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各项工作按计划紧锣密鼓地进行时,郭转中负责与其叔父正山先生联系,请他出面邀请世界著名书法家题写牌匾一事却一再拖延,毫无结果。
7月10日,当我走进寿山公祠时,钱哥和国泰正在下象棋,下完棋后他首先感谢我昨天带台湾和中山大学的专家前来参观,然后突然将话题转到牌匾上来,他很严肃地对我说:“任何人都不能左右寿山祠的前进。”原来钱哥曾于5月26日与钟正山通过电话,当时正山答应十多天后会回来,然而随着牌匾复制的准备工作全面铺开,正山先生那边却音信全无。他估计是有人从中搞鬼。7月8日,老钟再次到郭转中家催问,依然无确切消息,钱哥则提出7月15日以前若没有得到回复,则决定使用钟礼生书写和电脑打字这两种字体。
7月12日钟俞生和阿信因为牌匾位置的小事吵架,老钟劝他们不要闹矛盾,特别是不要在寿山公祠吵闹,这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会带来不良影响。7月15日,开会讨论复制牌匾等重大事情。会议由老钟主持,他说:“当前出现一些议论,有人说现在做牌匾是不是操之过急?还有人说牌匾的材料是用好的还是用一般的?另一个关键问题是牌匾的字,是继续无限期地等正山先生的字,还是另想办法?大家进行讨论。”
钱哥:“昨晚接到杨柳的电话,佢说还没有与正山联系上。对佢说,用钟正山等名家的字,你有面子,有面子,大家都有面子,万一不行,等就用礼生、电脑打字或者其他人写的字。个人认为在7月25日以前若没有得到明确答复,就不用钟正山的字。”
阿细:“怀疑是中间环节出了问题,与正山兄无关。个人意见是没必要再等下去,就以7月25日为界限。做牌匾也是自保工作的一部分,大家要有个思想准备,目前有人就像当年重庆谈判一样,一边与共产党坐在谈判桌上,一边却攻打共产党。做牌匾的事自从老会长手上就讲起,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鹤翔:“可以一边做牌匾一边等正山先生的字,不要急着限定时间。”
三叔:“不要操之过急,抓紧时间与正山联系,最好能用名家的字,否则做出的牌匾意义不大。”
“赌博山”:“等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能再等了,保护寿山公祠时间不等人。”
老钟:“认为一是继续与正山联系,争取能直接与正山兄通话了解情况。二是相等的行动一定会带来好消息,若到25日还没有消息,等就启用第二方案。”[18]
大家讨论了一阵,显然主张限定最后期限的人占多数,还有些理事没有发言。会上有过一些“杂音”但都被强行压制下去,例如三叔提出不同意见,但他的讲话老是被人打断,声音也被压制。当反对意见的声音渐渐高涨时,钱哥则“恰如其分”地提出全体理事照张全家福,中断讨论,转移话题。照完相后,大家又接着议论了一阵,然后老钟便说大家同意上述决议,鼓掌通过,接着便听到热烈的掌声。其实在7月14日下午,钱哥已召集老钟、阿细、钟俞生、开泰、鲁生、国山几个主要成员开了一个碰头会,有过“秘密”的商讨,统一了口径,已经提前为第二天会议定了调,下了结论,并分头活动,钱哥和阿细到满叔公那里去做工作。当时满叔公不太同意他们的意见,钱哥很是激动地说:“护祠抗争是由顾问组决定呢,还是由护祠理事会决定?如果顾问组主张继续无限期地等下去,就马上回中山,永远不到寿山公祠,若是再来寿山公就不姓钟。”[19]见钱哥如此坚决,满叔公也不好多说,因此第二天的理事会扩大会议上,满叔公一声不吭。会议开到将近十一点才结束,众人逐渐离去。
