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寿山公祠、州司马第的“热闹”和“喜庆”相比,处于丽都中路和机场路相夹的三角地带的“文魁”和“騘马”这一拆迁片却显得很冷清和艰难。这一片除建成于明初永乐八年(1410)的“騘马”和建于康熙十四年(1675)的“文魁”两座老屋外,还有一座民国时期建的廖屋,其余的就是24幢1980年以后建造的新屋,其中廖姓8 户,钟姓16 户。该片拆迁房屋的重点和中心就是“騘马”和“文魁”这两座老屋。与客家地区的宗祠、祖屋等老屋一样,“騘马”和“文魁”的厅堂、天井等属于派下子孙共有,而两边的横屋则属于私人所有,“騘马”共有45 间私房分属于8 户,而“文魁”的37间私房则分属于11户。
“騘马”是K城市江南廖姓长房廖睿(文聪)的房祠,关于“騘马”的来历还有一个传说故事。据说明永乐元年(1403)廖睿获岁进士,皇帝见他人才魁梧,颀黑而威,特赐他一匹高大青白的骏马,封为“騘马御史”。廖睿回乡后亲自题写“騘马”横匾并悬挂在廖屋的外大门上。久而久之,人们也就习惯地将廖姓祖屋称之为“騘马”。而“文魁”则是寿山公第四房贲梅公钟用魏的房祠,据《康熙程乡县志》卷六《人物志》记载:“钟用魏,康熙十四年(1675)乙卯科。十五年考选知县。二十七年奉部文裁取赴选。”时巡抚广东等处地方提督兼理粮盐法、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加一级佟养讵特赐他以“文魁”牌匾以示嘉奖,[45]故当地人以“文魁”指称贲梅公祠。贲梅公裔孙分居“文魁”、义侃公祠(沙罗湖)、司马第、春海公祠(元丰楼)、福祥楼、禧祥楼和祠堂下等地,以前是寿山公祠六大房中财丁最旺的支派,贲梅公就是当年寿山公祠的主要鼎建者。据钟姓耆老们介绍,寿山公祠内的53 块牌匾之主约有一半是“文魁”(贲梅公)裔孙。现在“文魁”在寿山公祠各个房派中,无论是人丁、财力和权势等方面都较为普通,“等文魁房派裔孙最大的特点是‘稳’,意即凡事均不当头,随大流,相对而言,对祖业不是太热心,族人的生活水平较平均,没有大贫大富”[46]。与贲梅公房支衰落相伴而起的则是勿囿公房支的上升与鼎盛。
就在钟屋人掀起保护寿山公祠、州司马第的抗争行动之后,钟村的廖姓也闻风而动,廖老师扛起了保护“騘马”这面大旗。廖老师,71 岁,退休教师,2003年3月当他看到拆迁公告时,他就曾经找过拆迁办,质问他们为何拆迁不登报通知。然而廖姓人少势薄,又不团结,居住在钟村范围的只有50多人,虽然海外(主要是新中国成立前为逃抓壮丁而出洋)的人数多过国内,[47]但是平时联系不多,因此海外华侨的发动工作做得不好。加上“騘马”“文魁”房屋拆迁片地处交通要道,西边又是规划中的连接丽都中路和机场路的道路位置,因此拆迁部门也将这片当成整个丽都路房屋拆迁工作的突破口。
进入7月份,关于拆迁的传闻不断,风声益紧,钟村村民纷纷传言:寿山公祠、州司马第等新屋、老屋一律将在9月15日前拆除,并说若不按时搬迁,届时政府将派公安、武警等前来强行拆除,片瓦不留。一时之间钟村人心浮动,拆迁部门也加快了工作进度,挨家挨户地动员,剩下的个别拆迁“钉子户”也半被迫半自愿地将屋门打开,让拆迁人员进门丈量,并签下了拆迁协议书。
针对眼前的危急情形,护祠理事会多次开会磋商,决定继续发动宗亲,请求他们致电致函给K 城政府,不断施加压力。于是在《致宗亲们的第二封公开信》中,护祠理事会发出了这样的求助和呼唤:
我们在家的宗亲再次向您表示:我们保卫祖祠的决心,有如我外交部发言人在实现祖国统一,实现台湾和平回归问题时说的一样: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将付出百倍的努力,绝不停止!希望我们全体宗亲共同努力,实现我们祖祠“百世不迁”[48]之愿望!寿山公祠,危在旦夕,急需众宗亲鼎力支持!
