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留着一头灰色卷发的男人[1]是在通往海边工厂的半路加入的。等汽车一停稳，他就冲过来，将手臂探进窗户，用力拍了拍熊先生的肩膀。“二位好久不见！”他喊道。
“就知道你也要去那儿。”魔法先生笑着说。
“卷发先生”紧挨着星星坐下，对钢笔小姐打了个招呼：“车真不赖！”
“哪儿有你的车酷？”钢笔小姐回过头，“那应该是全世界最酷的车。”
星星忍不住比画手势：“我的爸爸也有一台好车，轮子有这么大、这么粗，我们常开着车去山里头看星星。外婆看得见的时候，我们就四个人一起去。”
笑声充盈着整个车厢。卷发先生将拇指和食指捏在一块儿，说道：“那我的‘车’轮子只有这么小、这么细，细到看不见呢。”
“看不见的轮子，那么你的‘车’也看不见吗？”星星的脑袋又斜了过来。
“没错，那是一台世界上最小的‘车’，有四只轮子，都是用‘分子马达’来驱动的。”
“我只听过汽车的马达，分子马达，那是什么？”
“那是我造的分子机器，你可以把它想成很小很小的可以旋转的叶片，装在‘轮胎’上，转起来的时候就能带着‘车’往前开了。”卷发先生自信地拂弄头发，像要掸去尘埃似的。
“那么，你的‘车’也是很小很小的分子做的了？”星星弯起眉毛。
“是的，显微镜下才能看到这台分子车，它会听话地前进、后退、拐弯，总共才只有两纳米那么小！”卷发先生顿了顿，“你知道纳米吗？聪明的小姑娘。”
星星诚实地摇了摇头。
“一根细细的头发丝上可以横排摆下60万到90万个原子，分子的尺寸要大一些，但就是最大的大分子，也要放大100万到200万倍才能被你看见——它只有1纳米[2]大小。”魔法先生接过话茬。
“我就是拿了一颗碳原子，给它的两侧分别连上了一团原子，就像是给螺旋桨安上了‘叶片’一样，接着，给它一束光，或是一些热量，就会像风一样‘吹动’着叶片旋转起来。”卷发先生说。(www.xing528.com)
“像轮子那样转吗？”
“一点儿都没错。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连上了这个‘分子马达’，‘马达’转呀转，这个东西也就被带着一起转起来啦。”在呜鸣的喷气式引擎声里，卷发先生提高了嗓音。
分子马达示意图
星星有点听懂了“分子马达”究竟是怎么转起来的，就像是外婆教她做过的纸风车。放在微风中，风车就会缓缓转动起来。风不停，纸风车的叶片也不会停下。外婆搬来板凳倚在檐下，在庭院里鼓起的晚风之中笑而不语。
“分子可以揉捏成任何形状，电梯、火箭、起重机，什么都可以。一条几纳米长的轨道上，是的，只有几纳米，就和你要用肉眼在月球上找到这条小狗没什么差别——这些分子机器就能从轨道的这一头慢慢爬到另一头，像手臂那样将一颗分子抓起来又放下去。”月光亲吻着魔法先生的前额。
“那么你们真的可以用分子搭出任何样子吗？”星星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滴。
“万物的形状本来就都是由分子组成。”
“那么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星星悄声道，“能不能帮我搭出一个人呢？”
此刻，星光在穹窿中散漫地踱步，仿佛忘记了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迎合无穷无尽的宇宙的运算。
就在那个恒久静默的棋盘上，进化早已一次次掷下骰子，随机测试各种设计图纸，最终才得到了一件件由分子建造的艺术品。现在我们还只是试着戏仿生命。
在钢笔小姐递来的蓝色笔记本上，星星看到了这样一段话。
[1] 原型是伯纳德·L·费林加（Bernard Lucas Feringa，1951— ），分子马达发明者，与索瓦奇和斯托达特同为2016年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
[2] 一个长度单位，是1米的十亿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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