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0日起,护祠形势风云突变。据群众反映,这天晚上拆迁办采取高价收买的手段,秘密与个人、家庭联系,实施各个击破,寿山公祠两侧横屋的几家屋主已签订了拆迁协议书,寿山公祠正面临被“蚕食”的危险。原本平静下来的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5月12日传来更加令人震惊的坏消息:寿山公祠下堂左右厢房被拆迁办秘密收购!这个消息是在当天“山记”餐馆的饭桌上传出的。“山记”是“赌博山”利用寿山公祠邻靠K 城大道的几间老房子开的一家小餐馆,这天中午我与老钟、阿细、鲁生等六位理事来此吃饭,“赌博山”睡眼惺忪地走过来陪酒。突然抛出一句话:“以前是拆迁办小看了等钟姓,现在等钟姓小看了拆迁办。”老钟等人听了不明其理,急忙询问,“赌博山”于是将5月11日晚上他看到拆迁办在寿山公祠厢房丈量一事相告。[50]
这个消息给护祠理事会当头一棒,大吃一惊,也大大激起了他们的怒火。因为这两间厢房位于寿山公祠下堂,与整个祖堂联成一体,一旦将它们拆除,寿山公祠的正大门、下堂实际上就不存在了,因此它们的收购就意味着寿山公祠即将不保,真的是危在旦夕!此前护祠理事会曾对寿山公祠房屋拆迁情况进行过调查了解,寿山公祠共有56间私房分别属于21户家庭,其中有6户已经签了拆迁协议书并领拆迁补偿款,5户签了协议书但没领拆迁补偿款,10户没签协议书,但由于这些协议书多为2003年5月份所签订,按协议书的规定已过期失效。寿山公祠下堂左右厢房更是护祠理事会的心头之患。为此护祠理事会特别重视,他们调查了解到这两间房屋曾经几易其主,现在的屋主也没有产权证明。据说拆迁办也曾到档案局去查找钟村房屋产权证明。
护祠理事会决定做好文武两手准备,所谓“文”,即是上访,所谓“武”,一旦真来拆除,派人进行拦路、锁铁门,以强对强,同时调查到寿山公祠共有6间房屋是这两天被拆迁办买走,还查明,下堂左右厢房的补偿金整整高出补偿标准一倍多,两间面积不到30 平方米共补偿了5 万多元。后来拆迁办也为他们如此高价的“蚕食”手段付出了代价。
5月13日上午,护祠理事会在祠堂内召开临时紧急会议,由老钟主持,他首先通报了近来保祠的形势,他异常激动地告诉大家祖堂内的两个房间已被拆迁办“蚕食”,然后又说市委、市政府也不可能下文拆除,因此宗亲要有信心,必须同心同力,识破谣言,坚定信念,加强保护和宣传工作。接着各位理事发言,郭转中建议上书L 书记,陈述寿山公祠拆不得,公开护祠到底的决心;钱哥建议联合上祠宗亲,多管齐下,唤起民心,特别是上祠历来有习武的传统,以防万一而起的冲突、打斗。会议作出了六点决议:(1)增加两位专职保卫人员,工资照原规定,另每天补助夜点费十元;(2)5月14日上午召开大型宗亲会,下午到中镇政府去反映问题;(3)搭建保卫室,供护祠保卫夜晚值班所用,大造护祠事势;(4)5月20日是市长接待日,组织宗亲到市政府上访,下午到钟村村委会;(5)在会长“患病”期间由老钟代理会长职务,指挥全局事务;(6)在祠堂大门上方张贴表明钟屋人护祠决心的大幅横额和标语。[51]
开完会后,钟屋人觉得很不解气,特别是钱哥更是十分气愤,他说:“和拆迁办的夏主任在处理‘田心’公祠拆迁交过锋,打过多次交道。‘田心’公祠解决后佢还向征求拆寿山公祠的意见,当时就告诉佢坚决拆不得,没想到佢竟然暗地里收买这两间房。”[52]钱哥越想越气,于是叫上一些宗亲到拆迁办去讲理、讨说法,一下子来了二三十人,加上理事会成员一行共50 多人浩浩荡荡与拆迁办去交涉。
