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人的存在和属性：理论与当代启示

马克思非常关注人的自然存在，他指出：“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人作为自然存在物，而且作为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一方面具有自然力、生命力，是能动的自然存在物。……另一方面，人作为自然的、肉体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物，和动植物一样，是受动的、受制约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6]马克思从主动与受动两个方面阐述了人作为自然存在物的特征，既找到了与其他动物的共性，也探寻到了区别于动物的特殊性。

1.人是自然界长期进化的产物

人来自自然界，这是一个客观事实，“人的存在是有机生命所经历的前一个过程的结果。只是在这个过程的一定阶段上，人才成为人”^[7]。在《自然辩证法》导言中，恩格斯根据达尔文科学进化论的思想，具体阐明了人从自然界进化而来的一般过程：自然界经过漫长的进化发展，产生原生生物。“在这些原生生物中，有一些逐渐分化为最初的植物，另一些则分化为最初的动物。从最初的动物中，主要由于进一步的分化而发展出了动物的无数的纲、目、科、属、种，最后发展出神经系统获得最充分发展的那种形态，即脊椎动物的形态，而在这些脊椎动物中，最后又发展出这样一种脊椎动物，在它身上自然界获得了自我意识，这就是人。”^[8]在这里，恩格斯指出了人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和结果，揭示了人与自然之间天然的血缘联系和关系。

人首先是一种自然存在物，是一种从自然演化而来的动物。根据考古科学的发现，人类是从古代的猿进化而来的。古猿有许多种类，并不都进化为人，有的进化为猩猩、黑猩猩等类人猿，有的则灭绝了，有的古猿则进化为人。这是由其生活特点和内在的生理结构决定的。古猿生活在原始森林中，用臂行的方式在树上攀缘、使其四肢，以至整个身体的结构不断变化，为下地活动时逐步采取两足直立行走的姿势打下了基础，也为使用和制造工具创造了条件。当气候条件发生变化，森林地区减少，林木变得稀疏，树丛间空隙增多和扩大，生活在树上很难获得足够的食物，古猿中的一支逐渐学会了到林间的地面上来觅食，也逐步习惯于直立行走，这大大开阔了他们的视野，促进了他们意识的发展。

2.人生存于自然界，对自然界具有依赖性

自然界给人提供生存所需要的物质条件，如：空气、水、阳光、动物、植物、矿物资源等皆来自自然界。马克思不仅看到了人的生存依赖于自然界，也看到了自然资源对于工人从事生产劳动以换取生活资料的意义，他指出：“自然界是工人的劳动得以实现、工人的劳动在其中活动、工人的劳动从中生成出和借以生产出自己的产品的材料。”^[9]自然界还要给工人提供生产劳动的对象，如果缺乏自然界提供的原材料，工人没法进行生产劳动，就不可能出卖劳动力来换取生活资料。

人不仅来源于自然界，也只有在自然界提供的适宜的环境中才能够生存。自然环境是否适宜于人生存，还有赖于人类对自然环境的改造，人的实践活动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自然界包括了人类活动尚未触及的自在自然，也包括打上人类活动印记的人化自然，这两部分相互联系，构成自然界这一整体系统，也成为人类社会形成和发展的自然基础。人类实践活动的触角不断向自在自然延伸，人化自然的面积不断扩展，自然界在人的实践活动中以新的形式延续自己的存在和发展。马克思恩格斯不仅注重自在自然，他们更为注重人化自然，在他们的著作中，就提出了“人化自然界”“人的现实的自然界”“感性世界”等概念，因为人类生存所直接依赖的是经过改造后的自然界。人类改造自然的目的是使自然界更能适合于人的生存，但自然有其自身存在和变化的规律，当人为的改造超过了自然界的承受能力，自然就不能再给人类提供适宜的生活环境了。关于这方面的教训非常之多，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有较多的举例和论述。当代著名的科学家霍金曾有一个预言，他在接受美国著名知识分子视频共享网站Big Think访谈时，称地球将在200年内毁灭，而人类要想继续存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移民外星球。他认为，面对地球的有限资源和呈指数形式增长的人口数量，我们长期生存的唯一机会不是留在地球，而是向外太空寻找出路。霍金的预言虽然缺乏足够的科学依据，但这个忠告是在提醒人类，如果缺少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人类要么灭亡，要么只有另寻出路，人类要通过自身的实践活动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保护自然，维持好生态平衡，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www.xing528.com)

