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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保之:张中行全集(14)散简续存下书评

时间:2023-08-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陈先生名邦怀,字保之,镇江人。大概就是在工作的那排西房里,我第一次见到保之先生,他是来北京帮助整理一部研究古文字的书。陈先生客气,总以朋友之礼相待。及至见到陈先生,始知砚尚在装箱藏之,并不是在展厅里。弟陈邦怀手稿,时年八十。吟床酒盏安排定,北海东坡梦见之。

陈保之:张中行全集(14)散简续存下书评

记得两三年前诌文,谈顾羡季先生的《顾随文集》,开头曾说这样的意思,有的人名过其实,有的人实过其名,顾先生是实过其名。这看法也可移用于陈保之先生,但要酌加变动,是实过大,名过小,名不能配其实。这也有原因,之一是,所能过于精深,一般人难得窥其堂奥;之二是他不会咋呼,也不屑于咋呼。实过大,这实包括学术和品德。学术,浅陋如我,无力也就不敢介绍。品德也是“仰之弥高,钻之弥深”的。无已,只好以怀念为纲,说说多年交往的一些印象

陈先生名邦怀,字保之,镇江人。生于十九世纪末,如果仍健在,应该近百岁了;是前几年,庆九十整寿那一年归道山的。学历和经历我知道得不很多,记得五十年代前期初见他的时候,他在天津任文史馆馆员。人清瘦,近于颓唐。精通旧学中的古事部分,尤其古文字学文物鉴定。著作,结集者有一些,零篇文章更多。可是我见过的不多,原因是上面说过的,他不屑于咋呼,向来不说自己有什么成就。但是语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因为交往不少,他的学识,哪方面,造诣如何,我还是能够大致了解的,因而也就深为敬佩。

我有幸认识他,是因为先认识他的次公子陈君治文。记得是1954年2月,由吕叔湘先生主持编汉语课本,命我参加,工作地点在语言研究所(其时在魏忠贤东厂的东厂胡同),所里参加的人是陈君治文。陈君也朴厚,我们合得来,交谊渐深,常在图书方面通有无,如现在还卧在敝箧中的覆宋本《醉翁琴趣外编》,就是陈君赠我的。大概就是在工作的那排西房里,我第一次见到保之先生,他是来北京帮助整理一部研究古文字的书。认识之后,交谈几次,我们也就熟了。陈先生客气,总以朋友之礼相待。我不敢当,总是敬之为师长。

敬,加上情谊日深,得机会就愿意长谈。他仍住天津,我天津亲友多,有时候到天津,就一定抽时间去看他。他住在马场道,面对墙子河一座旧式公馆楼的楼上。面积不小,几乎满屋子是书和其他古物。空气是古的,谈话也就偏于古。有时拿些新得的拓片给我看。他说他同许多省的博物馆有联系,因为他们新得到古物,会有各种疑难问题,就来信问他。如不久前山东发掘一古墓,不能定年代,他根据一方印的拓片,断定是鲁恭王的。说着他拿出《汉书》,说书上分明说恭王名什么,这就是那个字。他知道我不通古而好古,有时还送我一些拓片之类,其中一张顾二娘制砚的拓片(真否难定),直到现在我还保存着。还送过一幅装裱好的方药雨(名若,玩古董而曾入官场的,著有《校碑随笔》)画《南塘读书图》,笔墨简淡,有逸趣,只因为画名为罗振玉所题,怕红卫英雄看见,1966年8月烧了。

还记得一件事,是七十年代前期,我由干校放还,有闲情而未赋,曾接到陈先生一封信,说米元章的远岫奇峰砚在天津某处,如果想看,他可以带着去看。我多年迷砚,有机会看流传有序的名砚,岂能放过,于是约定时间往天津。及至见到陈先生,始知砚尚在装箱藏之,并不是在展厅里。拆箱,难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说,还是以后再说吧。可惜是后到现在,终于没有看见,而曾见到的陈先生却先我而去,问砚在何处恐怕也难了。(www.xing528.com)

转眼到了七十年代后半,大地震,天津受害大,陈先生住的老楼塌了,到北京来同次公子一起住,也就是住在语言研究所。其时语言研究所在西北郊学院路的地质学院,我寄居于北京大学,也在西北郊,两地东西相距几华里,骑车,半小时以内可到,见面就容易了。总有三几年,我常到学院路去看他,见面,除谈古以外,还谈家常,上天下地,总是日色大转而无倦意。我觉得每去一次必多有所得,更感到学识方面是博而精,为人方面是朴厚加谦和。两方面总起来,印象就成为如《后汉书·黄宪传》所说:“汪汪若千顷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

进入八十年代,语言研究所又迁居,陈先生随着次公子移到劲松去住,离远了,又因为我由报废而改为多有事做,见面不那么容易了。但每年春节,依旧礼,我还是要去拜年。陈先生仍是那样热情,客气。有新得的古董就拿给我看,如鲁灵光殿北陛拓片,康熙坑蕉白绝品石砚,就是移居劲松之后给我看的。最后一次见面是1986年春节,我去拜年,他多卧床,挣扎着出来谈一会儿。我辞出,又过几个月,接到通知,他故去了。

几乎过了十年,我才拿笔写怀念的心情,他的遗迹还有什么呢?翻检旧物,居然碰到一封信。字为行草,秀而劲,可入妙品。词句如下(连抄):中行先生寄示移居遣兴诗,读之感佩,因叠次元白居士所写论书诗韵呈正。弟陈邦怀手稿,时年八十。不为高楼结构精,爱听乔木作松声。轩窗远眺殊闲适,小绿娇红不识名。彩笔忻然信手持,移居遣兴写新诗。吟床酒盏安排定,北海东坡梦见之。(移居诗云,樽盈希北海,室远笑东坡。)君有平台我不如,和风正好曝群书。客来闲坐生谐趣,听说獐熊与马驴。〔敝寓原有平台,今为他人强占。獐熊云云乃元白居士戏语,见先生移居诗(案应为和元白居士诗)自注。〕下盖一朱文小印,印文为“盲”。

都过去了。可是我每次想到他,就不免于百感交集。只说突出的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关于他的,在读书人中出类拔萃,出,拔,也是两个方面:学业方面,很少人能赶上;品德方面,尤其总是自视缺然,几乎没有人能赶上。另一方面是关于他以外的,有的人腹内空空,只是因为能编造几句合时宜的文字,换来名利,就自以为了不得。这两个方面可以合成一面镜子,至少是读书兼拿笔的,总当对之看看自己的尊容吧?看完,如果顿悟自己并不好看,因而少得意忘形,则幸甚矣。至此,有人会问,你自己照没照呢?答曰,当然而且早已照了。观感如何?曰:惭愧;稍可告慰者,是还知道惭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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