在这次会议上,护祠理事会的财务问题再一次遭受公开的质疑,部分理事对财务没有及时公开、公布表示不满,正当大家窃窃私语时,老钟突然很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地说:“奉劝各位说话要谨慎,护祠理事会不会乱花公家一分钱,贪污公家钱财者罚跪祖牌前三日三夜。”那些认为财务存在问题的人原来就没有确凿的证据,更没有料到老钟以毒誓相威,杀了一个回马枪,反守为攻,一下子就堵了大家的嘴,于是众人皆闭口缄言,不再提起。(www.xing528.com)
7月15日下午,做牌匾的三个专业木工师傅就开始进场。不久又传来坏消息:原本认捐三块牌匾的一位宗亲听说寿山公祠保不住,于是将捐款要了回去。钱哥、老钟通过调查发现,原来是钟校长到处发表护祠的悲观论调,说牌匾不是名家的字迹,没有价值,劝宗亲们不要捐钱,散布此类对护祠不利的言论。由起初的“口诛笔伐”到现在的“暗中破坏”,钟校长这出“阴狠”招数让护祠理事会颇伤脑筋,老钟说他最担心的一些人乱讲乱说并把这些谣言传到海外去,伤害、误导一些热心人士,形成一股阴风。因此当前最关键的是大家要有信心,不要受其影响。如果寿山公祠不出败家子就保定了,一是因为有政策的保证,国务院46 号文使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二是形势好,中央和地方政府对文化越来越重视,最近K 城又修复宋湘故居和东山书院就是最好的证明;三是现成的事实,开发商只能暗中走访某些人。因此我多次强调大家要有一个寿山公祠保定了的信念,最近有少数人散布一些谣言,大家不要理会更不能轻信上当。[20]护祠理事会为此专门在会议上要求:坚定“寿山公祠保定了”的观念,追究散布谣言者的责任。有些族人甚至怀疑宗族内部有人与拆迁办暗中勾结,因为每次护祠理事会的会议内容当天就外传到拆迁办。5月,拆迁办正是趁着宗族内部有矛盾之际,加快拆迁步伐,偷偷地“收购”了两间厢房。若不是发现及时,处理果断,后果将不堪设想。[21]
由“保定了”到“不出败家子就保定了”,这看似细微的变化,却预示着护祠斗争的一个重要转折,也昭示着钟姓宗族内部的重重矛盾与分裂的升级。对于钟村钟屋人来说,现在的寿山公祠越来越成为一个很敏感的场域:来不来寿山公祠,多长时间来一次寿山公祠,似乎都成了判断族人在护祠问题大是大非的重要基准。有一次我很随意地对一个理事说,好几天没有看到他来寿山公祠了,对方显得很是紧张,急忙分辩说他每天都来祠堂,只不过我来时他在家,他来时我刚走,相互错过而已。
然而护祠理事会一直对钟正山抱有希望,大家也一致认为他是爱国爱乡的,爱寿山公祠,于是一边按计划叫师傅刨木刻字,一边热切盼望着钟正山带着名家的题字返乡。自从复制牌匾以来,寿山公祠由一个安静肃穆的祖祠变成了一个忙碌且零乱的工厂,一边是轰鸣的电锯,三个木工在做牌匾和窗花,两个木雕师傅在刻字,还有三个女工匠则在给匾联和窗花补灰、油漆。另一边是五个电工在整理电线和电灯,他们短短的三天时间就将寿山公祠厅堂内外的电线全部移至外面,并将九架吊扇换为八架落地式电扇,日光灯改为十一盏新式节能灯。经过这样的整顿,寿山公祠确实显得比以前更加美观、整齐和古朴,特别是晚上显得格外亮堂。8月15日,全体理事和部分宗亲自发来寿山公祠参加大扫除,以迎接正山和牌匾的到来,祠堂内外还全部换用新的对联,祖先牌位也被一一请下神龛进行擦拭灰尘,之前还特意焚香敬拜,以求得列祖列宗的许可。
自从参加护祠抗争后,不少钟村钟屋人的生活、工作都为之改变。以老钟来说,以前他每天早上5 点30 分起床,然后出去散步,7 点吃早饭,看电视,有时打打麻将,更经常的是约上一两个朋友骑上摩托车到各个墟场看看,因为他在困难时期常走墟场卖东西,甚至到过江西安远、广东潮州等地,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依然不改此习惯。晚上吃过饭后又出去散散步,7 点回来看新闻联播和电视剧,9点睡觉,很少外出。现在每天要到寿山公祠一趟,常常是两三趟甚至四五趟,当上会长后,他感觉压力更大了,事事都要考虑,加上要应付内部存在的一些分歧和矛盾,他觉得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有些疲乏,因此他在戒了一段时间烟后又开始抽了起来。三叔则每天上午、下午至少各来一次,其余时间则忙于收集牌匾的历史典故、宗族历史等资料。一些做工或上班的年轻人则在下班之后就到祠堂坐上一两个小时,聊聊天,了解护祠的形势与动向,或协助保卫泡茶招待参观者。
