纳川、故洪、诺济、腊、聿赍五城，欲悉师出西山、剑山，收巂州以绝南诏。皋即上言：‘京右诸屯宜明斥候，蚤敛田，邠、陇焚莱，可困虏入。’皋遣将邢毗以兵万人屯南、北路，赵昱万人戍黎、雅州。异牟寻谓皋曰：‘虏声取巂州，实窥云南，请武免督军进羊苴咩。若虏不出者，请以来年二月深入。’时虏兵三万攻盐州，帝以虏多诈，疑继以大军，诏皋深钞贼鄙，分虏势。皋表：‘贼精铠多置南屯，今向盐、夏非全军，欲掠河曲党项畜产耳。’俄闻虏破麟州，皋督诸将分道出，或自西山，或由平夷，或下陇陀和、石门，或径神川、纳川，与南诏会。是时，回鹘、太原、邠宁、泾原军猎其北，剑南东川、山南兵震其东，凤翔军当其西；蜀、南诏深入，克城七，焚堡百五十所，斩首万级，获铠械十五万。围昆明、维州不能克，乃班师。振武、灵武兵破虏二万，泾原、凤翔军败虏原州。惟南诏攻其腹心，俘获最多。帝遣中人尹偕尉异牟寻。而吐蕃盛屯昆明、神川、纳川自守”^[141]。南诏王异牟寻的归顺，改变了唐朝在与吐蕃作战中的被动处境，同时也使得吐蕃在今四川境内，全面转入防御，无力发动大规模进攻。吐蕃对剑南三川的威胁，基本消除。(www.xing528.com)

图5-5　异牟寻头像

唐宪宗元和三年（808），异牟寻死，“子寻劝立，或谓梦凑，自称‘骠信’，夷语君也。改赐元和印章，明年死，子劝龙晟立，淫肆不道，上下怨疾。十一年，为弄栋节度王嵯巅所杀，立其弟劝利。……劝利德嵯巅，赐氏蒙，封‘大容’，蛮谓兄为‘容’。长庆三年，始赐印，是岁卒，弟丰祐立”^[142]。同年，杜元颖出任剑南西川节度使。长庆四年（824），唐穆宗去世，敬宗即位。由于敬宗“童心多僻，务为奢侈，而元颖求蜀中珍异玩好之具，贡奉相继，以固恩宠”^[143]。为了购买奇珍异宝，杜元颖在蜀中大肆搜括，以至削减士卒衣粮。戍卒衣食不足，皆入南诏钞盗以自给，南诏反而给以衣食，并通过戍卒探得蜀中虚实。唐文宗大和三年（829），执掌南诏政事的王嵯巅率兵入侵剑南西川，以蜀卒为向导，一路势如破竹，直抵成都，陷其外郭。杜元颖不敢出战，率众退保子城。接着，王嵯巅又分兵攻梓州，剑南东川节度使郭钊兵弱将寡，亦不敢出战。不久，唐朝的诸路援军，相继入蜀，王嵯巅孤军深入，恐为唐所乘，遂引兵退回南诏。“将还，乃掠子女、工技数万引而南，人惧，自杀者不胜计。救兵逐，嵯巅身自殿，至大度河，谓华人曰：‘此吾南境，尔去国，当哭。’众号恸，赴水死者十三。南诏自是工文织，与中国埒”^[144]。南诏的这次攻蜀，造成极大破坏，“其所剽掠，自成都以南，越巂以北，八百里之间，民畜为空。加以败卒、贫民持兵群聚，因缘劫杀，官不能禁，由是西蜀十六州，至今为病”^[145]。王嵯巅回到云南后，上表唐廷：“蛮军比修职贡，遽敢侵边？但杜元颖不恤三军，令入蛮疆作贼，移文报彼，都不见信，故蜀部军人，继为向导，盖蜀人怨苦之深，祈我此行，诛虐帅也。诛之不遂，无以慰蜀士之心，愿陛下诛之”^[146]。杜元颖因此被贬为循州司马。

