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哥走后不久,钟村墟上的老熊屋举行了极其隆重而又热闹的重光庆典活动。钟村熊姓祖屋名为“德敬公祠”,建于清康熙年间,为二堂二横一围的围龙屋,至今已有300 余年的历史,因年久失修至今已是残破不堪,梁朽柱蛀,墙体斑驳,油漆剥落,杂草丛生,就连神龛也被香烛烧毁如木炭,一派凋敝零乱之景象。熊屋人感于观瞻不肃,使用不便,在旅居印尼的十九世裔孙熊舜威昆仲的热心捐助下,自2004年4月份起开始对祖屋进行全面整修。熊屋亦成立了理事会,由会长、副会长各1人和5位理事所组成。
熊氏德敬公祠外围墙紧临着老梅汕公路,整修之后面貌焕然一新,堂室生辉,但保持着原有的格局,白色的主体外墙,黑色的瓦和赭色的瓦边,内外围墙则分别是由米黄色的瓷砖和白黄相间的马赛克铺成,到处张挂红红的灯笼和对联。斗门的门楣正中镌制着“熊氏德敬公祠”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外围墙的正中放着一个五米多高的“百子灯”灯架。按照当地风俗,只有子孙超过100个男丁的祖屋在安龙转火时才能挂“百子灯”,否则不吉。内外禾坪上方悬挂着彩色飘带,内围墙的入口(无大门)两边贴着:“祖宇奠定千秋业,宗祠撑起万千梁。”外禾坪上有一新做的天神神位。右侧横屋的头两间房是公房,分别编号为“公家1 号房”“公家2 号房”,其中1 号房已出租为理发室,其店租由熊氏理事会收取和保管。上堂摆放有祖先牌位、福德伯公和观音,在龙厅背后的左侧摆有杨公、曾公、廖公仙师神位。化胎上铺砌了鸡蛋般大小的鹅卵石,既保持古朴原貌又显得很整齐,白墙黑瓦红门的弧形围龙间宛如一条彩龙盘旋在屋后,屋檐下挂着不少红色的小灯笼,与四周的高楼浑然一体,别有特色。
2004年11月8日(农历九月二十六),是钟村熊氏德敬公祠重光庆典之日。这一天,熊屋到处张灯结彩,彩带彩旗迎风招展,金狮队、仪仗队、八音队、电子礼炮等应聘前来助兴,泮坑、龙坑口、清涧等地的熊氏宗亲前来参加庆典仪式。钟村墟熊屋人还各家自摆宴席,热闹非常,钟村人都说此乃熊屋百年以来之盛典也。据了解,此次熊屋重修全部费用由印尼华侨共56 人赞助,总计为40万余元,重光庆典活动经费则是由家乡族人和各地宗亲自愿捐助,共收到捐款52982 元。[14]重光庆典活动不仅气氛热烈,而且内容丰富,传统与现代相结合,一共包括安龙转火、宴会和娱乐活动三个大项20 个小项,详见表7-1。
表7-1 熊氏德敬公祠重光庆典仪式时间安排
图7-1 维修前残破的熊氏德敬公祠
图7-2 维修后簇新的熊氏德敬公祠
整个重光庆典活动中以祖牌登座、安龙转火仪式最为隆重和热闹,它一共包括14个步骤、程序,整个过程均由风水先生主持。仪式在11月8日早上5点15分左右达到最高潮,同时也是气氛最庄重、肃穆之时。随着风水先生大声喊道:“神光普照,良辰吉时,安龙大吉。”四位早已做好准备的壮年男子将神龛抬至神龛位,然后风水先生用罗盘予以校正。堂下各位族人人手一枝香急切且兴奋地等待祭祖,三牲、水果、糕点、茶酒、鲜花、甘蔗等供品将供桌摆得满满的,还有不少人家带着人头马等高档洋酒前来祭祖。辈分最高的族中长老则手持一枝巨香站在最前面,当风水先生将神龛香炉安妥后,然后指挥众人行礼拜祭。在整个仪式过程中,风水先生除了指挥乐队外,每次都特别告知众人即将举行的礼仪,要求大家进行配合,而在每个程序结束以后,有一个理事将红包派发给各位参与者。由于禁鸣鞭炮,熊屋理事会便请来了八门电子礼炮,放在大门外一字排开,十分威风和气派。电子礼炮8元/响,带礼花的20 元/响,每个程序结束后便鸣放礼炮,其场面十分壮观。熊氏裔孙进香之后便是发粮米,又称为付粮,风水先生先是大声喊道:“熊氏德敬公裔孙世代大发福。”然后一手拿着装满粮米——大米、花生、红枣、硬币、糖果、茶叶等混合物——的竹箕,一边挥洒粮米,众人或卷起衣服,或用塑料袋接受粮米。风水先生一边撒粮米一边念发粮词:
发东方甲乙木,儿孙世代食天禄;
发西方庚辛金,沙箩量米斗量金;
发南方丙丁火,儿孙世代早登科;
发北方壬癸水,儿孙世代中高魁;(www.xing528.com)
发中央戊己土,儿孙能文又能武;
一要千年富贵,二要人丁兴旺,
五要五谷丰登,六要六畜兴旺,
七要七女下凡,八要八仙庆寿,