护祠理事会的努力再次马上得到了回应,海外宗亲的信函、电话、电报再次纷纷向K城涌来!台湾宗亲钟伟鸣先生更是在呈送L 书记的来访信中,以诗言志,希望以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获得当地政府官员的同情和支持。
与此同时,护祠理事会四面出击,与各地钟氏宗亲进行联系交流。2003年8月9日,护祠理事会一行八人前往蕉岭县,一是参观位于该县三圳乡的钟贤公马太夫人纪念墓园,[49]二是顺道拜访当地宗亲,进行联谊访问。其实这位原葬福建省汀州府衙(今长汀县)的钟姓南迁祖马太夫人本身却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人物。在钟氏南迁祖先中有两位马姓妣夫人,一位是第三十世祖贤公之妣,一位是第六十七世祖达公之妣。贤公于晋元熙二年(420)过江迁虔州后入闽之汀州,是为南迁之始祖,而达公于唐开元年间(713—741)任谏议大夫。究竟谁是谁非,曾经争论不休,福建人认为是贤公马妣,而广东人认为是达公马妣,后又有人提出贤公马妣葬于汀州府衙的正堂,而达公马妣葬于汀州府衙西偏。[50]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身份不明、备受争议的古代女性,却深受钟姓人的尊敬,大家把她当做神明一样来崇拜,[51]她的纪念墓园迁建于蕉岭县后,K城市的钟姓人经常前来祭扫。(www.xing528.com)
随后大家又驱车到附近的蕉岭县新铺镇蔼岭村钟屋进行访问,虽然护祠理事会早已得知蔼岭宗亲与他们关系较远,但仍然认为有必要进行联系,何况是顺道而来。据族谱记载,蔼岭村钟氏的始祖是雪岩公,与钟村钟氏始祖雪峰公是亲兄弟。护祠理事会将保护寿山公祠一事向蔼岭的宗亲予以通报,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并参观了蔼岭钟氏宗祠和祖屋。正是这次参观,才有了护祠理事会近一年之后的再度来访。
8月20日,护祠理事会十多人集体回访城西黄塘宗亲,受到对方的热情接待,双方举行了热烈座谈,并拍照留影。8月22日,原班人马自费回访白宫直坑宗亲,感谢他们一个星期前派出15 位代表,参加欢迎钟正山回乡的宴会及其护祠活动。据调查,白宫镇直坑钟氏与钟村钟屋同属雪峰公裔孙,他们是第五世祖从K 城迁至白宫,九世顺泉公始在直坑开基,建有顺泉公祠,为二堂四横一围的围龙屋结构,至今已有300多年历史,现在派下裔孙有近千人。新中国成立前与寿山公祠就有密切来往,每年前来寿山公祠祭拜、舞狮。在2004年寿山公祠牌匾复升庆典活动中,我遇见并访问了直坑钟氏宗亲,他们说是在2003年接到护祠理事会的通知,才得知寿山公祠要拆迁的消息,于是他们派代表前来开会,提出护祠意见。以后凡寿山公祠有什么重大活动,均有宗亲前来参加,以壮声势。[52]他们也有自己的宗亲组织,名为顺泉公祠管理小组,有专门的基金。
到2003年8月底,“騘马”和“文魁”片全部的22幢新屋均与拆迁部门签订了拆迁协议书,一些人还把自己在“騘马”“文魁”这些老屋中的私房也“变卖”了。拆迁部门开始对签订拆迁协议的房屋实施拆除,先是寿山公祠左边十余米的外翰第被拆,紧接着“騘马”和“文魁”周围的新屋被拆,一时间到处是残垣断壁,瓦砾遍地。这片区域就仅剩下“騘马”“文魁”和民国廖屋这三座相连的老屋了,在周围一片废墟、瓦砾中,“騘马”“文魁”的拆迁早已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廖老师还在努力,还在争取,然而原本就是人口少的弱族小姓,加之忙于处理拆迁的新屋,无心顾及“騘马”,护祠队伍更加人单力薄。除组织钟村的同房宗亲外,廖老师还曾动员邻近的枫树下、乖子墩[53]的六房和七房宗亲,并向K 城市廖姓源流研究会求援,然而均未得到积极响应,仅有廖中华等少数热心人士曾站出来予以支持。廖中华说:“曾与廖老师等人一起向市文化局文物科反映。然而毕竟孤掌难鸣,加上廖老师信心不足,不敢据理力争。年岁已高力不从心,加上又不是‘騘马’裔孙,最终被拆也是在所难免。为此廖老师流了好多次眼泪,伤心不已。”[54]
图4-2 被拆前的“騘马”廖屋
图4-3 被拆后的“騘马”和“文魁”废墟
2003年10月17日,也就是农历九月二十二,廖老师说这是他永远铭记的日子,在经过8个月零4天的艰苦抗争后,“騘马”在机械“怪手”下灰飞烟灭,此前一个星期,民国廖屋和“文魁”相继被拆。郭琪正好骑着摩托车经过,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说:“看到‘騘马’的屋顶被掀时,的心顿时一凉,更让寒心的是据说是屋主自己亲手拆的,为的是将砖瓦运走。觉得这是一种悲哀,文化的悲哀。”[55]2004年6月16日我在钟村高圳上的廖姓祖屋时,看到贴着一张红纸写的“光荣榜”,上面赫然写着:“华昌侄从拆迁办运回两千余块瓦。”后来满叔公对我说:“‘文魁’之所以被拆,主要是‘文魁’的子孙自己都不保,等因为毕竟与‘文魁’是不同房派,如果佢等提出护祠的话,等也会帮忙。然而佢等为了个人利益,不团结闹矛盾,结果被拆迁办抓住机会把它给拆了,真是可惜呀!”[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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