唐宣宗大中十三年（859），南诏王丰祐卒，其子酋龙继位，自称皇帝，国号大礼，改元建极。同年，杜悰出任剑南西川节度使。“初，韦皋在西川，开青溪道以通群蛮，使由蜀入贡。又选群蛮子弟聚之成都，教以书数，欲以慰悦羁縻之，业成则去，复以他子弟继之。如是五十年，群蛮子弟学于成都者殆以千数，军府颇厌于廪给。又，蛮使入贡，利于赐与，所从傔人浸多，杜悰为西川节度使，奏请节减其数，诏从之。南诏丰祐怒，其贺冬使者留表付巂州而还。又索学习子弟，移牒不逊，自是入贡不时，颇扰边境”^[147]。唐懿宗咸通二年（861），酋龙发兵攻破巂州城，并进攻邛崃关。咸通四年（863），又入侵剑南西川。咸通五年（864），“南诏回掠巂州以摇西南，西川节度使萧邺率属蛮鬼主邀南诏大度河，败之。明年，复来攻。会刺史喻士珍贪狯，阴掠两林东蛮口缚卖之，以易蛮金，故开门降，南诏尽杀戍卒，而士珍遂臣于蛮”^[148]。南诏在侵夺巂州的时候，仍然与唐朝保持使节往来。咸通七年（866），“南诏遣清平官董成等人诣成都，节度使李福盛仪卫以见之。故事，南诏使见节度使，拜伏于庭。”由于酋龙称帝，董成等人要求与唐朝的节度使抗礼，剑南西川节度使李福不许，双方互不相让，“传言往返，自旦至日中不决。将士皆愤怒，福乃命捽而殴之，因械系于狱。刘潼至镇，释之，奏遣还国。诏召成等至京师，见于别殿，厚赐，劳而遣之。”^[149]咸通八年（867），南诏皇帝酋龙派杨酋庆等人前来感谢释放董成等19人，结果被定边军节度使李师望所杀。“初，李师望建言：‘成都经揔蛮事，旷日不能决，请析邛、蜀、嘉、眉、黎、雅、巂七州为定边军，建节度制机制，近且速。’天子谓然，即诏师望为节度使，治邛州。邛距成都才五舍，巂最南，去邛千里，缓急首尾不相副，而师望利专制，讳不言。裒积无厌，私贿以百万计。又欲激蛮怒，幸有功，乃杀酋庆等”^[150]。咸通十年（869），酋龙以杨酋庆被杀为理由，倾国进攻剑南西川。兵分两路：一路由巂州东进，击破董舂乌部落，倾其巢穴，然后伐木开道，翻越今大凉山，出沐源川，攻占犍为县，纵兵焚掠荣、陵二州，进克嘉州、眉州；一路由酋龙亲自率领，由巂州北上，攻克清溪关，强渡大渡河，进陷黎、雅二州。继李师望之后出任定边军节度使的窦滂，放弃邛州，逃到彭州导江县（治今四川省都江堰）。“邛州军资储偫皆散于乱兵之手，蛮至，城已空，通行无碍矣。”^[151]咸通十一年（870）正月，酋龙率兵长驱直入，进抵成都。“酋龙进攻成都，次眉州，坦绰杜元忠日夜教酋龙取全蜀。于是西川节度使卢耽遣其副王偃、中人张思广约和，蛮强之使南面拜，然卒不见酋龙而还。蛮次新津，耽复遣副谭奉祀好言申约，蛮留之。耽畏援军未集，即飞请天子降大使通好，以纾其深入。懿宗驰遣太仆卿支详为和蛮使。蛮本无谋，不能乘机会鼓行亟驱，但蚍结蝇营，忸卤剽小利，处处留屯，故蜀孺老得扶携悉入成都。阇里皆满，户所占地不得过一床，雨则冒箕盎自庇。城中井为竭，则共饮摩诃池，至争捽溺死者，或欻沙取滴饮之。死不能具棺，即共坎瘗。故泸州刺史杨庆复为耽治攻具、蔺石，置牢城兵，八将主之，树笓格，夜列炬照城，守具雄新。又选悍士三千，号‘突将’，为长刀、巨挝斧，分左右番休，日隶于军，士心侈欲斗。而酋龙自双流徐行，内欲报董成之辱，因绐耽请上介至军议事。耽遣节度副使柳槃往见杜元忠议和，元忠妄言：‘帝见耽，请具车盖葆翣。’槃未能决，还。蛮以三百骑负幄幕来，大言曰：‘供帐隋蜀王听事，为骠信行在。’耽不许，乃驰去。蛮稍前，傅外郛。于是游弈使王昼督援兵三千屯毘桥；窦滂亦以其军自导江来，将与大军掎角，然战不甚力，小不胜即保广汉。自以失定边，觊成都陷，得薄其罪。会有诏斥徙，军遂无功。耽部将李自孝者，与刺史喻士珍善。士珍臣蛮，自孝阴与贼通，乃说耽城下莳苇稻，潴水颓城，举府不之觉。蛮攻城，自孝守陴，树麾以自表。麾所指，蛮辄攻之，为下所觉，耽杀自孝以徇。城左有民楼肆，蛮俯射城中，耽募勇士烧之，器械俱尽。二月，蛮以云梁、鹅车四面攻，士叫呼，鹅车未至，陴者以巨索钩系，投膏炬，车焚，箱间蛮卒尽死。耽遣李、张察率突将战城下，俘斩二千级。蛮撤民鄣落为蓬笼如车，下设枕木，推而前，不及城丈，匿蛮其内以穴墉。杨忞以贮粪渖泼蛮，蛮不能处；注以铁液，蓬笼皆火。然南诏负众，益治器械，斧兵昼夜有声，将击锦楼，众失色。耽遣将出，三面苦战，蛮引却。蛮利夜晦，辄薄城，闻呼啸，众齐奋。城上施铁笼千炬，贼来不得隐，屯夫终夜哄，蛮不能侵。支详遣谍与约好，且谓耽毋多杀以速蛮和。是时，传言救师至，城中合噪开门，士争出迎军，南诏搏战不解。日入，判官程克裕以北门兵二千乘之，蛮乃走。耽犹遗之书，谢不得已交兵，且请和。士脱铠迎支详，详陈所赍，植二旗，署曰‘赐云南币物’。谓蛮使者曰：‘天子诏云南和解，而兵薄成都，奈何？请退舍撤警以修好。’或劝详：‘蛮多诈，毋入死地。’详不行。蛮复围成都，夜穿西北隅，犁旦乃觉，即颓茭火于壖，蛮皆死穴中。以铁曳云仆之，燎作，少选尽，益固守”^[152]。当成都在极为险恶的形势下苦苦支撑时，唐朝的诸道援军及定边军残部，相继抵达汉州。由于定边军节度使窦滂极力散布失败情绪，诸将信之，皆狐疑不进。在此危急时刻，懿宗任命左神武将军颜庆复为剑南东川节度使，统领援蜀诸军。颜庆复率兵进战，屡败南诏兵。酋龙自知不敌，撤营南奔。临行之际，大肆报复，“蛮俘华民，必劓耳鼻已，纵之，既而居人刻木为耳鼻者什八”^[153]。咸通十四年（873），南诏再次进犯剑南西川，结果被黎州刺史黄景复击退，遂回寇黔南。黔中经略使秦匡谋兵少不敌，弃城奔荆南，懿宗下诏斩秦匡谋，籍没其家财。僖宗乾符元年（874）十一月，南诏又攻剑南西川，败黎州刺史黄景复。十二月，“南诏乘胜陷黎州，入邛崃关，攻雅州。大渡河溃兵奔入邛州，成都惊扰，民争入城，或北奔他州。城中大为守备，而堑垒比向时严固”^[154]。南诏军队进至新津，见成都已严军固守，遂回兵。同月，唐廷任命高骈为剑南西川节度使。乾符二年（875）正月，高骈入蜀，先遣使至成都，“开城纵民出，各复常业，乘城者皆下城解甲，民大悦。蛮方攻雅州，遣使请和，引兵去”。高骈到达成都的第二天，“发步骑五千追南诏，至大渡河，杀获甚众，擒其酋长数十人，至成都，斩之。修复邛崃关、大渡河诸城栅，又筑城于戎州马湖镇，号平夷军，又筑城于沐源川，皆蛮入蜀之要路也，各置兵数千戍之。自是蛮不复入寇”^[155]。酋龙在位期间，对安南和剑南西川的多次大规模入侵，给唐朝造成严重损失，宰相卢携曾这样评价说：“咸通以来，蛮始叛命，再入安南、邕管，一破黔州，四盗西川，遂围卢耽，召兵东方，戍海门，天下骚动，十有五年，赋输不内京师者过半，中藏空虚，士死瘴疠，燎骨传灰，人不念家，亡命为盗，可为痛心！”^[156]