3.人的肉体由自然元素组成，具有客观物质性

人作为自然界进化发展的产物，仍然与自然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本身不可能脱离客观物质世界，人的肉体组织是由各种物质有机构成的，这些物质本身也是由在自然界中存在的各种化学元素组成的。中国传统文化把“元气”和金木水火土“五行”看作世界的本原，并认为它们同时存在于人的身体之中，表达了古代朴素唯物主义自然观对人的肉体组织由自然元素构成的认识。马克思指出：“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10]马克思认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自然界是具有客观物质性的，人体本身也具有客观物质性，人们的精神活动也必须以人脑的生理活动为基础，无论精神活动有多么丰富，精神力量如何强大，离开了人体的物质性存在，精神将会归于虚无。曾经被马克思在博士学位论文《德谟克利特的自然哲学和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的甄别》中盛赞过的唯物论哲学家伊壁鸠鲁，是希腊化时期著名的哲学家，也是当时流行的快乐主义哲学流派的代表人物。伊壁鸠鲁认为，真正的快乐是身体的无痛苦和灵魂的无纷扰，人生的快乐是要从身体和精神两个层面去索取，他把身体因素排在灵魂的因素前面，就是强调人的物质性存在及人体本身具有的客观物质性。伊壁鸠鲁生活简朴、著述颇丰，哲学思想流传后世，影响较大，但他晚年多病，亲身感受健康的身体与宁静的心灵对于获得快乐的重要意义，证明肉体的存在是生命中不可忽视的基础性要素。

人的肉体组织蕴藏着无限的“自然力”，是人获得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基础力量。人“具有自然力、生命力，是能动的自然存在物，这些力量作为天赋和才能、作为欲望存在于人身上”^[11]。人生存和生活所需要的物质生活资料，是人参与物质生产劳动实践收获的成果，而物质生产劳动实践本身，就是对人的“自然力”的开发和应用。人是能动的自然存在物，不会如动物一样基于本能消极地适应自然，人的劳动过程实际就是人自身作为一种自然力与自然物质进行能量交换的过程。

4.人具有生物本能和属性

人是自然界的有机组成部分，人作为动物，也必然具有生物本能和属性，这些生物本能集中体现在对食物、衣物和住宿的物质需求，乐生怕死的安全感和被接纳等心理需求，繁衍生殖和两性需求等。食欲是人的最基本的生物本能，正如马克思所说：“饥饿是自然的需要；因此，为了使自身得到满足，使自身解除饥饿，它需要自身之外的自然界、自身之外的对象。饥饿是我的身体对某一对象的公认的需要，这个对象存在于我的身体之外，是使我的身体得以充实并使本质得以表现所不可缺少的。”^[12]当然，人的生物本能由于受到了社会的影响与限制，也表现出了一些不同的属性，但如何满足食欲，还要受到地域、民族习惯与文化等的影响。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就曾肯定了人具有吃、喝和生殖等机能，他指出：“吃、喝、生殖等等，固然也是真正的人的机能。但是，如果加以抽象，使这些机能脱离人的其他活动领域并成为最后的和唯一的终极目的，那它们就是动物的机能。”^[13]马克思在此处阐述人作为生物所具有的本能，是为了表达对工人沦为资本增殖的工具，工人过的是非人的生活的愤慨。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对于人的存在，第一个需要确认的是肉体组织的存在，为此必须要有满足人的生物本能的条件。他们还肯定了人从事物质生产活动是为了满足本能需要：“一当人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即迈出由他们的肉体组织所决定的这一步的时候，人本身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14]在这里，马克思指出了人从事物质生产活动的根本缘由，也明确了物质生产的重要意义。通过生产实践，人从根本上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了。但人并没有因此脱离生物性特征，不管怎么进化，在人的身上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一般动物所具有的动物本能和兽性。正如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所说：“而人来源于动物界这一事实已经决定人永远不能完全摆脱兽性，所以问题永远只能在于摆脱得多些或少些，在于兽性或人性的程度上的差异。”^[15]例如食欲、性欲、自我保存等，是所有动物都具有的生物本能，人也同样具有这些本能，这些本能都是由人的自然存在所决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