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走累了。在太阳的金色光带上,她们足足走了12个小时。这些屋顶筑起的空中长廊,就像是这座小镇曲曲扭扭的静脉,透过这里,星星重新触摸到了昼与夜的脉息。
“我们是不是快要回去了?”她忽然有点忧伤起来。一道光线从山谷对岸游动而来,停在了她的脸颊上。几道光线钻破了云层,小镇的图像重新从谷底浮现。刚才它也在那里,但眼睛欺骗了她们。它再次出现,像一条露出脊背的抹香鲸。
“快了,我的小星星。”钢笔小姐再次将笔插回胸袋,蓝丝绒笔记本上的一页被撕了下来。
“这画的是谁呢?”星星接过纸。屋内有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圆形的桌前,在灯罩流泻的三角形的光晕中共进晚餐。外面的天空繁星点点。那里有一位老人、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圆桌上,一只臃肿的马克杯正飘出几缕轻雾;底下,一条小狗调皮地咬着老人的裤脚。
“时间不早了。”钢笔小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那我们是不是要往回走了?”
“我们已经沿着圆周走向起点了。”
此刻她们在往西走,星星很确定,因为那里摆放着太阳的睡床。她们又走了一会儿,星星不知道“一会儿”是多久,太阳已经垂暮,光芒的犄角不见了。
钢笔小姐停在了一个环形的玻璃穹顶上。下面是天井,一尊断了头颅的花岗岩塑像孤零零矗立在围墙的顶部,周围是一些常春藤之类的灌木,看起来正在休眠,或者已经死去。从屋顶望下去,天井中央有一座石头喷泉,喷泉池里蓄满了雨滴和青绿色的浮萍。
“谁住在这里?”星星躲到钢笔小姐的身后。太阳正在一层一层脱去暖橘色的睡袍。
“嘘,待会儿……”
钢笔小姐还来不及答话,一位女士过来了。她的身上盖着一块毛毯,看起来很厚,脑袋顶着一只似曾相识的渔夫帽。她晃晃悠悠地来到喷泉池边,逗留了一会儿,像在盘算什么心事。接着,她坐了下来,开始用笔在一本类似画册的本子上涂抹起来。画册也有一个显眼的蓝色的外壳。
星星也不敢打破这份寂静。光线正在无声地流散,越过山丘和原野,越过小镇的外衣,一块明亮而又温和的光幕坚决地将她们吞没了。
“她不是在漫无目的地写字。”也许是走了太久,钢笔小姐的精力好像也被光影卷走了,无精打采地说道。
“是在画画吧,”星星猜,那个蓝壳的本子上也有一些画,“她和你一样,也喜欢画画。”
钢笔小姐说:“也和你一样。”(www.xing528.com)
星星点点头,手指攥紧了那张晚餐的画作。“咦,你看那是什么?”就在喷泉池的一圈边沿,好像女人将什么遗落在了那里。星星扶着屋顶边缘的一圈矮墙,前倾着身体。
钢笔小姐伸手搂住了星星,“亲爱的小星星,那是一支钢笔。”在童话般的朦胧光影中,那个遗落的金属壳的小东西,正折射着靛蓝色的亮晶晶的光点。
“你以为那上面只是一些画吗?”钢笔小姐突然摸出口袋里的钢笔,转动着笔帽说,“过几天她还要去画上游历一番呢!”
两人继续在屋顶上前行,星星已经看到了就在不远处,那只雪白的乌鸦就像一座雅典城里的浮雕,以一种近似永恒的姿态屹立在屋脊上。她拔腿向它奔去。
“小星星,慢点!”钢笔小姐停在了一面半圆拱形的玻璃天窗前。
“可是时间来不及了,我还没有找到答案!”星星任由晚风将自己的声音卷起。
“来吧!”钢笔小姐在对她不停挥手。
星星只能嘟囔着后退。循着钢笔小姐的手指,透过窗口,能看到下面有一张病床。天蓝色布帘围成了一圈。有人举着本子奋笔疾书,有人在窃窃私语,也有人对着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点头微笑。星星拼命向前探出身子。她想看清楚那张矮柜上摆放的苹果。一阵赞美诗般的乐音轻柔地飘扬上来。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人群散去,她终于对着窗口呼喊:“外婆!是我呀,小星星!外婆!你听见了没有?外婆!”
外婆穿着病号服,正直起身子,独自倚靠床架。流淌着棕色营养液的鼻饲管不见了。通向鼻腔的呼吸管也消失了。余晖照亮了她的脸,就如彩虹般容光焕发。她有力地抬起手,伸向那只大苹果,身后露出了一台正在运转的熊猫牌磁带录音机。
“外婆,外婆!是我!”星星跪在窗边,鼻子紧紧吸附在玻璃上,呼出的热气泪水般打湿了自己的双颊。外婆没有离开,她的病好了,又能吃苹果了!星星摸了摸胸口,那盘蓝色的磁带不知去了哪里。
天蓝色的布帘微微弓起,慢慢掀开,钻进来一个小孩,扑倒在外婆的怀里。外婆插着输液管的手穿过了她的发丝,另一只手将苹果递上前去。
“她是谁?”星星抽泣着问钢笔小姐。小孩始终埋着头,不知道此时是纵情欢笑还是哭泣。
“我想告诉你,小星星,平行宇宙也许并不仅存在于遥远的外太空,还存在于我们的内在空间,存在于你我之间。或许你同时存在于一种以上的世界中,过着平行的生活,只是在不断叠加的状态下,你并不知道自己也在这样生活。”钢笔小姐的轮廓也渐渐融化在暗灭的暮色中,“当梦境降临,那些似曾相识的时刻,无法描述逻辑的领域,我们不要去嘲笑它们是虚假的。它们可能,我是说可能,只是平行世界的某一个副本。在那里,你将和外婆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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