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学术思想的演变历程→张居正学术思想演变：而立集

梁曼容

（女，山西阳泉人，延安大学历史系，中国古代史专业）

张居正作为明代重要的政治家，在明代中叶国势渐衰、危机四伏的状况下，推行涉及吏治、财政、边防等多方面的改革，成效卓越。他本人和他的改革成为研究明代历史不能跨越的重要问题。而张居正的改革与其学术思想密切相关，要完整、恰如其分地把握他的政治、经济改革，分析其成与败，就必须对他的学术思想进行深入探讨。自明后期以来，关于张居正思想的评论和研究已有不少，但对张居正学术思想的定位莫衷一是，基本观点有如下几种：

一是“法家说”，这种说法是将张居正置于儒法视域下进行考察，较多地关注张居正“信赏罚、一号令”的举措及“禁讲学、毁书院”的思想控制。这种把张居正纳入儒法视域下进行研究的方法，又进而产生出“纯法家”“外儒内法”“儒法并用”“援法入儒”等各种说法。这些说法虽然各执一词，但基本都是在“儒”“法”二元分析中展开，非此即彼，或亦此亦彼。如：明人王世贞在《嘉靖以来首辅传》中说张居正“好申韩法”，用的是法家权术。［1］谢肇淛《五杂俎》中评论张居正学术多为法家申韩之术。［2］明末清初史家谈迁在《国榷》中称“江陵本申韩之学，其佐治信赏必罚，捷于风雷”［3］。清人傅维鳞的《明书》认为张居正是“祖申商之余习，结曹王之奥援，能以法劫持天下”［4］。王夫之痛恨张居正实行禁学措施，称其承申韩支流余裔以横行，贻害百年，罪行甚至超过桀和纣。［5］1934年，陈翊林作《张居正评传》，给予张居正很高的评价，认为他贯通儒、法、释、兵等各家，但主要精神是法家。［6］稍晚，嵇文甫将张居正视为明朝思想界中“异军突起”的纯法家人物。［7］当代学者韦庆远在《张居正和明代中后期政局》一书中也认为张居正重法令，行法治，与法家主张相契合。［8］

二是“儒家说”，这种说法主要针对“法家说”而来，同样是在儒家和法家之间进行考量。持此说者主要是萧公权和熊十力。1946年萧公权在《中国政治思想史》中指出，“张氏治体用刚之说固与鞅、斯有显然之区别”“其论政治之目的则仍守儒家民本之旨”［9］。(www.xing528.com)

1949年以后，熊十力作《与友人论张江陵》，本于对两千年中国政治之批判，称张居正为“汉以后二千年一人而已”，赞其“虚君共和”“民主精神”，根植儒佛精神，采纳法家作用，力革两千余年姑息贪污之政治。他认为张居正的学术之宗本在儒，深于佛，资于道与法，以成一家之言，虽然有采于法家，但根底与法家迥异。［10］

三是“实学说”，有关实学并没有统一的定义，学界存在的各种用法之内涵都是指“经世致用”之学，因为不同于道德心性之学，而被称为“实学”。如陶希圣《中国政治思想史》，将张居正思想定位为“实用主义”［11］。陈鼓应等主编的《明清实学简史》将张居正专列一章论述，认为张居正的实学是着眼于“祖宗旧制”的经世实学思想。陈宝良的《张居正思想新论》与于树贵的《张居正经世实学思想初探》基本是围绕“实学”展开。［12］高寿仙在《治体用刚：张居正政治思想论析》一文中，认为张居正贯通儒法，很难分清是儒还是法，因此其思想属于“崇尚实学的实用主义政治理论”［13］。

四是“心学说”，这种说法直接视张居正思想为儒家学说，在儒家内部“理学”“心学”之间进行辨析，他们认为张居正受王学影响为多。例如：朱东润认为“居正论学，直认本真，这是在阳明学派的空气中所得的认识”［14］。当下学者左东岭探讨了张居正接受心学的途径及其心学思想的特点，说明了心学对张居正人生态度与政治改革的影响。［15］刘岐梅的《论张居正禁讲学》一文认为张居正是以程朱理学为归宿的王学修正派。［16］黄卓越在其《张居正与王学关系之考辨》一文中也指出早年张居正归属王学。［17］何威萱在《张居正理学思想初探》一文中通过对比分析，指出张居正“与朱子相异，颇似阳明”［18］。此外，方立克主编的《中国哲学大辞典》“张居正”条写道：“哲学上受王守仁心学影响较深，强调‘心体’的作用。”［19］

对张居正的思想定位之所以出现上述大相径庭的说法，可能与没有仔细梳理张居正思想演变的历史过程、忽视了张居正前后思想的转变有关。本文意在对张居正学术思想演变做一历史的爬梳，尽力展示张居正的思想变迁过程。思想定性涉及儒家与法家、原儒与宋明儒、理学和心学、儒学与佛老之学之间的复杂纠葛和儒学的演变问题，需在思想论析与历史性演变梳理皆达清晰透彻之后进行，当尚待将来。依时间顺序理析，张居正的思想学术和政治经历中的演化，包含如下节点：一、嘉靖二十六年（1547）三月入仕之前，浸润佛学；二、嘉靖二十六年（1547）四月到嘉靖三十三年（1554）告假回乡，契合王学；三、嘉靖三十四年（1555）到嘉靖三十六年（1557）重新入仕，心态发生转变；四、嘉靖三十七年（1558）到隆庆五年（1571），讲求务实；五、隆庆六年（1572）到万历二年（1574），在王守仁从祀一事上依违两间；六、万历三年（1575）以后至万历十年，整顿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