九要九子登科,十要十年身到凤凰池。
众人将粮米装好后,离开祠堂时,每家捡一支香带回家中,意为香火不断,此谓之“捡香”。同时到百子灯架前取一只或数只灯笼,意为添丁进禄。回家时分成两拨人,一拨人是挑龙水与拿香和灯笼,通常是妇女挑着一担“龙水”,男人则一手拿着香和灯笼,一手用勺舀水边走边洒,一直洒到家门口。另一拨人则挑着各自带来的三牲等祭祖供品,每个人都是满脸兴奋、喜气洋洋往回走。
当天中午和晚上,熊屋理事会在德敬公祠分别设宴25 台,午宴是招待嘉宾和外地宗亲,晚宴则是钟村熊屋人聚餐,同时钟村熊屋人的每家每户都开席,如熊舒家摆26台,雪标家摆21台,阿晋家摆六七台,招待前来庆贺的亲朋好友。酒席上摆有XO、干红、白酒和饮料等酒水,菜肴更是种类丰富。宴会中,还有仪仗队、八音队、金狮队表演助兴,从公共祖屋到私人楼房,到处张灯结彩,每家熊屋的楼房大门上挂上了新的“熊”姓灯笼,贴上了新写的对联“江陵世泽,宝善家声”,一派喜庆、热闹、红火的场面。晚上7点30分是安龙转火仪式的最后一个程序——发龙火,即在围龙屋后的化胎半圆沿周插上12支竹筒,每个竹筒里装满煤油,入夜后点燃直至它燃尽,意为光宗耀祖,光照后人。
就在熊屋人笑逐颜开地参加安龙活动时,附近的其他姓氏则是严阵以待,他们紧张地举行囤龙仪式。所谓囤龙,是指当某家族的屋宇重修后举行安龙转火仪式时,那么与之一条风水龙脉的他姓甚至同姓的不同宗支房派均要囤龙,意即将自己的房屋龙脉安顿下来,以防止被他人牵走,同时将好风水带过来。外姓和同姓不同房支祖屋囤龙的程序与安龙大致相同,有钱的人家甚至比安龙的主家还更隆重。而私人私宅的囤龙仪式主要是:在安龙转火的前一天,在自己屋宅龙神前摆上三牲、青果和糕点等斋盘,在四周插上香烛,依次敬拜天地、祖先和龙神,敲锣打鼓,谓之招龙,最后焚纸。[15]同姓同房的族人举行完这些仪式后还要回到祖屋去,另备一付三牲,亲戚好友送纸炮、礼品前来做客、走亲戚,表示祝贺。由于德敬公祠是钟村熊屋人共同的祖屋,所以这次熊屋重光庆典对熊屋人本身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对附近的钟屋人影响较大。
11月8日熊屋重光庆典活动不仅刺激了附近的其他外姓人家,“震动”效应最明显的则是更多的钟屋人,特别是护祠理事会。不少钟屋人都亲自参加或观看了熊屋庆典活动,它的热闹、壮观场景让他们叹服不已,同时也促使他们进行反思:为何小小的熊姓都可以搞出如此大的气派和排场。就在熊屋重光庆典结束后的一周后,护祠理事会专门开会对此进行了讨论。在会上,老钟首先说:
熊姓在家的只有100 多人,等钟屋人将近有2000 人,而且人才辈出,是正山先生所说的“尽显风骚”,难道不如小小的熊姓?这说明等的宗亲没有尽自己的能力来支持。当然他们这次是搞祖公转火,性质特殊,是庇佑后人的“希望工程”,但无论如何,等大姓都不能输给他们。因此今年春节一定要比去年热闹,不能像客家俗话所说的“潮州哥做服——紧低”。寿山公祠的声势不能被其他姓氏压倒,今年春节是保下来的第一个春节,要好好地联宗祭祖,通过春节活动来最大限度地发动宗亲,慷慨解囊。
老钟的讲话引起了大多数与会人的共鸣,但也有个别人认为没有必要与别人攀比。大家还分析了熊屋人成功的原因,认为姓氏越小越团结越好办事,姓氏越大越难收钱。大家还认为搞庆典之类的集体活动,实际上是面子问题,比如这次熊屋庆典中还差宫灯费六七百元,熊屋理事会嫌太贵准备退回去,旁边一个熊氏宗亲看到后马上掏出钱交给那个送灯的人,并悄声对该理事说:这么大型的庆典,来的人如此之多,面子最重要,否则丢的不只是这区区几百元,而是整个熊屋人的脸面。
缺钱缺人缺声势,丢脸失面子,在这样的逻辑概念下,护祠理事会开始提前着手筹备春节祭祖和联谊活动,早早地起草并张贴了募集春节活动资金的通知。老钟带头捐了500 元,他的名字也写在捐款红榜的最前面,下面分别是各位副会长、理事等名字,捐款的数额多少不一,但无一超过老钟。捐款人和金额每天都在增加之中,不久勇哥和“大佬”各捐3000 和1000 元,使捐款很快就超过了五位数,并继续向上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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