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工党政策：中英关系与香港回归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英国一般由保守党和工党两大政党轮流执政。我出使英国时，保守党已连续执政16年。保守党撒切尔政府自1979年5月起至1990年11月连续执政11年。撒切尔夫人辞职后，由梅杰出任首相。此后，保守党内部分歧矛盾不断，选民人心思变。保守党政府最晚应不迟于1997年初举行大选。我同保守党议员接触中，他们也不时流露出对下次大选取胜信心不足。在这种形势下，我到伦敦后一方面主要同保守党政府打交道，另一方面也加强了同在野党工党的联系。由于工党在野已长达16年，对包括对华关系在内的外交事务的具体情况了解不多，向他们介绍中英关系包括香港问题就显得十分紧迫。

我拜会了工党前首相卡拉汉。他现在是上院议员。卡拉汉在20世纪70年代后期任工党政府首相。他下台后以工党领袖身份于1979年访华时我曾全程陪同。八九十年代，卡拉汉访华时，我曾多次陪同我国领导人会见他，并不止一次单独会见、宴请他。卡拉汉早年是搞工会工作出身，平易近人。

卡拉汉同我谈了他对中国的看法，他认为，中国正处于上升时期，21世纪中叶中国将成为世界第一流强国。前几年他访华时同江泽民主席等中国领导人见面，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认为，这些年中国发展得这样好，说明江泽民主席等中国领导人有治国才能。他在同我交谈中还说有一件事，中国人让他丢了脸。听到这句话我感到一愣，心想据我所知，我国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我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娓娓道来。原来是他担任英国首相期间，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向中国出售垂直升降的鹞式战斗机和导弹驱逐舰。当时中苏关系仍然紧张，苏联得知后表示强烈反对，对英国施压，他坚决顶住了苏联的压力。可是后来使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努力却白费了，因为最终中国并未向英国购买这些军备。卡拉汉说的完全是实情，因为我当时正在外交部西欧司工作，我了解此事的原委。卡拉汉接着开玩笑说，中国人现在还欠他这一笔人情。我对卡拉汉说，我们非常赞赏你为发展英中关系所做的努力。

我离英后，一直同卡拉汉保持联系，每年圣诞节和元旦，都给他寄贺年卡，他不仅给我回赠贺年卡，而且还多次亲笔给我寄信致贺。有一次他在信中表示，他以极大的兴趣跟踪中国的发展，中国的发展证实了他本人对中国人民拥有光明前景的乐观估计。

有一天，我请工党影子内阁外交发言人罗宾·库克来使馆做客。

库克中等身材，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说话语速很快。

他态度积极，想多了解我国情况和英中关系。我向他介绍了我国政府对香港问题的方针政策和近年来在香港政治体制发展问题上的立场。我还特别谈了当时中英争论的焦点，即香港立法局能否过渡到1997年之后的问题，向他介绍了香港最后一届立法局为什么不能过渡到1997年之后的背景，指出这责任完全不在中方，而是在英方。现在中方香港筹委会决定成立临时立法会，港英方面还在纠缠此事，这是没有意义的。

库克表示，工党希望同中国进行积极的建设性对话。因为中国正成为世界第一流大国，中国经济发展迅速，市场巨大，英国同中国发展经贸关系对增加国内就业十分重要。工党希望看到香港平稳过渡。香港归还中国，这是结束过去对中国的不公正。库克简短几句话，把工党对华政策考虑和盘托出。尤其是他说把香港归还中国，这是结束过去对中国的不公正，这一开明的态度，明显有别于保守党政府当政者的立场。库克还告诉我说，彭定康在香港搞政改，事先并未同工党商量过。库克本人1995年在英国议会辩论时曾强调任何政改要能延续到1997年之后才有意义。库克以非常自信的口气说，1997年6月30日时，他将是英国外交大臣，届时将由他出面处理同中国的交接事宜。现在他了解香港最后一届立法局不能过渡的背景，但届时他别无选择，还得就此事批评中方。他还强调说，应该将香港作为英中关系中的一份资产。