唐僖宗乾符四年（877），南诏王酋龙死，其子隆舜继位，自号大封民，改元贞明承智大同，国号鹤拓。同年，剑南西川节度使高骈筑成都罗城。为了防止南诏乘虚入侵，高骈利用南诏崇信佛教的特点，派遣僧人景仙入南诏，劝说隆舜归附中国，并许诺妻以唐公主。然而当高骈将其事奏于朝廷，请求同意和亲时，却遭到朝臣的反对，其事遂寝。乾符五年（878），南诏遣其酋望赵宗政前往唐廷，请求和亲。宰相卢携同意和亲，郑玫则坚决反对，二人争执不下，皆罢宰相，和亲之事，仍未决定。僖宗又下诏征求剑南西川节度使崔安潜的意见，崔安潜也反对和亲。广明元年（880），陈敬瑄替代崔安潜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奏请遣使南诏，许其和亲。此时，卢携复为宰相，极力支持和亲，其事遂定，由陈敬瑄致书南诏，告知其事。同年十二月，黄巢大军攻进长安，僖宗避乱入蜀。中和三年（883），“以宗室女为安化长公主，妻南诏”^[157]。不过也有一种说法，认为安化长公主实际上并没有嫁给南诏王隆舜^[158]。然而据康熙《蒙化府志·蒙氏始末》说：“诸部酋长曰：‘我主和亲息战，不动干戈，民得安宁，其德大矣。’因建殿塑像于巍山祀之。”其庙在云南巍山县东五里，至今犹存，称为嵯耶庙，亦名土主庙，中塑隆舜像，左右各塑一女，右为昆仑女，左为安化公主。由此看来，安化长公主应当嫁给了隆舜。

图5-6　南诏图传（局部）

唐昭宗乾宁四年（897），隆舜在鄯阐城（今云南省昆明）被杨登弑杀，其子舜化贞继立，年号中兴。同年，舜化贞遣使至黎州，致书唐昭宗，欲与唐朝修好，“朝廷欲以诏书报之。王建上言：‘南诏小夷，不足辱诏书。臣在西南，彼必不敢犯塞。’从之”^[159]。天复二年（902），南诏权臣郑买嗣篡位，“既灭蒙氏而自立，改国号曰大长和”^[160]，南诏亡国。5年之后，唐朝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