拆迁办位于与寿山公祠一路之隔的机场路15 号。钟屋人一齐冲进拆迁办,一拥而上把狭小的办公室挤了个严严实实,将拆迁办夏主任等几人堵在里面,齐声指责拆迁办为何偷偷摸摸地搞“小动作”。大家怒气冲冲,有的人还拍桌摔凳,有的人则大声叫嚣着要把拆迁办给砸了,有人还说谁敢动寿山公祠一砖一瓦,就在上堂给他做个塑像让人指骂。这突如其来的场面让拆迁办工作人员措手不及,很是惊吓。钱哥当即就质问夏主任,明知这两间房无产权证为何还要暗地里收买?夏主任连忙赔着笑脸表示即使买下来也不敢擅自拆。钱哥又反问说:“既然不拆为何要买,难道是自己想居住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等两人各住一间。”问得夏主任哑口无言,大家乘势追击,迫使他写下保证书。保证书的内容是:“去年5月C局长交代暂停,今年春节前C局长指示按原定方案继续实施。那间房(注:即寿山公祠厢房)虽已付款但决不会在未弄清之前拆除,负责将那个房间的产权弄清楚,并将村民的意见向上级反映。”[53]
几天后拆迁办将寿山公祠的两间厢房的钥匙交还,并请钱哥帮助收回他们发出的拆迁补偿款,被钱哥一口拒绝。钟屋人“大闹”拆迁办取得重大胜利,事后每每提及此事,大家都是得意不已。在整个护祠抗争中,钟屋人曾经三次到拆迁办去“讨说法”,一次是为争取“田心”公祠的补偿款,两次是为保护寿山公祠,其中以5月13日这次最为成功,收效最大。这次“大闹”拆迁办使钟屋人更加树立起“钟村钟屋人不是好欺受的”的信心。
5月14日,当我一走进寿山公祠的禾坪时,里面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情形与往常有些不一样。抬头一看,祠堂屋顶上挂着一幅又长又大的横幅,上面写着“寿山公后裔誓死保卫三百多年的古建筑——寿山公祠”,红红的横幅和金黄色的大字像血一样鲜艳和夺目,让人看了不由地热血沸腾。走进寿山公祠,中堂摆了六张八仙桌,桌上还放了不少花生和饼干,一大群人团围而坐,老钟拿着麦克风正在讲话。今天召开的是一次临时性的非常会议,是向宗亲通报近期拆迁的严峻形势,商量对策,同时又是誓师动员、加油鼓劲的大会。参会的有来自上祠和下祠的宗亲近百人,其中有妇女20 多人,青壮年约有四分之一左右。整个会场十分热烈和喧闹,老钟首先向大家通报了近期工作,重点介绍了祖堂内两间房屋的收购和昨天“大闹”拆迁办的过程,要求大家提高警惕,坚定信心。接着是宗亲们讨论和发言,他们很踊跃,个个情绪激昂,决心要誓死保卫寿山公祠。一位70多岁的阿婆站起来说:
这么多在座的叔公、阿叔,你们不要见怪,就不知道讲麻介。[54]听到有两间屋即将被拆除,十分愤恨。说拆迁办做麻介口甘样[55]做事?佢等不是人,是鬼!是走狗!要拆就要有文件。所以听到叔公(老钟)讲到佢等一直想拆等的祠堂,这根本上就是糊里糊涂。说佢等不是共产党的干部,如果是共产党干部,就不应该这样做,应该开除出党!应该实事求是,是怎么样就怎么样。有些接近拆迁办的人,佢等说话的口气都听得出来,专门讲拆寿山公祠。但等不能受佢等的影响。不晓得讲话,乱讲了几句。[56]
上祠代表说:“等上祠人一定大力支持,有麻介事一有通知,等一定会来!”钱哥则将矛头指向钟村的李支书,说他不支持钟姓的护祠。他说台湾有李登辉搞“两国论”,国外有李洪志搞法轮功,钟村则出了一个李支书破坏护祠,合称为“三李”,都是祸国殃民的坏人。抗击非典有钟南山,著名画家有钟正山,钟村有“赌博山”,这“三山”可压制“三李”。钱哥说起话来总是绵里藏针,既幽默逗人又直戳要害。
会议一直开到上午近11 点才结束,接着是“捐一元钱表护祠决心”活动。这是钱哥一手策划的一个护祠新花样,在中堂的八仙桌放着一张大大的红纸,纸上抬头写着“一元钱一份心”“保寿山公祠献爱心”“保寿山公祠万众一心”三行大字,凡是支持保祠者每人捐一元钱并在上面亲笔签名,对于这些城市中的农民来说,这种象征性的捐款活动很是新奇,当即收到一百多人的签名和近200元捐款。走出寿山公祠我这才看到古井边搭建了一个石棉瓦棚子,靠外的两面用红漆写着“保卫室”三个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刺眼,我仿佛感受到拆迁与保祠之间斗争的血腥味。寿山公祠的空气似乎越来越凝重,气氛越来越紧张!老钟说,保卫室和巨幅横幅都是昨天晚上连夜搞好的,从今天开始24 小时不间断值班,保卫室还放有喇叭、锣鼓、棍棒,一有风吹草动,保卫人员就立即鸣锣告警,当然还有电话和手机等现代通讯工具。