关于台湾问题，库克重申工党只承认一个中国，即中华人民共和国。英同台湾只进行经贸往来。他还说，英国同中国已有香港问题，不希望再增添麻烦。

同库克第一次接触后，他给我的印象是他为人精干而又稳重，反应敏捷。

库克急于去实地了解中国，于1996年5月初作为中国人民外交学会的客人去我国访问。他访华回英后对我表示，他对这次中国之行十分满意。

在10月初的工党年会期间，库克见到我，急切想了解中英关系最新发展情况。随后，我专门宴请库克向他做了详细介绍。库克对工党赢得大选上台执政充满信心。他说，他已同工党领袖布莱尔商量过，他拟于1997年6月30日在香港参加政权交接仪式前后顺道访华。布莱尔拟以首相身份在1997年秋季或1998年初访华。我对此表示欢迎，答应将他这一想法报告国内。具体事宜以后再同他商议。(www.xing528.com)

后来1997年初工党果然在大选中获胜上台执政，布莱尔任首相，库克任外交大臣。库克外交大臣于1998年1月访华，布莱尔首相于1998年10月访华。

库克后来因反对向伊拉克派兵，同布莱尔首相发生意见分歧而辞职。

1996年12月中旬，我去议会会见工党副领袖普雷斯科特。他提出希望于1997年1月中下旬访华。我答应报告国内，并尽量促成。他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和香港问题很感兴趣。我向他做了介绍。他听后称赞中国经济发展迅速，并说西方有的国家要把自己的人权观强加于中国，这不合适，因为各国情况不同，发展阶段不同。中国保持稳定很重要。

后来他在工党政府里任副首相，并根据布莱尔首相的意见担任“对华关系小组”组长，研究发展对华关系的新思路，为推动英中关系的发展做出了积极的努力。

1996年10月我去议会会见工党领袖布莱尔。

布莱尔，1953年生，毕业于牛津大学，职业律师，1983年起当选为下院议员，1988年起在工党影子内阁里先后担任贸工、能源、就业、内政等事务发言人，1994年7月当选为工党领袖。

这次布莱尔同我做了长谈。布莱尔强调工党重视对华关系，希望工党上台执政后英中两国关系有一个新的开端。

一周后，李岚清副总理访英。我陪同李岚清副总理会见工党领袖布莱尔。李岚清向布莱尔介绍了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成就，阐述了我国政府在中英关系和香港问题上的立场。布莱尔表示，他很高兴看到中国经济发展，他十分重视同中国发展关系，如果工党上台，将开始英中关系新的一页。他本人曾在1988年访华，在广州已看到中国经济的繁荣。他强调说，英国应该把中国的和平发展看作是机会，而不是一个威胁。工党现在在野，明年5月英国大选。大选获胜后，工党政府要处理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香港问题。工党政府同中国关系将有一个新的开端，希望明年7月以前将剩下的问题加以解决，实现平稳过渡，确保香港交接后有一个新的开端。双方应做出一切努力保证香港的稳定。布莱尔还说，他哥哥是位律师，他嫂子就是香港的中国人。对这一点，我在此之前就知道。我已邀请过他哥哥、嫂子参加我们使馆的招待会并同他们进行了友好交谈。

通过同工党主要领导人的多次接触，我感到工党对华政策的轮廓已逐渐清晰：一是他们看到中国正在崛起，将成为世界一流大国，认为中国的和平发展对英国来说是机遇而不是威胁；二是工党没有近些年来英中在香港问题上交恶的包袱，工党重视同中国发展关系，希望两国关系有一个新的开端；三是他们赞成把香港归还中国，认为这是结束过去对中国的不公正，希望香港交接后成为英中关系的一份资产，而不是负担。

工党的上述政策取向为工党上台后中英关系的改善和发展展示了比较好的前景。

1997年5月，英工党在大选中取胜，上台执政。布莱尔成为英国工党历史上最年轻的首相。随着香港顺利交接，中英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