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困在了一个问题里:如果一段涡虫的碎片发育成了新虫子,两条虫子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外头的天始终灰雾缭绕,清晨和黄昏仿佛是一对孪生子。她想了很久,直到被机头餐厅的一阵扰攘吸引了过去。
“在座的每个人都会被你们的想法冒犯!”隔着走廊,星星就听到了喊声。同时响起的,还有金属转椅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听着,我不是上帝,我不扮演上帝!通过克隆,我只是在做上帝的工作!”趴在餐厅的门沿上,星星看到,被围攻的男士发际线左右两侧耸起两个很大的棱角,组成了字母M。[1]他直着身子冲其他人嚷嚷。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几乎所有星星认识的旅客此时都聚集于此,连带着几个未曾谋面的人。
“克隆……”星星嗫嚅着说。她从207先生那里听到了这个词。身旁一位在黑色牛仔毡帽上插了一小簇羽毛的老人[2]没有起身。在他圣诞老人式的大胡子下,冒出了几个音节:“不妨,想一想,花。”
“花?”
“现在你有一盆茉莉花,或者玫瑰,随你的便,你想再来一盆,该怎么做?”他苍老的面部的肌肉略微有些颤抖,躲在胡须里的虎牙闪着白光。
星星搜索脑海里的画面。爸爸总是莳花弄草,她也会跟着外婆学习用耳朵聆听花朵的言语,却从没留意过“毡帽先生”提出的问题。
“只要剪下一根枝条,插进湿乎乎的泥土里,等它生了根,就能长出一株新的花。虽然听起来不像,但这就是克隆。”
“克隆不是一模一样的意思吗?两盆花可不太一样,一盆可能结了两个骨朵,一盆可能会结五个。”
“我们这些写科幻故事的很会骗人。只有复制才会一模一样。完成‘克隆’后,新的花还得从种子开始生长,相比原来的花,或许你多加了雨棚,或许少沤了一些肥,它会长成并不完全一样的花。可是茉莉的特征已经完完全全遗传给了另一株,这就是克隆。”
“克隆出来的新花,可以算是原来那盆茉莉的宝宝吗?那些新长出来的涡虫,可以算作原先那条虫子的宝宝吗?”星星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迫切地想在两个“泉眼”里找出答案。(www.xing528.com)
“这就像有人将自己同卵双胞胎的妹妹当成孩子一样荒谬。”毡帽先生说,“从生物的角度来说,两盆花就是同一盆花,因为它们的DNA是一样的。断成碎片的虫子也乐得将自己的基因完完全全克隆给新生的虫子。所以它们就是同一条虫子。”
“但是一只涡虫死了,还有它的‘替身’继续在活,所以它就没有死去。”“M先生”赶忙见缝插针。他的话像是触发了某个机关,另一个男人[3]从角落里猛地弹跳了起来。
“一朵花可以克隆自己,涡虫也一样轻而易举,人类同样可以做到,借此达到永垂不朽。”这个一直抱着电脑疯狂敲击的男人停了下来,但很快就遭到了另一个人[4]的反唇相讥:“你应该立刻停止这种诈骗!带着你的伪作滚出这里!”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星星茫然四顾。餐厅乱作一团,在其他所有人的反对声浪中,M先生和“电脑先生”不得不提着行李落荒而逃。
而经过星星身边时,M先生却忽然开口嘟囔了一句:“克隆甚至可以让死者复活……”星星怔在原地,片刻之后,慌忙撒腿向两个人的背影追去。
[1] 这里是一个偏反面的原型,一直支持克隆人的医生帕纳约蒂斯·扎沃斯(Panayiotis Zavos, 1944— ),就职于美国列克星敦肯塔基州生殖医学中心。
[2] 原型是英国奇幻作家特里·普拉切特(Terry Pratchett, 1948—2015)。之所以请他出场是因为他死于阿兹海默症,和后面讨论治疗性克隆的内容相贴合。
[3] 原型是记者戴维·罗威克(David Rorvik,1944— ),他声称参与组织克隆并写出了畅销书《按照他的相貌:一个人的克隆》,实际上,这本书里的内容被广泛认为是一个骗局。不过,其中涉及的对克隆技术的描述是有科学依据的。
[4] 原型是指责大卫抄袭自己博士论文的生物学家J.德里克·布罗姆霍尔(J.Derek Bromhall)。1975年,他用兔子胚胎进行实验,结果表明在某个发育阶段,通过核移植产生的胚胎会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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