图5-1 “誓死保卫寿山公祠”大型横幅
下午两点以后,三三两两的人开始来到寿山公祠,由于下雨,护祠理事会只好宣布取消计划,但5月17日到市政府上访的计划不变,上午八点钟在寿山公祠集合一起到市政府去上访。老钟要求相互通知,动员多去一些人,以壮大声势,扩大影响。他说:“参加上访的人越多,说明问题越严重,政府越重视。”钱哥说去上访的人至少要有七八十人,如果只去三两个人,信访办不重视。如果多去一些人情况就太不一样。钱哥认为,上访人数超过30 人就是一个事件。之后钟屋人便慢慢散去了,喧闹了一天的寿山公祠也开始平静下来。
5月15日开会讨论关于到市政府上访事宜。[57]5月17日这一天,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我骑着自行车在K 城市政府门口等待钟屋人的到来,然而过了昨天定的上访时间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正当我感到奇怪时,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老钟的声音,他说由于镇政府领导到寿山公祠来座谈,因此上访计划临时取消。挂上电话,我赶紧踩着自行车朝距离市政府仅几百米的寿山公祠赶去。我走进祠堂,里面黑压压坐满了人,会议正在召开中。会场前面由几张八仙桌拼成了一个简易主席台,台上坐着三个人,分别是中镇的林书记、蓝镇长和李支书,两端分别坐着镇办公室主任和道古,他们分别在做记录,包括钟村妇女主任、治保主任、民兵营长以及钟屋人都坐在台下。我在边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一边录音一边记录,旁边的钱哥悄悄告诉我,镇政府得知他们要去市政府上访的消息后,于是派村委会干部前来通知他们要到寿山公祠来,要与他们举行座谈会。他要我在会上讲几句话,还未等我想清楚,钱哥就已经向大家宣布我的到来,要我讲话。我不得不佩服钱哥的手段,因为他将我“抬”出来,无非是向镇村干部表明,他们的护祠抗争得到了“专家学者”(他们早知我是一个来搞调查的博士研究生,于是将我视为专家学者)的支持和肯定,以此增加护祠抗争的“合理性”和“正义性”。座谈会由老钟主持,他简单介绍了到来的镇村干部后,接着便是钟屋人的发言。“老革命”钟光华说:
今日书记、镇长都来了,这是对等工作的关心和支持,希望能把等的心意转达上级领导。寿山公祠保护工作遇到阻力,这里面涉及拆迁办与房地产老板的关系,拆迁办的屁股没有坐正,没有坐到人民群众这一边,没有坐在建设“文化大市”位子上,而是坐到老板那边去了。特别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偷偷摸摸,利用个别群众以高价收买,破坏保护寿山公祠的整体工作,要求镇政府上报,把这件事彻底查清,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第二,希望各级领导在两个问题上其指导思想千万不要出差错。一是等的工作是为了建设“文化大市”,等不是搞宗族活动,所以等这么积极、努力,这是响应市委市政府的号召,K 城是文化之乡,理应倍加珍惜文化遗产。二是对古建筑的认识。古就是时间长,时间越长越有价值,就是无价之宝。再三希望书记镇长尽快帮等解决问题。拆迁工作就像买东西,首先要了解这东西是谁的。最后希望镇领导更加了解情况,向上反映,尽快解决问题,再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阿细接着发言,他说:
寿山公祠的整体情况就不再多说。等宗亲强烈要求政府一定要保护下来。市上领导每次来寿山祠视察都给予充分肯定。希望镇领导拿出真正的承诺,协助等向上申报。万一你们不支持,等也一定要到市政府上访。诚恳地请求镇村领导支持等,如果市上解决不了,等就到省上去,省上解决不了就告到中央。等有这个决心!
