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端端正正地坐上了一张升降椅，将双手搁放在工作桌的边缘，转头看看身旁的“工程师先生”[1]。她也不知道这位剑眉星目的老先生是不是工程师，但是熊先生他们说，分子是积木，工程师正比照着看不见的迷你机器的设计图纸，将一个个实物打造出来。
“工程师先生，现在我们要做些什么？”
他微笑着取出一块白色的海绵，放在两只宽口的玻璃量杯前。一只量杯盛满了清水，另一只装的是鲜红的颜料。“如果我将海绵丢到红色杯子里，会发生什么呢？”他说。
“当然是海绵变成红色啦。”星星脱口而出。
“这难不倒你，所有颜料的分子就会从海绵的孔隙渗透进去。那么，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来阻止？”
“我知道，给海绵穿上一件防水的雨衣！”
“主意不坏，不过如果丢进了杯子后，我临时改变主意，又想让颜料渗透进海绵里呢？你该怎么办？”工程师先生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星星。星星蹙起眉头，摇了摇头。
“我可以给它装一个开关，遥控器在我手里，只要我按下开关，颜料分子就可以溜进去；释放开关，它们就被拒之门外，是不是听起来比你的雨衣更加有意思？”
星星旋转椅面，高高撑起肩膀，放声喊道：“但是开关还要连电线，你怎么可能让海绵变成电灯！”(www.xing528.com)
“这是可能的，如果这些开关是用分子做的。”工程师先生胜券在握地说，“我可以将一些尺寸非常非常小的分子机器镶嵌到海绵材料里，提前设计好，给机器一点光照，或是要求它在接触到某种物质的时刻运转起来，这就相当于打开了开关。当我收回了光照或物质，开关就会关闭。”
星星想，就好比有一只天鹅绒般柔软的手，悄无声息地驯化着这些捉摸不定的粒子。
“那么，这个分子做的开关，怎么才能帮到我呢？刚刚你说了可以帮我。”星星说。
“如果我们让病人吞下一颗装了分子机器的胶囊，当胶囊游到病灶，就能用红外线或者核磁——也许你还没听过这两种技术，没关系，你就想象是根据图纸事先的设计——给这台机器一点刺激，只有在这种能量的驱动下打开开关，分子颗粒才会跑出来，其他时候只会乖乖地待在胶囊里。”工程师先生将两只杯子收入工具架，“因为整个过程都发生在指定的部位，其他的好细胞不太会受到药物的连累。相比那些需要化疗的病人来说，治疗的副作用就会大大降低。”
但是，星星知道，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外婆的躯体坍缩成无以名状的东西。那个晚上，她的左手变得又湿又凉，右手滚烫，监护仪上的几排数字挨个儿消失。每分钟有40升纯氧涌入她的鼻腔，像要冲破死神的角力，最后还是举着白旗，停止了这场徒劳的对抗。
不过，星星想到，以后别人家的外婆就可以得到这些小东西的帮助了。她们不会再痛苦地淌下泪滴。这真好。她们的生命也是那样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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