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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分裂:多元文化主义剖析

时间:2023-08-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小施莱辛格认为,多元文化主义的产生有其人性和世界历史发展阶段的背景。这种多元族裔的信条放弃了历史的目标,用分裂取代同化,用分离取代融合,赞美“多元”而轻视认同。

美国分裂:多元文化主义剖析

在这场论战中,小施莱辛格也是一个积极的参与者。他于1991年出版了《美国的分裂:对多元文化社会的思考》(The Disuniting of America:Reflections on a Multicultural Society)一书,全面阐发了他关于“多元文化主义”问题的观点。在这本书中,小施莱辛格将“多元文化主义”置于人类世界历史发展的广阔背景以及美国历史发展进程中进行了全面的考察,并且对多元文化主义的极端形式“非洲中心论”(Afrocentrism)进行了激烈的抨击,重申了维持“共同文化”对美国实现“合众为一”的立国理想的重要性。作为知名的史学家,小施莱辛格这部著作的出版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许多媒体纷纷对他进行了专访,在此过程中小施莱辛格又对自己的观点进行了补充和进一步的阐述,并于1998年出版了该书的修订版。

小施莱辛格认为,多元文化主义的产生有其人性和世界历史发展阶段的背景。他指出,种族之间的敌意是人类最为本能的反应之一。虽然人类的历史基本是各民族之间互相融合的历史,但大规模的移民从一开始就产生了不同民族之间相互仇视的情绪。而在20世纪90年代,一系列因素共同作用,前所未有地促使移民迅速增长,从而使人口的混合成为新世纪的一个主要问题。其中,冷战的消失是一个重要因素,它结束了意识形态冲突的时代,同时也使长期以来被意识形态所压制的种族问题开始占据突出的位置。在东欧,深植于民族历史经历和记忆中的种族对立情绪被释放出来;在其他第三世界国家,超级大国对国家和部落之间冲突的限制消失了。人类进入了,或者可以说重新进入了一个种族仇恨的时代,它或许比意识形态对立的时代更为危险。比冷战的结束更为深远的其他影响因素还包括:通讯和运输手段的发展,人口增长速度的加快,传统社会结构的崩溃,摆脱专制和贫困的要求,在别处获得更好生活的梦想等。[2]

上述这一系列因素促使全世界各人种和民族不断混合。当来自不同种族、讲不同语言、信仰不同宗教的人定居在同一个地方,生活在同一个政权之下时,如果没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将其维系在一起,种族间的敌对就会使其分离。小施莱辛格指出,当今的种族问题既威胁着一些贫穷落后的国家,也威胁着一些社会相对稳定的发达国家;20世纪末美国的种族崇拜上升并不是美国独有的现象,而是全球性种族狂热的一部分。小施莱辛格认为,一些国家目前之所以面临分裂的困扰,是因为它们没有能够以充分的理由说服不同种族的人民,使其视自己的群体为国家的一个部分,而美国则做到了,它以“合众为一”的理想创造了一个全新的国家认同,并由抛弃了对旧世界的忠诚而参与创造新生活的人们发扬光大,它熔化了种族差别,使来自所有国家的个人在美国都被融合为一个全新的民族,这就是美国解决一个多种族社会所固有的脆弱性的方式。[3]

小施莱辛格追溯了美国历史上的三次移民高潮和它们在美国引起的排外主义浪潮。他承认,虽然认为美国是融合为一的观念在美国历史上的大多数时间都为人们所广泛接受,但美国并不是在历史上的任何时期都实现了“合众为一”这一理想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英裔美国人主导着美国的文化、政治和社会,并且至今在很多重要方面仍然如此。大熔炉没有融合每个人,甚至没有融合每一个白人移民,对非白人而言更是如此。“种族主义是美国试验的巨大失败,是美国理想和仍然存在于美国生活中的弊病之间的明显矛盾。”[4]而进入20世纪后,情况又发生了新的变化:第一次世界大战摧毁了旧的世界秩序,带来了威尔逊的民族自决;第二次世界大战瓦解了西方殖民帝国,加剧了种族冲突;而在美国,新的法律放宽了对南美、亚洲和非洲移民的限制,从而改变了美国人口的构成。一种与过去相对立的观念逐渐在美国出现,“离根”变成了“寻根”,融合变成了族裔崇拜。它最初只是反对盎格鲁中心主义的文化,但渐渐演变成一种狂热,时至今日已经成为威胁到美国作为“一个民族”、拥有共同文化的一个国家这一根本理论的“反革命”,使形成“一个新民族”的历史目标在今天受到了越来越大的挑战。族裔崇拜的兴起还是美国人对未来信心减弱的征兆。[5]