接下来开泰、礼生、晓琴嫂和黄塘宗亲先后讲了话,每人都是三言两语,而且声音很小,效果不明显。于是老钟接过麦克风说:“下面讲老一辈讲话,第一讲心愿,第二讲价值。”他利用主持人的便利,提醒大家注意发言的内容,因为他知道宗亲中毕竟多数是农民,知识程度不高,何况是在这样的大众集会的场合,以免讲废话、乱说话、说错话。
讲到钟村钟姓宗族的老一辈,满叔公似乎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选,虽然目前健在的族人中既有比他辈分高的,也有比他年纪大的,然而那些人要么是身体不好,要么是对宗族历史文化了解不多,或者威信不高;而满叔公却兼备上述条件,加上他是退休干部,见过世面,说话得体。满叔公的发言很简短,他分别从身为一个族人和一个公民的角度谈了护祠的意义。
是寿山公祠的后裔,理应保护自己的宗祠。站在“文化大市”的角度,寿山公祠有几百年历史,在K城地区少见,保存得这么完好,建筑技术高超,这样的古迹应该保存,否则“文化大市”,创建中国优秀旅游城市,拿什么东西给外人看?(www.xing528.com)
接着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原来是近期很少见的钟校长。
第一,今天镇领导来到钟村,感到十分高兴。最近报纸、电视经常宣扬等国家新一届领导的执政纲领: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这反映了广大领导对百姓的关注和关心。第二,刚才丘书记讲到要顾全大局,3月1日新宪法再次明确规定:私有、集体财产受国家保护。请问等老百姓的大局谁来顾全?这就靠等广大的村镇干部。单从现实意义来说,今年1 至4月份,就在寿山公祠举办了8 场大好事,5 场红喜事3 场白喜事。“騘马”“文魁”、外翰第、大夫第已被拆掉了,最近“田心”也被拆掉了,[58]如果寿山公祠、州司马第也拆掉的话,等钟屋人的红白好事到哪里去做?都到大酒店里是不可能的。再说,这个祖祠是联系海内外宗亲的桥梁和纽带,加拿大、毛里求斯等地转来的宗亲回到家乡,首先要到祠堂来祭祖。如果拆掉的话,就斩断了与海外的联系。换句话说,是等亲手把他们推出家乡,推出国门的,让他们去做番鬼。请党政领导三思啊!
这是我听到的钟校长讲话最为精简的一次,虽然有些被大家批评的所谓“书生意气”,但通篇讲话显得有理有据,很是符合他在护祠抗争中一贯强调的“摆事实讲道理”原则和精神。见大家发言得差不多了,老钟再次站起来说:“由于时间有限,镇领导的时间宝贵,这代表寿山公裔孙表示几个决心。一是寿山公等保定了,不会退却。二是希望镇村领导支持,为等上访提供方便。等是与开发商作斗争,不是与市委、市政府搞对抗。5月20日是市长接待日,[59]等会去上访、静坐,请镇政府提供证明。最后请书记镇长讲几句话。”
林书记是2004年年初新调任的,在来寿山公祠参加座谈会之前,他与蓝镇长一行先到钟村村委会,估计是先了解情况。他没有用麦克风,声音清晰而洪亮。
好,讲几句。寿山公祠的历史情况,已看了简介,确实是人才辈出。想今天上午大家的意思,关键的东西是如何与市委、市政府达成共识的问题,作为等镇政府来说,老钟兄刚才说的几个要求,等认为,第一,可以与市信访办联系,在市领导接待日安排接待,但是要把握分寸,不要过激,提出正正当当的要求,不是闹事,是解决问题。安排好时间后,你们派三五个代表与领导正面接触,争取让市委市政府重视。开发商、拆迁办他们也是听市委、市政府的,市委、市政府说拆他们就负责拆,如果没说拆他们就不敢拆。因此认为主要问题放在拆迁办就不太妥当,尽管他们在操作过程中可能存在一些问题,这是一方面。第二,刚才还有一个什么要求?(村支书李家旺对着他耳语了一句)噢,出证明。为上访、静坐出证明,好像没有这个先例。上访是可以的,这是群众与政府沟通的一种方式,乱上访就不好,也就是说要适度、(把握)分寸,不要搞什么到市政府、省政府静坐。等主要还是解决问题,这样,你们把你们的意见和要求写成一个书面材料,通过怎样的途径来妥善解决,这是需要注意的。
一个钟屋人插话说:“这个证明是用来表等的上访是正当的,是经过请示批准的。”接下来是连番对话。
钱哥说:“林书记您来中镇也不久,遇到这么多事情,提出一个请求好吗?以您的名义邀请上级领导再来寿山公祠视察一次,区上、市上,你们出面去邀请更容易。今日大家反映的情况,镇上也较难处理。”
林书记回答说:“总之大家不要有什么过激行为,等也不希望拆。”
老钟说:“现在就怕大家有过激行为,有很多人讲打的,有些人说要把拆迁办给砸了,把拆迁办主任扔到水塘里去。”这时底下开始大声议论,场面开始嘈杂、混乱起来。
林书记又说:“老钟兄,你看这样来好不好,等会向上面反映,等镇政府与区信访办联系,再通过区信访办与市信访办商量。”
老钟回答说:“等计划5月20日到市政府上访、静坐。等人数会多一点,人多政府就过惊[60],过重视,人少就不惊。还有一个要求,莫封锁有关寿山公祠的消息。”
阿细问道:“书记,请问您对寿山公祠是什么看法?讲句良心话,您认为是要拆还是保?”
