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名:佩兰
菊科泽兰属,多年生草本。高40—100厘米。茎绿色或红紫色。叶三全裂或三深裂,两面光滑无毛,边缘有粗齿或不规则的细齿。花白色或紫红色。产全国多数地区。
后世有人把《猗兰操》写作《幽兰操》,虽然隐谷确是幽谷,但幽兰之名容易造成歧义,不足以表达兰之勃勃生机,更适合现在说的兰花。
屈原滋兰九畹,树蕙百亩,种了许多香草,用来沐浴、佩带。在古代,有德者要佩带与自身德操相配的饰物,以此来时时提醒自己,行为要配得上这些饰物。“古之佩者,各象其德”,美玉温润无瑕,故君子佩玉;兰草芬芳,故德芬芳者佩兰。
兰以其香味被人们所喜,德行操守,那是附加其上的美好寓意。在先秦,它常用于沐浴。没有肥皂的年代,人们发现佩兰和泽兰采收回来,晒干烧成灰再冲入水,可以去除污垢。或者,刚采下的鲜草放在开水里煮一下,便是古书上说的兰汤,可以用来洗澡。
溱与洧,方涣涣兮。
士与女,方秉蕑兮。
——《诗经·郑风·溱洧》
蕑即兰,秉蕑就是手持兰草。
《溱洧》描写的是三月上巳节青年男女在水边祓禊、游春之事。祓禊又名修禊,是古时的祈福仪式,于上巳节在水边举行祭礼,洗濯去垢,消除不祥。溱和洧是河南境内的两条河流。春天,春水涨岸,人们在水边祓禊,手里拿着芳香的兰草。既然祓禊的一项内容是清洁身体,兰草在这个日子是非常重要的。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
永和九年三月三日这天,王羲之邀约谢安、孙绰等当世名士聚会于绍兴城外的兰亭,行修禊之礼。越王勾践曾在此处的水渚边种兰,渚因此得名兰渚;渚边有山,得名兰渚山;山下有亭,因名兰亭。那时,兰亭四周一定长满了兰草,符合修禊的要求。
此外,把兰草放入植物油里浸,让芳香物质分解到油中,即为兰泽。用梳子或篦子蘸了兰泽来梳篦头发,以油去垢,以油润发,头发变得又黑又亮又整齐,绾出的发髻可以保持较长的时间。
到后世,随着澡豆、胰子等清洁用品的出现,“秉蕑”已成旧事,兰草也一度改叫都梁香。
晋武帝太康元年,今湖南邵阳置都梁县,属邵陵郡。都梁县治下有一座山,山间泉清水冽,水边长满了兰草。生活在水边的人采了兰草煮水洗头,香气长久不消。久而久之,人们就把兰草叫作都梁香。
南朝笃佛,四月初八相传为释迦牟尼生日,为浴佛节,寺院取五色香水灌沐佛像。这五色水为青、赤、白、黄、黑,分别来自五种香草或树脂,为都梁香、郁金香、丘隆香、附子香、安息香。魏晋南北朝有很多写到都梁香的诗句,比如:(www.xing528.com)
博山炉中百和香,郁金苏合及都梁。
清 恽寿平 绘
兰花
兰花指兰科兰属的几种地生兰。
既然是放在博山炉中焚烧,说明这时的都梁香已经被制作成固体物。做法是把晒干的兰草磨成细粉,再加别的粉类和水,调和成糊,做成块形或线香形、塔形、丸形,甚至篆字形,再晒干或阴干。
中国古代有焚香的习惯,宋代洪刍著《香谱》,明末周嘉胄著《香乘》,收录历代香史和合香配方,都提到过都梁香。时至今日,焚香之俗早已式微,邻国日本仍然传承不断。平安时代(与宋朝差不多同时)的小说《源氏物语》中,有不少焚香、熏香的细节。居室、衣服、被褥自不必说,扇子、信纸等体现主人身份的日常琐物也要熏香,务必要未见其人,先闻其香。
今天,京都的香店里仍有各式香丸、香饼、香塔、香球出售,去日本的文艺女青年多爱买一些回来,自用或送人。其中有一款名“藤袴”,原料便是兰草。
日本人称兰草为“藤袴”。《源氏物语》中,夕雾中将去探访玉鬘,拿了一枝美丽的兰草献给她,并吟诗一首:“兰草生秋野,朝朝露共尝。请君怜惜我,片语也何妨。”日本人称丧服为“藤衣”,故夕雾用兰草(藤袴)暗示丧服——因祖母离世,两人都穿了墨色的丧服。
日本人把兰草列为“秋之七草”之一。屈原说“纫秋兰以为佩”,说明“兰”秋天开花,这正是菊科植物的特点。现代人说“春兰秋菊”,“兰”已不是菊科的兰,而是兰科的春兰。
奇怪的是,兰草曾经如此备受推崇,到宋代却已经少有人知了。方回《八月二十九日雨霁玩古兰》云:“我有古猗兰,瓦斛以莳之。举世无识者,惟有秋蝶知。”唐以后,兰花进入世人之眼,因花素雅、香清幽,慢慢取代了古兰草的地位,连“王者之香”的桂冠也一并取走。而古兰草被民间称作紫菊、孩儿菊,面目模糊,声名不彰。
上巳节的命运也同样坎坷,因与清明、寒食接近,它慢慢被取而代之。去水边祓禊的风俗也渐渐被扫墓冷食(寒食风俗)和郊游踏青(清明风俗)所代替,湮没在故纸堆里。
现在的兰花,花有香而叶无芳,采下就萎,稍碰即损,柔弱娇嫩。而古代的兰草通体芬芳,可刈可佩,晾干后香气愈盛。
某年十月,我去武夷山游玩,在“岸上九曲”行走时,看到一处水沟里长满了开白花的草,一直蔓延到山涧里。仔细一看,原来是泽兰。它们生长在水泽处,白蒙蒙一片,嗅之有清香,正是“兰之猗猗,扬扬其香”。它和杂草共生,生命力顽强,蓬蓬勃勃长出一大片来。
而在云南德钦梅里雪山下的雨崩村里,我见到大片人工种植的佩兰。那里不通公路,村民进出单程至少步行五个小时。村里没有医生,村民有点小病,便采点药草煎汤服下。佩兰是种得最多的药草。这里的海拔在3000米以上,佩兰因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花作深紫色,比平原地区的深了好几个色号。
吴、楚、蜀各地的家门口都没有了佩兰的踪迹,云南的角落里还有。文化的足迹一步一步,走得漫长而悠远。雨崩村的藏族村民不会想到他们在房前屋后种下的大片佩兰,其渊源可以追溯到先秦,有楚国的一位君子为它代言,他几乎是兰的精神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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