小施莱辛格指出,族裔崇拜的兴起有许多有益的结果,比如美国文化最终承认了少数民族的成就,美国教育最终承认了欧洲以外的世界的存在等。但是由于走得太远,族裔崇拜也引起了一些恶果。它拒绝将来自各国的个人融合为一个新民族的观念,“其潜在的哲学是:美国根本不是一个由个人组成的国家,而是一个由群体组成的国家;属于某个族裔群体的经历是大多数美国人最具特征的经历,族裔群体内部的联系是永久的、不可避免的;美国社会的基本结构是在划分为不同族裔集团的基础上建立的,它是美国全部历史的根本意义”。[6]这种哲学暗含的意义是按种族和民族标准来划分所有的美国人。小施莱辛格强调,用族裔来解释美国历史和用经济解释美国历史一样,在某种程度上是有效的,但如果要用它来说明全部问题就是错误的,并且具有致命的误导性。这种解释推翻了将美国作为一个单一民族的历史理论,在这种视野下,美国不再是一个拥有自己特性和认同的国家,而是一个由各种异国历史组成的国家。这种多元族裔的信条放弃了历史的目标,用分裂取代同化,用分离取代融合,赞美“多元”而轻视认同。[7]

针对多元文化主义的影响,小施莱辛格忧心忡忡地指出,统一的美国认同已经在许多领域受到了威胁,比如在政治、志愿者组织、教会和语言方面,但最为严重的还是在教育体制中。[8]他指出,学校是教育未来公民的地方,在美国,学校尤其是重要的同化工具和国家认同形成的地方。学生在学校受到的教育会影响他们今后对待其他美国人的方式以及理解国家目标的方式。“关于课程设置的争论就是对作为一个美国人意味着什么的争论。……国家凝聚力的纽带已经非常脆弱,公共教育理应加强这些纽带而不是削弱它们。”[9]小施莱辛格承认每个民族都对美国国家认同的形成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即便受到不公正对待的非白人同样如此,他们都为美国文化注入了新的形式和特点,使美国成为一个不同于英国的国家。但是他也认为主导美国历史教科书的英国中心观有一部分是以无可反驳的事实为基础的:“无论如何,美国历史受到英国传统和文化的影响最大……想要否认这一可悲但几乎无可辩驳的事实将是对历史的曲解。但压制英国统治的丑陋一面……和制造过于虔诚的神话同样也是对历史的曲解。”[10]

小施莱辛格论证说,反英热潮在美国历史上早已有之,并且当统治集团坚持其自我辩白的神话时,被排斥的集团也在积极寻求自身历史和文化的尊严,寻求自己的神话和未得到承认的在美国形成过程中的历史贡献。但这样的民族沙文主义在美国历史上一直是有限的,并没有人试图去影响公立学校的课程。[11]小施莱辛格认为,美国黑人在经受了几代人的心理和文化蔑视后,完全有权寻找对自己历史的正面定义。但在某些方面,此类行为的发展已经超过了限度,比如将高等学校中的西方文明课程指为贬损非西方传统、在所有种族身上打上西方印记的文化帝国主义,将过去被人们普遍接受的文化“经典”视为白人权力结构的媒介,黑人在其中根本无法发现“对黑人自我的充分反映或表现”。一些黑人教师甚至论及根本的生物学和心理差别,宣称黑人学生以不同于白人学生的方式学习,黑人头脑以一种根据遗传学来看不同于白人的方式思考,或是黑人学生有白人所没有的文化特性等。他们进而提出,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是打破对学校课程的白人的、欧洲中心论的、种族主义的控制,提供适应有色人种及其历史以及学习、行为方式的教育。小施莱辛格认为,以这种方式进行的所谓“多元化”已经成为某些学者所说的“非洲中心论”。[12](www.xing528.com)

小施莱辛格指出,在一个多民族的社会中,文化多元主义(Cultural Pluralism)是必要的。但是作为反对“盎格鲁中心主义”或“欧洲中心主义”而兴起的“多元文化主义”(Multiculturalism)一词本应指称所有的文化,现在却变成仅指非西方、非白人的文化,这就使其失去了本身的应有之义。如今,“多元文化主义”的载体已经从“多民族”变成了以黑人为主,在某些方面如语言问题上还得到一些西裔移民的支持。因此今天的“多元文化主义”本身已经蜕变成某种形式的种族中心主义。[13]小施莱辛格从几个方面对打着“种族中心主义”印记的“多元文化主义”,主要是“非洲中心论”(Afrocentrism)进行了激烈的批判。

首先,他指出,美国黑人和美国历史上所有曾经被排斥的群体一样,都试图利用假设的辉煌历史来补偿真实的历史和自己在现实中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小施莱辛格引用众多古典学者的论著,对非洲中心论者提出的黑非洲是科学、哲学、宗教、医学、技术等迄今所有被错误地归于西方文明的伟大成就的发源地的观点进行了批驳,也对他们有意隐藏非洲历史中的专制主义、大屠杀和奴隶制等消极面进行了斥责。他指出,文化多元主义本身没有问题,为学生讲授非裔美国人的历史或非洲的历史也没有问题,问题在于那些非洲中心论者在打着反对种族主义的旗号向学生传授“坏的”、不准确的历史。[14]