图5-2 “拆古建筑是历史罪人”横匾
图5-3 寿山公祠保卫室和保卫
林书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之后没多久座谈会便悄无声息地结束了,镇村领导一起离开寿山公祠,多数钟姓宗亲也纷纷离去。我粗略数了一下,参加座谈会的约一二百人,其中有20多位妇女,自上午9点一直开到11多点钟才结束。会后钟校长走到我面前,他得知我在互联网上发布了寿山公祠的消息后,对我表示感谢,并希望继续发布信息,加重言词的语气,比如使用诸如“古建筑危在旦夕”“请一切有识之士予以注意”“拆迁办采取不光明正大的手段”之类的话语,以引起更多人的重视和关心。
5月20日上午,钟屋60余人前往市政府上访,一些人提出应该每人手持标语口呼口号,但被老钟等人否决,他们认为要文明上访,不要越轨越位。由于距离市政府近,来的时间又早,因此被信访办登记为第二批接待对象并安排相关部门代表,然而只有老钟、钱哥、阿细三人被批准与领导见面,其他人只能在市政府大门外等候。
这一天接待上访的是D 副市长,一位副秘书长和司法、规划建设局等部门领导。D副市长很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来,然后让钱哥他们介绍上访缘由、具体内容等。规划建设局的代表是规划科冯科长,钱哥曾经在家里见过他。接下来主要是钱哥和冯科长的辩论,冯科长说拆寿山公祠有三个理由:一是修路的需要;二是城市建设的需要;三是该处地势低,容易受淹。钱哥马上一一予以反驳。第一,K城大道已修好,而且正是为了支持、配合政府修好这条公路,钟屋人已经作出了牺牲和让步,寿山公祠左边第二排横屋被拆三分之二,门前鱼塘被征用三分之一。第二,现在K 城提出要建设“文化大市”,打造世界客都,是不是所有的房子都要建成现代的高楼大厦?第三,寿山公祠虽然地势较低但根本不会被水淹。紧接着钱哥反问了冯科长三个问题,他说作为K城市城市规划方面的负责人,请问全国和广东各有多少座历史文化名城?K城市属于哪种级别、哪种类型的城市?冯科长没想到钱哥会出题考他,一时回答不上来,愣在那儿。D 副市长不时地看着冯科长,似乎很不满意,钱哥颇为得意地回答说全国有96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广东省有7座,并毫不客气地指责冯科长身为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方面的官员,竟然对历史文化名城的知识一无所知。[61]大约30 分钟后,上访在毫无具体解决意见的情况下便结束了,钱哥他们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兴高采烈地走出市政府。
5月26日,《羊城晚报》的杨记者前来采访。“我是从钟屋人写给《羊城晚报》要求媒体曝光的信件得知此事的,我看到寿山公祠后,认为有保留价值,于是决定帮助他们宣传报道一下。”[62]他来到寿山公祠后,先是拍照、访问,建议将挂在寿山公祠大门上“誓死保卫”的横幅拆下来,以免宗族色彩太浓厚,导致报纸无法刊登。杨记者的话很管用,护祠理事会当天就连夜将横幅拆下来,直至凌晨2 点多才结束。第二天又回到寿山公祠,叫钱哥和老钟找来一些年纪大的钟屋人,然后他们按照杨记者的要求让他拍照,作为新闻报道的插图。其中杨记者特意让满叔公站在张开一条缝的寿山公祠大门后,面色凝重且严峻,这张照片被杨记者取名为“护祠老人”。
上访、信访、来访,特别是《羊城晚报》记者的采访,逐渐打破了护祠抗争中的坚冰,钟村钟屋人自发组织的保护寿山公祠、州司马第的护祠抗争就在这重重危机中迎来了重大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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