为加快寿山公祠的修复,筹措更多的资金,发动更广泛海外宗亲,护祠理事会计划派人出国募捐。这个想法的正式动议是在2004年7月,当时钱哥建议护祠理事会派人到泰国走一趟,因为钟村钟屋人在泰国的人数多,经济实力较雄厚,有望得到该地宗亲的大力支持,最好是能拿到二三十万元将两边横屋买下来,一旦此目标实现,他愿意出资四五万元将池塘周边进一步绿化好、美化好,将寿山公祠打造成一个旅游景点。[22]后来钱哥在护祠理事会会议上对此作了进一步的阐释,他说:“为什么要外出?因为人力、财力是最关键最主要的,参观过几个正在搞开发的围龙屋,深受启发。寿山公祠至今全靠大家热心捐款,此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一长大家会冷心。的设想是‘以祠养祠’,搞旅游开发,因此需要更多的资金进行修复。”[23]钱哥的提议得到大家的积极支持和响应,然而由哪些人作为代表出国呢?大家一下子沉默下来。因为此次是自费出国,加之旅途遥远、言语不通、习俗不同,非一般人所愿意前去。老钟自然是最理想的人选,他是护祠理事会会长,曾去过泰国多次,由其代表钟屋人出去最合适,加上他哥哥是泰国钟氏宗亲总会的常务理事,又与东芳、泉芳兄弟熟识。除老钟外,钟俞生也主动提出愿意出去。大家认为最好还能有一位年高长者同去,以向泰国宗亲显出他们此次出国的决心和诚心,于是大家希望满叔公能担当此重任,最后在众人的鼓励和子女的支持下,满叔公愿意与老钟一同外出。
人选确定后,马上开始照护照相、办理出国手续,这时钱哥的关系网又一次发挥了作用,他叫来当地派出所的警察帮老钟三人代办有关证件,在短短的一两个星期就全部办妥。为了让泰国之行能取得圆满成功,护祠理事会也尽可能地做好准备工作。一是决定聘请东芳、泉芳为名誉会长。二是带上寿山公祠简介、相片,2004年春节团拜会、勿囿公登座庆典活动的录像带等资料,让泰国宗亲了解寿山公祠保护情况。三是携带家乡的土特产送给海外宗亲。四是要老钟通过他的亲戚,了解泰国钟氏宗亲的情况,比如谁的经济实力强,谁的威望高,以便到达泰国后发动宗亲。9月8日晚上,二三十位宗亲在寿山公祠欢送老钟、满叔公、钟俞生出发。
9月21日,老钟、钟俞生和满叔公三人从泰国返回,许多宗亲闻讯后纷纷来到寿山公祠了解情况。老钟三人简单介绍了泰国之行的行程,说受到泰国宗亲的热情接待,并到泰国钟氏宗亲总会[24]、客家崇正总会参观,并烧香保佑寿山公祠。在募捐一事上,由于东芳、泉芳建议不要召开宗亲会议,由他们兄弟姐妹来考虑。钟屋人开始很好奇,你一言我一语地向老钟他们询问泰国人妖、佛寺以及其他风情,当得知没有带回预想中的捐款后,气氛马上没有这么热烈了。不久,这个非正式的座谈会没有多久便自动解散了。出国募捐没有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成功和圆满。
图6-1 老钟(右一)、俞生(右二)、满叔公(右三)与泰国宗亲合影
老钟虽然嘴上不说,然而心里却暗暗发急,因为连他自己当时都预计到泰国会有不错的收获,没想到无论是捐款还是返乡的人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老钟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和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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