其次,小施莱辛格对“非洲中心论”赖以建立的根本依据进行了批驳。他指出,“非洲中心论”者认为,由于非裔美国人和非洲黑人在体质上都有着黑色的皮肤,因此他们在文化上也必然存在某种神秘的密切联系,但事实上认为美国黑人属于非洲文化的观点是荒谬的。美国黑人是纯粹的美国人,他们在美国已经生活了数百年,经过了8—10代人的时间,因此他们同非洲是完全没有关系的,而完全是美国文化的一部分;虽然他们仅占美国人口的12%,但在塑造美国文化中起到了相当惊人的作用。[15]另外,美国黑人的祖先大多来自西非的许多不同部落,因此“奴隶间的任何同质性都并非源于非洲部落,而是来自美国的种植园”,而事实上在美国黑人中也很少有人认为同非洲的联系是自己生活中的主题。“非洲中心论”者所提出的非洲大陆撒哈拉沙漠热带雨林和大草原,从尼罗河三角洲好望角都属于一种同质文化的观点是荒谬可笑的。更具讽刺意义的是,今天黑人用以证明本种族的优越性而使用的“生物决定论”在内战之前正是被美国南方用来解释奴隶制合理性的工具。在许多方面,“非洲中心论”正是英国史学家霍布斯鲍姆所说的“传统的发明”的一个极好例证。[16]

再次,小施莱辛格指出,“非洲中心论”者对历史的兴趣超出了历史学本身所追求的不断探索、不断接近历史真实的需要,他们“不是将历史作为一种学术的训练,而是将其作为一种社会和心理疗法,主要目的是提升少数族裔孩子的自尊”。[17]他论证说,课程学习与自信心提升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学习光荣的希腊和伟大的罗马并没有提升希腊裔和意大利裔美国孩子的学习成绩,而犹太裔美国人和亚裔美国人也没有受到历史教育的影响。相反,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杜波依斯和马丁·路德·金等杰出的黑人领袖都受到欧洲文化的巨大影响。自尊只能来自自信和努力,黑人并不会因为了解了非洲的历史就能改变由历史原因造成的黑人家庭凝聚力低、黑人孩子缺乏自信和自我评价低的事实。令人自我感觉良好的历史并不能提升少数民族的自尊,相反在了解事实真相后更有可能对心理产生“可怕的毁灭性效果”,从而剥夺黑人孩子获得改善和成功的机会。[18]

最后,小施莱辛格指出,“非洲中心论”是在逃避美国社会面临的各种更为严峻而又代价高昂的挑战,比如增加教育投资,为青少年提供更安全的学校、更好的教师和教材;保证低收入家庭的工作和收入,使其成为能培养孩子的自律和理想的稳定家庭;防止毒品和犯罪,同仍然潜伏于美国社会中的种族主义进行斗争等。“非洲中心论”不仅转移了对上述迫切问题的注意力,而且使这些问题进一步加剧。族裔崇拜夸大了族裔间的差别,激化了怨恨和对抗,使不同种族之间的分裂达到前所未有的深度,其最后阶段只能是黑人的自我怜悯和自我隔离(selfghettoization)。美国社会中已经出现了这种分离主义复活的迹象,比如提议在学校中恢复种族隔离,认为只有黑人能教授黑人历史和文学以及双语运动等,必须引起警惕。[19]

在全面分析了“多元文化主义”的影响及其表现之后,小施莱辛格对美国社会的现状仍然表示乐观。他指出,在当今美国社会中,叫嚣族裔崇拜的只是少数族群中一些自命的代言人,“合众为一”仍是大多数人的理想。多数出生在美国的少数族裔虽然珍视自己的传统,但他们首先视自己为美国人而不是爱尔兰人、犹太人或非洲人、亚洲人,并拒绝在“统一优先”和“族裔优先”的争论中采取极端的立场。大多数美国人都能认识到美国社会的多元文化现实,并认为应该鼓励这种丰富的多样化的存在;同时也认识到,多元文化存在的意义应该是丰富美国文化和导向国家的统一,而不是产生破坏性的分裂倾向。[20]他呼吁说,美国人口的构成近年来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因此对统一理想和共同文化的需要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迫切。在国际社会中,在一个日益被种族仇恨所撕裂的世界上,美国作为一个有着巨大文化差异的国家能否继续成为团结一致的榜样也有着重要的意义。来自世界各地的民族和种族在北美大陆上融合为一个全新的国家和民族,这是历史赋予美国的奇迹般的遗产,如果美国现在将其抛弃,就会使国家共同体分裂成数个相互之间争论不休的少数民族集团、聚居区乃至部落。小施莱辛格认为,由于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其人口构成一直在发生着变化,因而美国的国家认同也必然处于持续的变化和形成过程之中,永远不会获得一种固定的、不可更改的性质。人口构成的变化在美国历史上一直在改变着国家的特性,并且这种变化在未来仍将继续,但无论这种变化会导向何方,都不应该以国家和社会、文化的融合作为代价。[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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